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故事

讲一个奇怪的故事，也许没人会相信，也可能这就是我编制出来的。那么，我讲起来也会客观、无谓和轻松。

我越过城区，在无人的运河边数着槐树，拐弯是花池和芦苇丛，这里一个人都没有，要是我在这里呆上一天，也不会有人来找我。如果我就此消失，也不会有谁发现吧。那时我想，人不怕死就什么都不怕了。但同时有个东西落在我身旁，我吓得跳起来，尖叫声像个小姑娘。那东西慢慢站起来，然后拍拍身上的土，是个女孩子，刚刚从树上跳下来。女孩子有着分叉的头发，穿着不怎么合身的长裙，她笑眯眯的，眼睛挤成一道缝，「胆子真小，还男孩子呢。」她说的第一句话。「你一个人吗？要不要一起去逛逛。」第二句。不知道是吓着了，还是因为无聊，我竟然问她「去哪？」女孩子仰起头，用手指点着下巴，接着又眯起眼睛说「我想爬山。」

这附近有一座山，是个还算出名的旅游景点。那里人多，吵闹，汽车喇叭总是响个不停，我说就那里吧，走在廖有人迹的林间，插个小路，渐渐看到公共汽车，人群嘈杂慢慢代替了树叶鸣动声。观察她，看上去比我小，十五岁的样子，衣服并不合体，迈步也很笨拙，看来鞋子也是大号的，虽然总是笑嘻嘻的，但走起路来却很慢，

今晚就写了这么一点，明天会接着写。 晚安

看着

。。贱人微博还是V

说好的接着写?@非法昵称已疲屏蔽

我想，大概是哪家管得很严的孩子，憋得受不了，跑出来胡闹了吧。
看到山门的时候，她说「这样算不算约会啊。」我忽然觉得很可笑，我们根本不认识，连名字都不知道，居然就结伴来了这里，她接着说「我们当一天情侣怎么样」又是笑眯眯的，没心没肺的感觉。我大概脸红了，有些慌张地闪躲着眼神，女孩子却很坦然地注视过来「一天的情侣，说好了，只有一天哦。」她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然后把手伸过来，我木讷地接住，然后握在一起，我不知道是怎么走过山门的，连买票的过程都不记得，我只觉得脸上一直在发烧，周围的行人频繁来往，没有人看我们，他们大概真的以为我们是情侣吧，「你好僵硬啊。」女孩子嘲笑我。「你的手心里也都是汗呢。」我愤愤地想。上台阶时，我躲闪着下山的游客，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她一直紧紧捏着我，我们像跳舞一样，紧张的情况下，我只好数台阶，刚刚过一百五，那只手就已经沉重不堪了，她在后面喘的厉害，脸色也难看极了，我说「再走一点就是平台了，在那里休息」她点点头，又继续抬腿，坐在平台上，她不停擦汗，我问「喝水吗？」她望望四周，然后指着远处的小卖部说「我要吃棉花糖，要大的」我只买了一个，她吃的狼吞虎咽，压根就不管我，山上的食品很贵，口袋里没多少钱，我觉得他是在拿我当冤大头，再起身的时候，我问她叫什么名字，花了这么多钱，起码给个名字吧，我心想。

「叫我小扁吧。」我觉得她肯定在骗我，小扁看上去很高兴，她不停地东张西望，问我这个是什么树，那个石碑做什么用，在半山腰的地方，她看到了一处寺院，那是山上的少有景点，进去还要另外收门票。「我要去那里。」我说，「那里要钱。」小扁好像不能理解似的，她拉着我朝那边走去，我顿时心生一股厌恶，这么任性的女孩子，胡闹又不听劝。况且，我都快没有坐车回家的钱了，被强拉进去，这无聊的寺庙只有一些枯燥的楼梯，还有更烦人的香客，两边的长廊绕到庙宇的身后，支撑在悬崖边沿。在人群间拥挤，好不容易蹭到了香炉前，看似威严的金像注视着我们，人们纷纷在箱子里赛钱，然后假惺惺地许愿，他们口中念念有词，在我看来却无聊至极。小扁朝我伸手「给我钱。」我有些恼火了，但还是像傻瓜一样递过去零钱。看着她煞有心事地闭上眼，我转身走出去，走得浑身是汗，只好顺着凉风走到山背后。长廊上坐满了人，我挑了个空位，面前有满满的绿色，脚下是垂直的山涧，脚步声传来，小扁一路小跑，然后跨过来坐到我身边。

得寸进尺，看来是时候臭骂她一顿了。「好舒服的风啊。」她先开了口，「在这种地方亲嘴，会不会很好玩。」我吓了一跳，随即又气急败坏，我的脸肯定又红了，她一定又是在戏弄我。小扁笑眯眯的，月牙一样的眼睛直盯过来。我真的慌张了，两边都是游客，身后也有人在来往，有许多双眼睛，而且我在生气，气氛一点都不好。「亲嘴有好几种，比如这种。」她的脸靠过来，呼吸近在咫尺，她的嘴唇很软，我还没能反应，就已经结束了。「还有一种。」舌头伸进来了，小扁在添我的牙齿，软软的触感充斥了口腔，我脑子一片空白，几乎要窒息了。还有一刻我还在意周围人的眼光，但立即被滑溜溜的感觉融化了。山林没有了，长廊没有了，两边休息的游客也灰飞烟灭，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和小扁，我们气喘吁吁地分开，嘴唇上暖暖的温度尚存，我从来没有过这种经验，我吓坏了。心脏跳个不停，甚至不记得她舌头的味道。才注意到，我已经轻轻地抱着她了，小扁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着。我顺着后背，拂过褶皱的衣服，然后抚摸她的头发，我没有摸过女孩子，只觉得她骨瘦如柴，头发也像稻草一样干枯。她一直紧紧抓着我，至于其他感受，我全部记得了。

下山的时候，阳光已经躲进云层中，空气有些凉，小扁跟在我后面，却还是紧紧的捏着我的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是五指相扣了。回到山门，天边已经有了几丝红色。我和小扁一路都没说话，但想问她的事像山一样多。我准备开口的时候，却发现小扁蹲在地上，她流下大颗的汗珠，脸色苍白，看上去很痛苦。「我想吃凉的东西，我要吃冰激凌。」我摸摸口袋，钱已经不够坐车了，我决定走着回家。我叫她在原地等着，然后狂奔去买，回来的时候，游客已经稀稀拉拉地远去，我举着冰激凌站在台阶跟前，小扁不见了，我等了半个小时，还是没有人影，不知怎么，我一点都不诧异，似乎我的脑海深处就有一个概念，「女孩子是天生会说谎的动物。」时限为一天的女友，下班了。她走了，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不明白她的用意，她身上的一切一切，我都不了解，留下的只是嘴唇和手心的温度。

紧接着考上大学，时光横冲直撞地掠过三年。这段日子，我没交女朋友，也从不唱歌、喝酒、打牌。我和有限的几个朋友平淡交往，然后平静地度过自己的日子。一个寒假，表亲家的女儿结婚摆酒席，我被亲戚拉着参加，饭桌上，一圈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他们各自聊天，我只是闷头喝饮料，面对的两个人闲聊说，谁家的孩子快不行了，切了胰脏，现在只能靠营养液活着，他们还说扁家命苦，就生这么一个还变成这样。我问了亲戚，他说那是他家老街坊的孩子，姓扁，还是个很少见的姓氏，我说我想去看看。

辗转了很多路，麻烦了不少人。当我打开病房门，一眼就认出了她，她还是那副瘦瘦的身子，脸上挂着疲惫，表情却依然笑嘻嘻的，她长了些白头发，在阳光下反射出亮亮的色彩，腹部连着管子，皮下的浮肿部分被医用脚步粗暴地包裹着。她也认出了我，但是没有特别的表示，我站在她面前，这一刻和当年的瞬间有点像，周围的景物渐渐褪色，我还是手足无措，我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小扁用食指轻轻挡住嘴唇，然后又眯起她弯弯的眼睛，她笑着。为什么小扁总是笑眯眯的，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她能摆给人看的表情并不多，所以在有限的时间里，她想尽可能地笑。我很笨，不懂得揣测别人的想法，甚至连一句像样的告别也说不出。

在我走出医院的时候，亲戚问「你认识她？」我说「认识，以前的女朋友，后来分手了。」
只是一天的女友，对我来说像是负担，对小扁来说却是一大堆梦想。没有开头和结尾，也没有顺理成章的后续，我们当过情侣，但只能一天，我们说好了的，谁也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