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声惊雷仿佛于心口炸裂，我抱膝坐在床头看外面大雨倾盆，快两小时了，他还不回来，我就守在这儿执拗地等他。
风在野树林中加速，偶一惊响，远处传来树干坍倒的声音，想是某株老树被闪电劈中。我突地紧张无比，师父这会儿必定周身湿透，外面可都是碧树擎天啊！天然的导电源。心头不安越来越甚，坐立不安之下，我终于一头扎进洞外雨帘。
“师父！”我别跑别呼唤，急骤的雨点砸在山地上，混着尘埃沸腾起厚重的雨雾。身子浇透了，阴寒入骨，一颗心却火般灼热。我是否太过份了？或许他说得都是真的？或者的确是我从未认真开怀地信任过他，哪怕只一次？那本是于任何人都死路一条的空难，保下我安然无恙，他必定也没少吃苦头。想起他肩头那道深长的裂口，我的呼吸一下重了。
“师父，你出来吧！是小凤不好，您别生小凤的气！”我对着连绵雨锻大喊，他会听见吗？他必是能听见的，只是叫他立刻现身确是难为了他，他本是那么心高气傲的人呵！我方才定是把他气够了。
“师父！”绕过一棵足有五人胳膊粗的千年杉，竟见那熟捻的白衣身影孤零零于树干下躺倒了。我疾呼一声奔去，视野内一条棕黑小蛇迅速摆尾遁去，师父的脚踝处一如当年殷红点点、身子一搐一搐，“小凤...”雨帘弭弭绵绵地罩在他脸上，他嘴角阖动，唇舌费力地唤着我名字。
尽管如今我百般清楚环跳、委中二穴在哪里，我还是没法运功替他封穴止毒。千年之后，我唯有同当年一般原始，抱住他伤处吸吮起来，一口口吐出盘亘的黑液。 “不、不要！小凤，你会中毒的！”他挣扎着抬手阻我，我充耳不闻。阻了我又如何呢？正如当年，我舍命救他，终还是难逃厄运，他全力阻我，终还是将我遗弃。然而我聂小凤不是你罗玄，即使再来一次，我仍要拼全力救你性命。
几次三番，我的唇角也渐感麻痹，如今这尾小毒虫似是较当年哀牢山上的厉害了百十倍，仅是吮毒也已将我整得头晕眼花、恶心乏力，我动作渐显迟钝。师父已趁那一会儿恢复大概，伸手封了自己二穴，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制住我的，千年道行毕竟远非当年可匹。后面全是他的事了，我意识模糊地由他抱起了走。他胳膊仍有丝乏力。
他将我抱回小屋，迅速抽出床下药罐，在我人中、太阳穴两处抹上百里香，喂我服下貉筋丸，身子渐暖回来，我长抒口气，定神看他。他脸色煞白唇面青灰，却未及顾上替自己服药。我取过瓷瓶，再倒出一粒貉筋丸送至他唇边，他却把头掉开去忙别的事，我眼中氤氲了。貉筋丸是研制费时费力的解毒良药，每碾成一枚都要三五天光景，且需病人连续服用几日方可根除体内盘毒。他不服，想是怕自己占了我这几日服药的份额。师父，这就是你我之间的真相吗？我们原本真的都可以为了彼此，将自己性命弃置不顾？那一夜并非事发偶然，不是吗？
“师父...”突然间我只想好好唤唤他，不为其他，只为有缘相识、再缘重逢。千年殊途，不是每一对冤家路窄都能迎面碰上的，如今再忆起那日，华灯初上的哀牢山下与他重逢的场景，那时他悲怆与渴望交揉的眼神，便已闯入了我今生轻灵通透的梦。
我突来的温软似是令他难再伪装，尽管努力不看我的眼睛，他的声调终不再那么漠然：“躺着别动。”未了，又道：“你一点内力皆无，怎可这么做？”“我当年不也什么都不会，还不是一样做了。”我笑，一问一答间，彼此都感受到渺远回忆中的不堪与疲乏。
他突然抬头看我，动作停了。我有丝纳闷。“早知如此，当年，不若就让我在那晚死去的好。”他望着我眼，眸光颤动。
听得此言从他口中脱出，我心中大恸。竟然，我俩都曾想到过一块儿去！当年，惨遭他遗弃那段最艰辛黯淡的岁月中，我也曾恨恨地想过如若那晚不是自己舍身舍命相救，他老早已死在那片冰冷的雨雾中的哀牢山头，哪儿还有机会将来把我糟蹋个彻底？是我自己宠得他对我如此！一切都是我自找！早知他日后如此待我，还不若就放他死在那片山头的好！如今，公允磊落的现代世界观、善恶论教会我分辨好人坏人，以今天的眼光看来，一个男人若非天性贱薄或心怀叵测，岂能对一个为他舍身相救、真情尽付的小女子森冷决绝至此？他若不是心中藏了什么难以言喻的暗伤，岂能从一名纵横天下、清风傲骨的侠之大者，一夜间沦为举手无回、自蔽良知的阴狠枭师？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是我当年无从探究、无力反抗的？想起七年前，母亲劝我与他分手的话：“你真的懂他吗？”“他经历过什么，凭你那点小小资历，如何能够全盘看透？”我认真地端详起他，今夜的一切都那么熟悉，历史重演般诡谲，就在今夜，我要把当年他对我行将就错的因果，探究个彻底。
风在野树林中加速，偶一惊响，远处传来树干坍倒的声音，想是某株老树被闪电劈中。我突地紧张无比，师父这会儿必定周身湿透，外面可都是碧树擎天啊！天然的导电源。心头不安越来越甚，坐立不安之下，我终于一头扎进洞外雨帘。
“师父！”我别跑别呼唤，急骤的雨点砸在山地上，混着尘埃沸腾起厚重的雨雾。身子浇透了，阴寒入骨，一颗心却火般灼热。我是否太过份了？或许他说得都是真的？或者的确是我从未认真开怀地信任过他，哪怕只一次？那本是于任何人都死路一条的空难，保下我安然无恙，他必定也没少吃苦头。想起他肩头那道深长的裂口，我的呼吸一下重了。
“师父，你出来吧！是小凤不好，您别生小凤的气！”我对着连绵雨锻大喊，他会听见吗？他必是能听见的，只是叫他立刻现身确是难为了他，他本是那么心高气傲的人呵！我方才定是把他气够了。
“师父！”绕过一棵足有五人胳膊粗的千年杉，竟见那熟捻的白衣身影孤零零于树干下躺倒了。我疾呼一声奔去，视野内一条棕黑小蛇迅速摆尾遁去，师父的脚踝处一如当年殷红点点、身子一搐一搐，“小凤...”雨帘弭弭绵绵地罩在他脸上，他嘴角阖动，唇舌费力地唤着我名字。
尽管如今我百般清楚环跳、委中二穴在哪里，我还是没法运功替他封穴止毒。千年之后，我唯有同当年一般原始，抱住他伤处吸吮起来，一口口吐出盘亘的黑液。 “不、不要！小凤，你会中毒的！”他挣扎着抬手阻我，我充耳不闻。阻了我又如何呢？正如当年，我舍命救他，终还是难逃厄运，他全力阻我，终还是将我遗弃。然而我聂小凤不是你罗玄，即使再来一次，我仍要拼全力救你性命。
几次三番，我的唇角也渐感麻痹，如今这尾小毒虫似是较当年哀牢山上的厉害了百十倍，仅是吮毒也已将我整得头晕眼花、恶心乏力，我动作渐显迟钝。师父已趁那一会儿恢复大概，伸手封了自己二穴，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制住我的，千年道行毕竟远非当年可匹。后面全是他的事了，我意识模糊地由他抱起了走。他胳膊仍有丝乏力。
他将我抱回小屋，迅速抽出床下药罐，在我人中、太阳穴两处抹上百里香，喂我服下貉筋丸，身子渐暖回来，我长抒口气，定神看他。他脸色煞白唇面青灰，却未及顾上替自己服药。我取过瓷瓶，再倒出一粒貉筋丸送至他唇边，他却把头掉开去忙别的事，我眼中氤氲了。貉筋丸是研制费时费力的解毒良药，每碾成一枚都要三五天光景，且需病人连续服用几日方可根除体内盘毒。他不服，想是怕自己占了我这几日服药的份额。师父，这就是你我之间的真相吗？我们原本真的都可以为了彼此，将自己性命弃置不顾？那一夜并非事发偶然，不是吗？
“师父...”突然间我只想好好唤唤他，不为其他，只为有缘相识、再缘重逢。千年殊途，不是每一对冤家路窄都能迎面碰上的，如今再忆起那日，华灯初上的哀牢山下与他重逢的场景，那时他悲怆与渴望交揉的眼神，便已闯入了我今生轻灵通透的梦。
我突来的温软似是令他难再伪装，尽管努力不看我的眼睛，他的声调终不再那么漠然：“躺着别动。”未了，又道：“你一点内力皆无，怎可这么做？”“我当年不也什么都不会，还不是一样做了。”我笑，一问一答间，彼此都感受到渺远回忆中的不堪与疲乏。
他突然抬头看我，动作停了。我有丝纳闷。“早知如此，当年，不若就让我在那晚死去的好。”他望着我眼，眸光颤动。
听得此言从他口中脱出，我心中大恸。竟然，我俩都曾想到过一块儿去！当年，惨遭他遗弃那段最艰辛黯淡的岁月中，我也曾恨恨地想过如若那晚不是自己舍身舍命相救，他老早已死在那片冰冷的雨雾中的哀牢山头，哪儿还有机会将来把我糟蹋个彻底？是我自己宠得他对我如此！一切都是我自找！早知他日后如此待我，还不若就放他死在那片山头的好！如今，公允磊落的现代世界观、善恶论教会我分辨好人坏人，以今天的眼光看来，一个男人若非天性贱薄或心怀叵测，岂能对一个为他舍身相救、真情尽付的小女子森冷决绝至此？他若不是心中藏了什么难以言喻的暗伤，岂能从一名纵横天下、清风傲骨的侠之大者，一夜间沦为举手无回、自蔽良知的阴狠枭师？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是我当年无从探究、无力反抗的？想起七年前，母亲劝我与他分手的话：“你真的懂他吗？”“他经历过什么，凭你那点小小资历，如何能够全盘看透？”我认真地端详起他，今夜的一切都那么熟悉，历史重演般诡谲，就在今夜，我要把当年他对我行将就错的因果，探究个彻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