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序章
“那个，请问，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望着车内屏幕上显示着11月6日9点10分的字样，正在驾驶的铃木俊孝欲哭无泪。
二十出头的他是一个杂志社的小员工，但近几个月都没什么成绩，如果到11月10日上班前还拿不出什么可看的采访，估计就要被解雇了。
而汽车后座，“这样不蛮好的吗，正好你目前缺采访题材。”宫本拓也悠闲地微笑着，回答他。
宫本拓也，看见他风衣礼帽的标志性服装就能立刻辨认出他的职业，侦探。二三十岁的他总是一副悠闲懒散的样子，至少在铃木遇见他的这段时间里是如此。
宫本的身旁还倚靠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长长的黑发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从铃木出现开始都没说过几句话，此时正闭着眼，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听了宫本的回话，铃木深深叹了口气，想起了早上的场景。
早上8点左右，当铃木风尘仆仆地终于找到宫本位于小巷中的侦探事务所时，还没来得及按门铃，那个女孩就打开了门。
铃木还盯着她疑惑呢，屋内宫本的声音就传来：“啊，是杂志社的铃木先生吗？请进吧。”
眼看女孩又要关上门，铃木连忙闪了进来，却看见宫本一袭风衣，正悠闲地在餐桌上喝着红茶，“早茶。一起来吗？”
“啊，不必了。”铃木整理了一下行头，只见先前的小女孩从他身旁走过，加入了早茶的行列，往她玻璃杯的果茶中一连加了几块冰糖。铃木不禁想打听，“请问……”
“她叫彻子。”宫本回答。
“啊，不是……”
电话突然响起，宫本示意铃木先安静，接起了电话。
“是长尾警部啊……”如此一句，便没了下文，二三十秒过后，只听宫本说了声“我这就过去”，一把车钥匙就飞过来，铃木险些没接住。
“铃木先生应该会开车吧，调查情报有些来不及，驾驶就交给你了。”宫本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台笔记本电脑装进了棕色的挎包。
彻子却是在来电话时就跳下了椅子，拿起了一个白色背包开始整理，还不忘从餐桌上搜刮下几块冰糖带上。
这是什么情况？铃木盯着手中的车钥匙发呆。从钥匙看来，只是一辆朴素的小车，但刚才说的驾驶又是怎么一回事？
正愣着呢，彻子就再次经过他身旁走向了门口，宫本也已拿上了礼帽，准备出发了：“走吧，一两个小时的车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完全不像是要等铃木回话，宫本二人已经出门从楼梯下去了。
“可是……”
“侦探社女孩的身世之谜还是先放着吧！”宫本的话从楼道飘上来。
望了一眼这立刻便空无一人的侦探事务所，铃木无法可想，只好手忙脚乱地跟上了两人的脚步，就这样上了贼船。
而现在，铃木在驾驶座又深深地叹气，刚上车时宫本正用笔记本电脑查着资料，他也不好打扰，终于插上一句话，听了宫本“正好缺题材”这一为他着想的说辞后，他也不想再说什么了，只能在心中默默流泪、仰天长啸：“我是负责人物采访的啊！”

二.前往
“铃木先生就这样往前开吧，到转弯的地方会告诉你的。”宫本说完又继续敲击起键盘。
铃木看着鲜有转弯的出城大道，倒也放下了悲惨的采访经历，开始关注目前的状况。“请问刚才的电话是怎么回事？”
“那是长尾警部，搜查一课的警部。”
“搜查一课？发生什么案件了吗？”
“西郊的方正居，昨天和今天都有一人被杀，有连环杀人的迹象。”
“方正居？”铃木对杀人案没什么经验，只好从位置开始了解。
宫本刚好调出方正居的情况：“西郊的公寓，四幢楼连在一起，都是五层，每幢每层都有两套房子。因为是连着的，室号也连在一起，也就是从101到508四十套。至于方正居这个名字，似乎是因为公寓每套房都是长条形，进门、走廊和阳台连成一线，所以从阳台那面看来十分规整的缘故。”
“原来如此。”铃木想象了一下方正居的样子，不禁感叹侦探情报的详尽。
“不过这些情况到那里自己观察一下会更清楚，我们住的地方就在公寓对面。”宫本又开始查看关于死者的情报。
“住？！”铃木差点一脚刹车上去，“我们还要住在那儿？！”
“啊，抱歉，忘了和你说。”宫本抬头，从内后视镜给铃木一个笑容，“长尾警部说这次的案子有点不好办，对面刚好有家旅馆，就当做根据地了。如果真是连环杀人的话，可能要拖五六天。”
铃木已经有不祥的预感：“那采访呢？”
“不调查的时间都可以。还让你来驾驶真是麻烦你了，如果要回去的话车就给你吧。等案子结束，你什么时候来我都奉陪。”
“五六天吗……”恐怕自己早就被解雇了吧，看着宫本悠闲的样子，铃木真是生不起气来，“说好了，宫本先生，没有调查的时候可一定要……”
“好，真是麻烦你了。”宫本笑道。
铃木叹气，宫本一定是料到自己不会回去，就顺便把自己当驾驶员使了。自己好像没有说过要被解雇的情况，也没有说自己会开车，洞察力吗？果然是侦探啊。
接下来的一路上，车里都十分安静，汽车的引擎声中，敲击键盘的声音时不时传来。
“左拐。”宫本偶尔这样指挥着。
铃木倒是很想寻找一个话题，来作为采访的切入点，毕竟他知道接下来几天的采访时间是不会很多的，但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出来的时候门都没锁，没关系吗？”
“已经和房东太太说过了，她会帮我们收拾的。”
“房东太太真是可亲，不然的话，就算没遇到小偷，早茶也会坏掉呢。”
“是啊。”
类似于此，从生活中的事切入似乎无法让宫本谈到自己，就连自己身旁的环境都不会泄露太多。铃木的绞尽脑汁甚至让他想到了侦探片中的情节：错误的事实会让人有更正的欲望，从而说出更多的信息。
“宫本先生和房东太太是旧交吧。”
“那倒不是。”
就此没了下文。铃木无奈，宫本可也是侦探，对于这种小伎俩，大概都已经免疫了吧。不过这一点也提醒了他，侦探，自然对案件之类的事情比较感兴趣吧，从案件开始谈起大概可行？
铃木仔细回想刚才听说的关于这件案子的事，果然发现了疑问点。

三.线索
“宫本先生，刚才说这可能是连环杀人案，为什么这么说？”
“线索。连环杀人案的定义是至少谋杀三人，并存在作案冷却期。这个案子的作案冷却期是存在了，但目前只有两人遇害，长尾警部却把我叫去了。”
“因为有线索？”
“对。连环杀人案，被害人之间大多都有相似之处，再者就是凶手留下标记表明这是连环杀人。此案的两位被害者都住在方正居，恐怕凶手挑的不是一类人，而是联系更紧密的一群人。”
“这个案子的被害人有相似之处吗，还是说是凶手的标记？”
“两者都有。在两个被害人的房间都发现了船模型，目前认为是被害人的物品，但船模型不管是不是在被害人的尸体附近，都在近期被染上红色，与作案时间很符合。”
“染上红色？是血吗？”
“不，是红颜料。”
“颜、颜料？！”
听到这个词，铃木都不知说什么，再回想刚刚“血”的想法，只好判断自己是小说、电影一类东西看多了。
“确实是颜料。两位被害人都是因药物而死，没有出血。”
“药物吗？那能不能从药品的来源调查？”
“凶手使用的药物是乙醚和琥珀胆碱，根据目前的调查结果，凶手应该是先用乙醚使被害人失去意识，再注射琥珀胆碱令其死亡。但是两种药品的获得渠道都很多，医院和工厂大多都有，从来源调查显然是不可能的。”
铃木对药品一方面不是很了解：“乙醚可以使人失去意识，这我是知道。琥珀胆碱又有什么作用？”
“琥珀胆碱是医用麻醉剂，却也是安乐死药物，一次性注射过量就会导致死亡。”
“凶手还特意准备了两种药品吗？”
“其实乙醚过量也是会致死的，但是乙醚有特殊气味，被害人容易被发现，凶手的行踪也容易暴露。但是琥珀胆碱是注射药物，被害人不可能乖乖就范。凶手大概是考虑到这些，才把两种药品搭配起来使用的吧。”
“那现在连药瓶、注射器一类的东西也还没有找到吗？”
“都被销毁了吧，毕竟药瓶和注射器还是会暴露药品来源的。”
“不去附近的人家搜查吗？”
“搜查令可不是这么好下，”宫本无奈地笑笑，“光是这个公寓就有四十套房子，更何况我们还无法确定凶手是不是在这个公寓中。”
“这样啊……”细细思索一番后，铃木突然想起自己寻找话题的初衷，却发现刚才的对话全都是关于案件。
看来与其挤出时间，还不如早日破案来的快啊，铃木早已在心中泪流满面，却不知往后还有什么在等着他。

五.突发！
“说起来，刚才汇报情况的时候，宫本先生为什么什么都不问呢？没有疑点吗？”警察们正在告知住户目前的调查情况，铃木在下面轻声问宫本。
“目前的情报不多，疑点提出也得不到解决，不过汇报不够详细的地方倒是有一些。”
“那为什么……”
“隐身，就像自己不存在一样去倾听，这样得到的情报才是最多的，我说的对吧？”宫本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依偎在一旁的彻子的头。
铃木看过去，彻子又是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令他越发疑惑，难道这孩子是个深藏不露的家伙？眼看对住户的告知就要结束，铃木也没有再多问。
“……我们目前已经在全力调查，请各位住户不要恐慌，如有发现可疑人员请及时与调查人员联系，同时请注意各位的自身安全。谢谢配合！”
住户们陆续回到方正居，警察们在楼下聚集了一会儿，也陆续离开了。长尾走来对宫本说：“我也去向上级汇报一下情况，你继续调查？”
宫本点头：“我想去一下505室。”505室是11月5日第一次案发的地点。
“好。你带他们去吧。”长尾示意一个年轻的警官。
“是！”
黄昏将尽，一行人从第三幢楼上去。
爬楼梯时年轻警官介绍着目前的调查情况：“现在大多数住户都很配合，偶尔有几个不耐烦的，但总体来说都很镇定，也算是很好了。”
到三楼，彻子突然停住了，紧紧拉着宫本风衣的一角。
宫本回头轻轻地问：“怎么了？”
彻子转过头去，指向305室，又回过头来：“血的味道。”
“警官！铃木！”宫本叫住前面两人，快步走到305室门前，看了一眼门牌上住户的名字就敲着门大喊，“西川小姐！西川小姐！”
铃木愣了几秒，也跑来大喊。警官一看门是锁着的，也连忙跑下楼去找备用钥匙。隔壁306室的住户听见动静也出了门来……
“305室住户西川小姐，死因是被锐器所伤失血过多，死亡时间在下午4点到5点半之间，第一发现者是宫本先生、铃木先生、小川警官和这位女孩。”
长尾听了情况，默默点头。
敲门当然是没反应，钥匙拿上来后，那位小川警官和铃木忙着开门，宫本却蹲下身子和彻子说话：“你在外面等一下行吗？”
彻子轻轻摇头。
宫本不被察觉地叹了口气，看门开了，也就拉着彻子进去了，没有在意铃木投来的目光。

六.睡前
“宫本先生！你怎么能带一个孩子去杀人现场！”铃木低声喊道。
旅馆房间的卧室里没有开灯，彻子已经在床上睡着了，黑发四散，灵巧的黑夜精灵一般。
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子上亮着一盏台灯，昏黄的灯光却也照不了多远，宫本和铃木也都成了昏黄中模糊的背影。
“至少你的反应比她激烈多了。”宫本轻松地笑。
铃木又回想起刚才看见尸体的情形，大灌几口温水：“请别开玩笑了！”若不是彻子正睡着，估计他要彻底喊出来了。
宫本也没有想继续，望了一眼正熟睡的彻子，开始了极其简短的低声叙述：“谋杀案。家里只有她活了下来。之后她好像就对味道和声音非常敏感，看见有人倒在血泊里也总想接近。”
铃木听完，几次想开口都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出了一个极为平淡的问题。
“那她现在呢？”
“是我的助手，”宫本又露出他那近乎招牌的笑容，“她侦查情报的本领可是一流。”
“那可真是了不起。”铃木高兴不起来。
“回房间休息吧，铃木。”宫本望向黑魆魆的窗外，“我和长尾警部有同样的预感，这个事件没那么简单。”
回想几小时前，屋内的尸体把铃木吓得不轻，观察了一番后凶手依旧没有眉目，便又被拉去录口供、讲明事情经过，一直忙到这个时候。铃木确实是急需休息一下了，也就听从了宫本的建议，回了房间。
送走铃木，宫本整理了一下新案子的情况。
住户被告知目前的调查进度后就回去了，是在4点多，这时警察们全都聚集在楼下，虽然没有刻意在观察情况，但外人要进入也不容易，我们则是在警察们陆续离开后才提出去505室。
这么说，凶手在这余下37家住户当中吗？
再说这次的死者。
相比前两位死者，这次凶手的手法似乎过于残暴了，正因如此，警官们并没有立刻把这一消息告知住户。这次西川小姐的尸体旁有船模型，是她在一开始调查是隐瞒了这一点吗？不过虽然船模型出现，但只是被粗暴地扔进血泊中，并没有红颜料一说。这次的犯案时间也不同于前两次的清早，让人发现尸体的方式也不是开着房门。
是凶手感到有威胁，加快速度了吗？
任何一项猜测的证据都不够确切，警官们也要求大家夜间不要再出门，虽然全是疑问，但宫本也只好就此作罢，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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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恐慌
一天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去了，正当众人都放松了警惕的时候，11月8日一早，203室的住户慌张地跑下楼，找到了一位警官。
正好被在窗口发呆的彻子看见，宫本三人也就立刻赶到了对面。
“204室的高也先生吗……”同样也是药物致死，这次却没有船模型，红颜料直接被滴在了他的头上。
发现他的是203室住户，据说今早出门时看见204室的房门没关，顿时想起了这几天的事件，连忙就下楼找警察了。
“先别忙着向住户问不在场证明。”长尾对部下说。毕竟昨天有很多人都以为凶手已经死了，要是今天这个案子不先查出点眉目出来，住户们肯定要来问了，这可是最麻烦的局面。
一声尖叫。
从一幢传来的！长尾立刻判断，带着几名警官飞奔过去，宫本三人也紧跟其后。还没到一幢，就有警官从一幢跑来汇报：“101室！”
101室的原田先生，楼上的住户下楼时发现他房门没关，死于家中，同样是药物致死，用的却是氰化钾。这次找遍了房间都没有发现红颜料，让警官们不禁疑惑。排除这一点，这个案子的线索还是很清晰的，死者身旁就有一个水杯，氰化钾大概就投放在其中。
但是除此之外就不太好办了。发现死者时的一声尖叫，把靠得近些的住户都引了来，这些人的骚动又引来更多人，形势已经变为集体向警方讨说法了。警官们好不容易用“等会儿就告知”稳住他们，却得来“就在楼下等着”这一不得不赶快解决的局面。
看着二三十人聚在公寓门口，人数还有增多的趋势，彻子望了宫本一眼，宫本也点了点头，看着彻子混进了人群里。
铃木看见这一幕刚想开口，宫本先一步说：“铃木你也去吧。”
“去干什么？”铃木不解。
“调查情报啊。”
“情报？直接向警官们要的不是更准确？”
“是要你去调查‘住户们对这些情报了解多少’的情报。”
“啊？”理解了这句话，铃木又问，“让我去吗？”
“没错，”宫本转身挥了挥手，“看你前几天在车上的套话技术还不错。”就此向案发现场走去。
铃木回想起前几天的场景，却只能是哭笑不得，去调查情报去了。
公寓门口的嘈杂持续了二三十分钟，终于看见有位警官走了过来，聚在楼下的住户们都安静了下来。
警官说起目前的情况，却也只能是“没有线索”、“还在调查”，住户们很快又躁动不安起来，一面说着自己安全不保之类的话，还有人提出要搬出去。要是凶手趁机逃跑，事情可就更麻烦了。
长尾此时也走了过来：“如果有住户觉得住在这里不够安全，大可以搬出去住，如果住旅馆的话，我们也可以承担费用。但是相对的，只要是这里的住户，不论在什么地方都请你们配合调查。同时，我们对‘搬出去就是绝对安全’的这个观点持反对意见。”
言下之意，就是搬出去更容易被凶手下手。
众人听了这话，倒也不说什么，慢慢的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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