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爱卿,这个韩非是什么人?”
“君上,韩非是臣的师弟,与臣共读于荀卿门下。”
“他的文章不错——你看,他能为我们所用吗?”
“恐怕不行,君上。”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你可以很轻易地把他弄到这儿来。去办好这件事。”
“诺。”
“非。我实在是很抱歉……然而——”
“然而我必须要去死,对吗?”
“你大可不必……我有办法让你全身而退。”
“告诉我,李斯,告诉我,一个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不,韩非,你听我说,你可以逃出……”
“我们之间总是你在说,这回该你听我的话了——回答我,一个人出生是为了什么?”
“你知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我们讨论过。在兰陵。不止一次。”
“我想,至少关于这一点我们达成了基本共识,不是吗?”
“你不能这么做。”
“我必须这么做。抱歉。韶华易逝,千秋功名也不过是历史长河里激起的小小涟漪,百万年之后,谁又会记得远古的个体呢?我们只是这个整体的一部分,我们不能够改变天下大势。我们只能够预见它,参与它。我们甚至不能推动它,或者滞缓它……”
“既然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我们存在的这一瞬间,那么,你就不能为自己活一次,就不能为了我活一次吗?为什么你就要这么固执地为那个早已弃你不顾的母国奉献……”
“那你呢?你到秦国来又是为了什么,想想为了什么吧。我是韩国公子,但我可以选择为自己而活。然而那又有什么意义?我不像你。我的心在流血——整个韩国在流血!我无法将自己置身度外……那是我的家,我血脉的源泉……”
“如果你放不下。如果你放不下……”
“是你放不下。生命的终结谁都无法避免。我的离世改变不了什么东西。所有的一切都在前进。你也要前进。”
“我本可以阻止你……”
“好好想想吧——好好想想吧!你若是让我逃离这里,让我心不甘情不愿地远离这里,你会成为整个咸阳城最后悔的人。至少,你不用为拥有兰草的人道歉,三年。或者,更久。”
“非。”
“嗯?”
“不管这个职责落到谁的头上,我都会让那个人是我。”
“我要走了——他们很快就会把我抓进牢狱里。听,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我不会让你受太长时间的苦的——我会让你尽早的。权当是我给你的最后的礼物。”
“斯——假如,我们有机会……当我容貌不再青春美好,当我思维不再矫健灵活时,你还会爱我?”
“你知道我会。”
“我知道你会——告诉我。”
“无论你一贫如洗,即使你身体不适,即使你是苍颜白发,即使你变得健忘,我还会爱你,直至我生命终结之日。”
“我爱你。”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