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少年的快乐可以像首诗，少年的悲哀也可以像首诗。
——可是长大了之后，就变得好像枯燥的新闻一样，一板一眼，毫无趣味。
——诶诶诶，那修酱怎么算？
——那家伙啊，大概是因为他就从来没有长大过吧。

【1】
渡边修是长辈，这一事实被他个人无数次地强调过，然后被别人无数次地忽视。哦，这个别人，专指白石。
白石蔵之介是少年，这一事实被包括他自己的所有人都常常忽视掉，除了那个人。哦，那个人，专指渡边修。
所以这其实是一个真少年和一个伪少年的故事吗……才怪！
白石蔵之介第一百零一次为自家监督的不良生活作息抓狂，作为品学兼优作息优良的三好学生一枚，在第一百次发誓再也不管那个MADAO之后，第一百零一次开始为对方整理乱到不行的屋子，从客厅到浴室，从堆积的脏碗到卫生间的衣服，最后打开卧室的时候看到了床上趴着的某生物一只，想也不想就把从阳台收来的衣服一股脑全丢过去，瞬间埋住了某颗红褐色的脑袋。
“没死就快起来！休息日可不是给你用来补眠这样浪费的！”
扒拉掉淹没自己脑袋的衣服，渡边修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嗡里嗡气的虚弱，“那是用来做什么的？”
白石少年拍拍手，“大，扫，除。”
刚刚才解放出来的脑袋瞬间又缩了回去，整个人都再也不动一下，装死装的很彻底。
“渡，边，修！”
“本人已死，小事烧纸，大事招魂。”
那一日渡边修最终还是被从床上挖出来，跟着少年里里外外将自己的公寓大扫除一遍，一边干活一边不忘嘟囔为什么圣诞节要做这种事真是太不浪漫了云云。等擦完最后一块镜子之后，白石在洗手间脱掉橡胶手套走出来，看到只穿一件单衣的男人站在厨房敞开的窗户前，迎着十二月末的寒风哆哆嗦嗦地抽烟。
听到身后有响动，渡边修最后吸一口，将烟蒂熄灭在洗碗池里，关上了窗子，不由自主就解释道，“怕熏到未成年人啦。”
那时候白石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好，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反复回荡——他居然不知道他抽烟。

【2】
国中的时候白石就以能分辨二百多种毒草的能力被崇拜，谦也还开玩笑说以后干脆去做植物学家好了，再不济做做草药医师也好，然后被渡边吐槽做药师干嘛专门用毒草去杀人么。可是任谁都想不到的是，十年之后白石没有做植物学家也没有做杀人药师，而是去做了律师。
这一行收入高风险也大，他不过是刚刚毕业没几年，找了个不好不坏的事务所跟着前辈学习了两年，今年才第一次自己打了一场官司，大获全胜，他只说是运气好。
运气好，帮一个离婚的妇女争夺财产，许是旧情还在又或者先前有商议，男方没有过多为难就签了合同，将两人一起住了十年的公寓给了她。开庭那日结束后，他和自己的当事人一起走出法庭，女人在背街的地方拽住了他的领带，轻轻问道，“要不要来看看那间公寓？”
白石低下头看着对方得体的淡妆下妩媚妖娆的眉眼，退后一步笑的恰到好处，一口回绝了。
提着公文包步行回家，路过酒吧买醉一回，等站在自己公寓门口的时候才发觉微醺，借着模糊的视线辨识着门牌，向日町135号，摸着钥匙打开走了进去。
明明是亚洲国家，却格外重视西洋节目，街上热闹的可以，屋里就显得冷清许多——其实不用对比，白石常年独居，他的公寓任何时候都是冷清的。站在玄关解开领带，打开冰箱取一杯矿泉水，喝下大半才觉得清醒一些，走到阳台打开一半窗户往下望去，流光溢彩，车水马龙。
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夜。
他不由去想，十年前那一日，那个人站在这同样的位置，看到的景色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第5章为什么老发不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做完清洁一起煮一碗拉面成了习惯，连配着拉面的橘子味汽水也成了习惯，多年之后白石已经记不清楚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他清清楚楚记得完结的时间。

美好流逝的快，可这明明算不上美好的被劳役的时光为什么也过得这么快，并且白石居然深深觉得惋惜。
一定是性格被扭曲了变成抖M了好可怕——这只是白石心底的呐喊声，比起来他堪称平静无波的外表才真真是演技一绝。在听到渡边随意的一句“小臧琳下次就不要来了”后白石睁着一双平和的眼眸反问，“为什么？”
“为什么啊……”渡边仰着头一口气灌进去剩下的汽水，冰镇后瓶壁的水雾细细密密，被男人修长的手指划开一道水渍，“难道小臧琳已经喜欢上了为我做家务这样的事？怎么办真是好可爱啊可是抱歉呐我还没有打算接收小臧琳的人生哦~”
“……”
“噗哈哈，别摆出那副表情啦，”转头看一眼白石的脸，刚刚还在装深沉的男人忽然又不正经地笑出声来，“快到全国大赛了，小臧琳不需要分心啦，真的是最后的机会咯！”
白石沉了口气没有回答，他说得对，国三了，最后一次全国大赛，他还记得自己那时候的誓言。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左手腕，白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的男人的视线，如果他稍微能注意一点的话，也许也能觉察出什么端倪。
然而那时候白石只是轻轻摸着自己的手腕，呐呐出声，“最后的机会，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修酱。”

【6】
不知道是谁选的聚会的地点，白石按照地址找到的时候觉得是个好地方，虽然是酒吧但不是什么嘈杂的低劣环境，装修得体环境优雅连放的音乐都很是有品位。
本来想着一个包间肯定坐不下那么多人，可是到了之后才发觉自己想多了，虽然是同学聚会但来的也不过只有曾经要好的十来个人，大部分都是国中网球部的部员们……想到这儿白石自嘲了一下，不做部长很多年怎么还是改不了习惯。
他今天穿的比较随意，律师这行坐久了正装的确穿烦了，好不容易有机会当然不会再碰，白石身上一条水洗磨白牛仔裤一件灰色的休闲大衣，脱了便是铅粉的衬衣，脚上也是短靴一双。先看到他的是果然谦也，这孩子一身西装革履的也不怕冻着，见着他之后围着来回转了几圈啧啧两声，凑上来就问，“我记得听说你做了律师，不是牛郎来着吧？”
白石瞥了他一眼，十年后的少年也变了不少，只是眼神里依稀还是当年的活跃，“谁说律师和牛郎不可以兼职了？”
“……不愧是部长！”谦也倒吸一口气，又笑着招呼他坐过去，围了一大桌人白石一一看过去，都还能对的上号，只是少了某个身影不见。想了想他按捺下来，也许是迟到了也说不定。
“说起来，这是第一次见部长啊。”说话的是金太郎，和十年前比起来他变化是最大的，那时候还是个孩子现在也长成可以依靠的男子汉，红色的短发很精神，记得谦也提过这孩子倒是难得的坚持下来了网球，在俱乐部也是小有名气。只是几杯酒下肚又变回了曾经的孩子气样子，揽着白石的胳膊就不撒手了，“呐呐，那时候用毒手骗我骗的很惨呢，现在倒是不再绑着绷带了，给我看看~”
金太郎说着就要去扒他左边的袖子，白石一愣下意识就要抽开，无奈金太郎本来力气就大，争扯中只听“呲啦”一声，白石的衬衣就此被分解，金太郎手里还抓着一截原本是袖子的布料有些不知所措，倒是白石冷静下来，甩了甩左手忽然笑起来。
“这下是名符其实的牛郎了吧，谦也？”
“那个……”谦也看一眼白石再看一眼金太郎，说是还是说不是都不对，只好挠头打哈哈，“小金刚才多喝了两杯，白石你别……”
“我不介意。”打断谦也的话，白石耸一耸肩，关于左臂的秘密早就不是秘密了，他那么辛苦保守着的秘密终究还是因为另一个人的失踪无疾而终。想到这儿，白石终于抬起头扫视全场，一字一句地问出声来，“说起来，那家伙怎么还没来？”
“那家伙？”谦也不明所以地望着白石问道。
“教练啊，渡边教练，怎么还不来？”
白石问的理所当然，丝毫没有觉察到一众人听闻到全部都变了脸色，呐呐答不出一句话来。低头喝酒左右等不到回答，白石一抬头发现所有人都对自己行着注目礼，那目光里除了惊诧之外还有惶恐，让白石一下子摸不着头脑了。
“怎么了，你们？”
“……部长，你还不知道？”最后还是谦也出的声，虽然是和白石说话但目光一点也不敢和他对上，握着酒杯偏过头看着别处，“也对，这么多年都联系不上你，所以就没通知到……其实我们也是一年前才知道的。”
白石的视线死死盯着自己离自己最近的谦也，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嘴，渐渐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老，可是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幻听了呢？
“……教练他，在好久好久之前，就已经……”

又来！！！！转个文我容易吗！！！！！！！！！！！！！

“上大学的时候就把这儿租下来了，反正住哪里都是住，学习宿舍太吵了不习惯。住在一样的地方才感慨你果然邋遢，这么简单的地方也能弄得那么乱，有时候真怀疑你是故意为难我来着。”

“哈哈，怎么可能，小臧琳你想多了，绝对想多了啦~”
“是吧？”哼一声，白石也不再纠结这件事，刚刚点起来的烟没有吸也燃尽了，他随手在地上按灭，抽一支递给自己身边的人，“说起来，修酱倒是一点都没变呢~”
“是吗，羡慕吧，再过个十年你就变成老头子了，我可是一点都不会变呐。”渡边修接过烟点起来，星星红光明明灭灭，笑意却融化在了眼眸里，“不过那时候还能再看看你就好了。”
“……本来还想嘲笑你变成老头子，看来是不能如愿了。”白石仰着头不去看渡边，又忍不住想多看几眼，纠结之间就感觉到眼角被温柔的擦拭一下，耳边的声音沉沉的，稳稳的，轻轻的，暖暖的，“你哭了。”

白石一愣，说不出话来，任由对方将他的眼泪一点点都擦拭干净，然后定定望着渡边咬牙道，“是啊，我哭了，可惜我哭的晚了，就没意义了。”
“我家小臧琳哭的时候也超级帅气呐，别哭啦别哭啦，真是受不了你这样子。”渡边歪着头看他，然后伸手将白石揽进怀里，“好啦，抱一抱就不哭了，不哭了啊~”
白石不是爱哭的人，十年之间他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流过眼泪，可是这会儿温存在这样一个久违的怀抱，他觉得不知道怎么眼泪就是停不住，浸湿了渡边的肩头。
“……混蛋！”
“嗨嗨，对不起。”
“绝对不原谅你！”
“啊……”
“所以，所以……”
“嗯？”
“别忘记我，不要忘记我呐。”
“不会的，怎么可能忘了，我家小臧琳啊，可比我全部身家都值钱呢~”
“你的全部身家就在我这儿！”
“嗨嗨，留给你当嫁妆了嘛。”渡边摸一摸自己怀里的那颗脑袋，轻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原谅我，除了知道，什么都做不了了。
“你不知道！”白石忽然抬起头对着渡边的眼睛大声道，“你不知道，我爱你！”
“我知道，所以才把全部身家留给你当嫁妆……反正以后都是我的~”

“……混蛋！”
“小臧琳愿意嫁给我这个混蛋吗？”
白石左右晃晃脑袋，可嘴里却念出的是一句“愿意”。
——我愿意，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虽然你是个混蛋……我也认了。
“真好，能听到这么一句，死也安心了。”
“……要走了？”
“是呐，要走了。”渡边忽然亲一亲白石的脸颊，好像他还是个孩子那样，“以后别再哭了，没人给你擦脸，就不帅了。”
“没关系，你记得我最帅的样子就够了。”
“呵，我记得，永远记得……”渡边的声音和人一起模糊起来，“……我家小臧琳最帅。”

【9】
「……教练他，在好久好久之前，就已经……」
「已经怎么样？」
「去世了。是胃癌，拖了挺久，可还是没熬过来，他谁都没通知，还是小金偶然从教练老家知道的消息，都是几年前的事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可不是，那家伙，一直都是个混蛋呐。」
「部长……」
「可是，我就是喜欢那个混蛋，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