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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笑楠坐在吧台旁,望着门外白色的雨幕。下雨天的下午,晚上喧闹疯狂的酒吧,此刻没有音乐没有灯光,冷冷清清像卸了浓妆的女人,素颜分外不起眼,隐匿在小巷里,无人问津。
远处雷声翻滚而来。钟笑楠开始担心起不知去了哪里的何宝荣。
在布宜诺斯艾利斯遇见何宝荣也是个雷雨天气,钟笑楠在一个街角,一个向左一拐便会是一派灯红酒绿的昏暗角落,遇见了蹲在地上捂着耳朵、淋成落汤鸡的何宝荣。
“你没事吧?”钟笑楠当时见对方也是亚裔,便减了不少戒心。
何宝荣抬起头,如同孩子般无助的目光击中了钟笑楠。他蹲下,“用不用我送你回家?”
何宝荣低下头,把脸埋在两臂中。
“要不......你先回我家吧。”钟笑楠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无法拒绝何宝荣。
何宝荣和钟笑楠,如果当时谁有一点点不纯的动机,结果也不是现在这样。仿佛是一种异乡遇故人的信任一般,阴差阳错地就有了,钟笑楠本不是随便的人。
后来何宝荣跟着自己回到家,换掉了湿漉漉的衣服又洗了个澡,他只是往床上一倒,双眼还红肿着,空洞地盯着天花板。他面色苍白得很,像是一天没吃东西的样子,又很瘦。钟笑楠记得自己说,吃点东西吗,这时,轰隆隆的雷炸响,何宝荣立刻一个激灵,捂着耳朵蜷进被子里,盖住头,把被子裹得死死的。过了一会,被子里传来一阵断断续续地抽泣声。
钟笑楠后来想,那大概是黎耀辉离开的那一天。
何宝荣还和自己说过,自己其实只怕过两件事,一件是打雷,一件是黎耀辉离开。他还说,这是黎耀辉从来不知道的事,我都告诉你了,我是不是很信任你。
不信任我你也不会跟我回来嘛。我要离开这儿了,一起吗?
好。
不会香港?
不。
钟笑楠本也不是个安定的人,所以他们就开始四处流浪,到一个地方,赚够了钱,再去下一个地方,没有目的地,只是走啊走。就这样走了三四年吧。
钟笑楠觉得何宝荣真的是个酒吧生物,与他有关的记忆,只有在路上和在酒吧里,好像他天生适合这样充满迷离情欲的地方。
钟笑楠原来以为何宝荣是鸭,但真的不是,他其实只要平常唱唱歌跳跳舞就可以赚到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