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往事留给你
如果一切只是演戏
要你好好看戏
心碎只是我自己

金发女子微微抬头，碧绿的双眸如同一潭深水，平静地仰望天空。
天空是无尽的灰，如同死人苍白消瘦的面孔，毫无生气。
细细的雨丝自天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落下，刺痛了金发女子的双眸。正当她被刺痛得眯起眼时，她听到牧师在喊她的名字。
「阿尔托莉雅。」
她这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和周围的人一样，穿着清一色的黑衣，手捧一束白玫瑰。
原来轮到自己了么？正欲上前一步，风却在同时刮了起来，吹乱了她的金发，长长的衣袂也在空中飘扬，如同巨大的乌鸦张开翅膀。
金发被扫到她的脸上，几乎遮挡住她的视线。不知为何，她并没有理会披垂在脸上的金发，或许纯粹是因为不想看见棺中人的脸。
把花束在棺内摆好后，阿尔托莉雅闪到一边，安静地低着头，静默着。
她看见几片白色的玫瑰花瓣被风吹至棺外，于是俯身拾起，欲将它们再次塞入棺中，却想起他有轻微洁癖，沾了泥土的白玫瑰，想必他是不喜欢的。
这样，放也不是，扔也不是，阿尔托莉雅只好无措地握着满是泥的玫瑰花瓣，僵直地站在那里。
雨越下越大，前来参加葬礼的人们已纷纷打开黑色的雨伞，只有她，执拗地伫立在雨中。
雨水把她的金发粘在一起，雨滴顺着她的头发和丧服往下爬，飞溅的泥水也把她弄得狼狈不堪，但她仍是这么笔直地站着，不痛哭也不尖叫，只是站着，陪那个已经不会呼吸的人一同淋雨，直到葬礼结束。

这个国家的王已死。
亲王沉痛地号召百姓们哀悼他，却举行了一场极其简单的葬礼。
他不象他，挥金如土，时不时就提高税收，惹得百姓们叫苦不迭。
因而他的朴素与沉着很快得到全国百姓的拥护与爱戴。
不久，他作为新王上任，举国同庆。
然而百姓们不知道的是，旧王的死是他人一手策划好的。
在新王牢牢戴好沉重的皇冠后，他第一时间就把阿尔托莉雅召来，微笑着称赞她干净漂亮地完成了这次暗杀。
问她是否愿意留在宫中共享荣华富贵时，她摇摇头，说她决意回到故乡的小镇上。他问她为什么。
她只是说，累了。
他便不再追问，却备好上等的马匹和重金，赏赐予她。
阿尔托莉雅在故乡的小镇上买好一栋小房子，很快从宫中搬出去住。
那个小镇是一个温情的小镇，人们走在路上都会不住微笑。
她早上去菜市场买鲜牛奶等食材，自己烤面包。中午跪着擦地板，清理卫生。傍晚给院子里的一大片玫瑰花田浇水，修枝剪叶兼施肥。晚上搓洗衣服，晾晒好后在木桶里泡澡，一天天就这么过去了，她始终一个人随随便便地居住。
直到一天清晨，她像是受到某种暗示一般突然惊醒，坐在床上片刻，屏息倾听窗外的雨噼啪噼啪砸在玻璃窗上。
犹豫了一阵后，她匆匆下床，只在单薄的睡裙外裹上一条披肩，就一把推开了房门。
迎着不断灌入的冷风冷雨，她看见院子里的玫瑰花被吹折了一大片，猩红的残花浸染着雨水，颓然绽放，尽管如此美丽，却令人不忍欣赏。
不，还有什么。
她将视线缓缓上移，在触及他的刹那后，呆住了。
俊美得令人窒息的金发青年站在倾颓的玫瑰花海之中，雨水把他的金发粘在一起，雨滴顺着他的头发和衣服往下爬，似乎还能看见他嘴角挑起的轻蔑的笑。

阿尔托莉雅把手覆上吉尔伽美什的大手。然后奋力推开，踉踉跄跄地从床上起来，用被单裹住身体，艰难地说：「即使你真的是吉尔伽美什，即使你是人，是神，是鬼，我也要从你身边离开，从这间小屋里出去。」
「如果你执意如此的话，先把衣服穿好就让你出去。」
吉尔伽美什转身离开，不知去了哪里。而阿尔托莉雅愣在那里，她没想到吉尔伽美什就这样妥协了。
好半天之后，阿尔托莉雅才准备好。这一回，阿尔托莉雅主动开口。
「我说... ...」然而某种异样的感觉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泼下。
阿尔托莉雅猛然回头，却不见人影。
在吉尔伽美什离去的方向上并没有路，只有一面铜镜，里面映出的是阿尔托莉雅涣散的眼神和深陷的眼窝。
何时，自己竟然变得这么瘦。
「这一点也不好笑。」阿尔托莉雅本想大声咒骂，却只挤出了干枯破碎的声音。话未说完，她就开始剧烈咳嗽起来，胃部痉挛着，呕吐感让她无法思考。
她本能地打开一扇扇房门，开始找他。
可无论是整齐码放好食材的厨房，还是整洁宽敞的卧房，甚至是浴室里都没有他的身影。
她急得满头大汗，一遍又一遍地找过去。
当她发现他就站在院子里时，她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大声质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从房间里出来的？」
吉尔伽美什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说，「你真的想知道吗？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告诉我，我想知道。」
吉尔伽美什听闻，大笑起来，她听不出这是恼怒的笑，苦涩的笑，还是愉快的笑。
或许都是，或许又都不是。
他好不容易止住笑声，才漫不经心地对她说，
「你啊，已经坏掉了。」
随意的态度和开玩笑般的语气令阿尔托莉雅窝火，但她还是问，
「哪里？」
「这里。」
他用指尖点了点她的脑袋。「还有这里。」
他又指了指她的心。
「也就是说，我疯了吗？抑或我看到的你是由于疾病产生的幻象？」她试图把他意义不明的话总结成一个结论。
「可以这么说。」他百般无聊地点头。
「别开玩笑 了！你的话我连半句都不信！」阿尔托莉雅声嘶力竭地吼，眼睛因愤怒而布满血丝。
因为你明明就站在我的眼前。
你明明就能拥抱我，亲吻我。
因为我明明是如此期待再见到你。
「你难道真的要我把你彻，底，摧，毁才满足吗？」
收敛笑容，吉尔伽美什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
「那好，就让我告诉你，你始终不愿回想起的，那天发生的事。」

记忆之匣被吉尔伽美什残忍地撬开，头痛得不象是自己的。
她看见彼时的她趁着青年背对着她时，抬起手，紧握的匕首闪着寒光，毫不犹豫地落下。
预想中刀扎入皮肉的声音，并没有响起，手在发力之前就被人紧紧攥住。
「你以为这种手段对我奏效吗，阿尔托莉雅。」
青年将脸凑近那个阿尔托莉雅，伴随着薄唇的一张一合，热气喷在她的脸上。
眼下，青年正一手钳着阿尔托莉雅的两手，一手轻揽阿尔托莉雅的腰，动作优雅得仿佛在跳华尔兹。
「但倘若你呆在本王身边苦苦哀求的就是这种东西的话，那么本王成全你。」
说罢，吉尔伽美什轻松地夺过她的匕首，处理掉，然后拔出佩戴在腰上的剑，对准自己的胸口，长长的利刃就这么整根没入他的胸口，然后穿透，血像坏掉的水泵一样喷涌而出，浇湿了她的身体。
「来人啊，来人啊，王他自杀了，王他... ...」
恰巧目睹吉尔伽美什自刎的仆从尖叫起来，骚动越来越大。
而阿尔托莉雅只是呆立在原地。
她曾试想过自己亲手用各种各样的手段为这场可悲的恋情划下句点，却怎么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收场。
吉尔伽美什，孤高的王者，为了实现她扭曲的愿望，又为了保护她，不惜用生命来宠爱她。
阿尔托莉雅看到吉尔伽美什倒在血泊中，满意地笑了，浸染了鲜血的嘴唇颤抖着一张一合，似乎想说些什么。
什么，你究竟想说什么。
嘈杂声越来越大，似乎有数百人在往这里涌。
阿尔托莉雅跪了下来，将耳朵贴在吉尔伽美什的唇边，他的血染红了她的发。
她听到他说，作为代价，我要你永生永世也忘不了我。

「后来杂种们不愿相信本王会自杀，七手八脚地展开调查。当然也曾怀疑到你头上，但终究找不到任何证据，本王只好被当作自杀处理... ...」
「够了！别说了！」阿尔托莉雅一把推开这个不知是神是鬼，是真是幻的吉尔伽美什。
她已经搞不清楚哪一边才是真实了。
一切都疯了，一切都错了。
「这是惩罚啊，谁叫你忘了我呢。」吉尔伽美什残酷地笑起来，却没有解释倘若是为了惩罚她，又为何要把她囚禁起来，阻止她寻找真相。
这场独角戏已经无法再演下去了，所以，差不多到散场的时候了。
阿尔托莉雅双腿一软，整个人无力地跪了下去，眼前忽明忽暗。
「我要死了么。」
艰难地大口呼吸着，阿尔托莉雅用细弱游丝的声音问。
她听到他说，是。
「你要消失了么。」
阿尔托莉雅勉强支撑起病弱不堪的身体，抬头望向那个已经变得模糊的吉尔伽美什。
她听到他说，是。
「那么抱紧我。」
阿尔托莉雅已经看不见了，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请求他的拥抱。
温暖的气流紧紧将她包围。
一切都疯了又何妨。
一切都错了又何妨。
我终于又能拥抱你，
我终于又能亲吻你，
哪怕这只是一场独角戏，
疯狂又滑稽，
导演是我，观众是你。
阿尔托莉雅用手环住空气，似乎无比留恋地垂着头，想象着某个人温暖的胸膛，然后，她的手垂下去，整个人沐浴着温暖的阳光，仰面倒在了被雨水濡湿的泥地里。

END，感谢观看

后记
这篇算是不归之途的姊妹篇吧。不归之途是闪闪中心，虐的是失去saber的闪闪，独角戏是saber中心，虐的是失去闪闪的saber。（入吧没多久就丢了两篇悲文不要紧吗）saber的性格和闪闪不同，注定了这篇不可能像不归之途那么激情... ...看得乱是正常的，因为本篇的设定就是超现实，我写的时候又故意把表世界（真实世界）和里世界（saber的精神世界）的界限写得很模糊，就算理解成闪闪告知saber的全是saber自己yy出来的也成。最后再对不归之途和独角戏的剧情做下补充吧。不归之途里邻国之所以刺杀的是saber不是闪闪正是因为料到了闪闪失去saber后会疯狂 ，到时联合周边国家再铲出闪闪国无压力。独角戏里闪闪不愿让saber出去的原因是如果saber出去了必然会在街上自言自语，路人看到了就会把真相戳破。LZ感觉闪闪的温柔是属于那种表面看起来残忍实际上细致的那种。

LZ的文真的好棒!!
一气呵成
看的非常过瘾

楼主文笔真的很好…文章总是能触动读者的心
也许失去了才能体会到曾经的温暖有多美好，只希望他们在梦中能够相拥

我觉得这文章完全可以考虑下要不要加精

还是喜欢这篇
打开记忆之阀 除了你以外的所有细节我却已忆不起

菜刀
　　　--来自酷炫狂暴屌炸天的湖南人民发来贺电

楼主写的很赞，文字之间流淌着那种金剑之间的特有的氛围。虽然大半夜的看悲剧，我有点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