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陕南，打谷子的时节正是中秋前后。大部分时候都是阴雨绵绵，一缕缕、一簇簇的薄雾从山沟里冒出来，在山腰的林子里慢慢绕着，升腾着。山沟里、国道边，巴掌大、屁股大的稻田里，东边几个，西边几个披着蓑衣打谷子的人影。
210国道绕来绕去，穿过秦岭山脉，南下到四川的什么地方，不知道。在打谷子的时节里，石泉境内这一段便成了晾谷场。公路中间高，转弯处又是内弯略低，雨大的时候，雨水便把谷子冲到路边的排洪沟，或者路肩下的坡地里。
很多中秋赏月的诗词，可能说的是北方天空的景致。那一年中秋雨特别多，前前后后下了足有半个月。黄亮亮的谷穗沉甸甸的，好像不立即收割 就要倒在田里一样。桂花好不容易找了两个愿意换工的村民，牛娃领着，天刚麻麻亮就下地收割。牛娃不是桂花的男人。牛娃不种地，平常干一些装卸的活，还有农忙时给没有劳力的人家帮工。他说一年的收入要比种地的收入多两、三倍。还不算平常花销的。桂花的男人在外打工。开始时说在大城市的建筑工地。后来又说去哪个矿上了。打电话回来说一天能挣二、三百。可是桂花说从来没看见那个死鬼的钱。家里的全部开销都是桂花种些玉米、谷子、再养三季蚕。桂花男人却说家里的砖房是他挣钱建的。桂花说房子是他们两个人建的。房子建好后就没见过死鬼的钱。崽子上学的开支都是桂花出的。有人开玩笑说那个死鬼在外面可能有女人了。桂花说有就有了，问题是他钱拿不回来。牛娃不吭声，一下一下在板桶里板谷子。他不喜欢别人和桂花开玩笑。他不知何时已鬼使神差的觉得桂花是他的女人。在他眼里，已三十来岁的桂花仍如刚嫁来时的模样，甚至比那时更好看。他暗想，再婚的话就要找桂花这样的女人。如今桂花已是他的女人了，他也不想再找别的女人。
快中午时候，牛娃让桂花回去做饭，雨大，别来了，三个人够了。
桂花心里没把牛娃当成自己的男人。他那个死鬼不知哪一天就回来了。他带个女人回来或者亲口对他说在外面有女人了，桂花就会感到终于解脱了。她偷偷摸摸地和牛娃在一起，只是感觉身边有个男人，踏实。日子就是过一天算一天。
吃完下午饭，帮忙的人走了。牛娃把田里最后一袋谷子背回来时，天已黑好久。桂花说快洗洗，热水烧好了。牛娃说，袋子还在渗水，等一下。他又背了一捆稻草回来，铺在堂屋。屋内高，门口低。在稻草上面铺一层薄膜，然后把谷子都倒在薄膜上。谷堆里的水慢慢往外渗，天晴了再晒。桂花说还是以前住的土墙房子好，谷子堆在楼上自己就干了。牛娃说，那当然，楼板上铺了层土，扯潮哩。那时候村上有保管室，里面有木板楼，地面也是土夯实的。还有晾晒场。他们聊着聊着便被疲劳带进梦乡。
桂花是后半夜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牛娃也听见了，说，这么晚了，会是谁呢？桂花问，谁？雨滴打在枸树上的响声里夹杂着，我，你男人的应答。桂花说，我那死鬼的声音，快，穿衣服。牛娃说，不怕，你去开门。
桂花男人进屋后直接踩在谷堆上，手指里夹着半截纸烟。纸烟早被袖口的雨水打湿了。看样子，他在门外已站多时了。牛娃拿着镰刀在谷子上划了划说，你们慢慢说。他擦着桂花男人的身边出门。桂花男人扔一句，你慢走。
牛娃没走。他披两件蓑衣，蹲在房后猪圈旁。他在想，如果死鬼对桂花动手，他就冲进屋说桂花是他的女人。他胡思乱想着。死鬼没和桂花动手，也没吵架。说的啥，他听不清，因为雨声越来越大。
一个多小时候，那死鬼拎个包出来，直接向210国道走了。牛娃进屋问桂花，死鬼咋说的。桂花说他答应离婚，等娃上了高中再离。牛娃有点高兴。但是看见两行泪在桂花脸上爬着，他又高兴不起来，更不知道说啥。桂花好像在和自己说，周末，娃回来了就给娃说，没啥顾虑的。他在外面肯定有女人了。牛娃说没人看见嘛。桂花洗把脸说，不想那么多，睡吧。
两人都没睡着。桂花紧抱着牛娃说，明天要给人家还两天工哩。牛娃说，你别管了，我去。快睡吧。沉默了一会儿，桂花又说，如果还是以前的土墙房，如果保管室还在，如果不出去打工，现在会是啥样呢？牛娃听了这些话，心里有点怪怪的感觉，说，睡吧，打完谷子，该犁田了。
210国道绕来绕去，穿过秦岭山脉，南下到四川的什么地方，不知道。在打谷子的时节里，石泉境内这一段便成了晾谷场。公路中间高，转弯处又是内弯略低，雨大的时候，雨水便把谷子冲到路边的排洪沟，或者路肩下的坡地里。
很多中秋赏月的诗词，可能说的是北方天空的景致。那一年中秋雨特别多，前前后后下了足有半个月。黄亮亮的谷穗沉甸甸的，好像不立即收割 就要倒在田里一样。桂花好不容易找了两个愿意换工的村民，牛娃领着，天刚麻麻亮就下地收割。牛娃不是桂花的男人。牛娃不种地，平常干一些装卸的活，还有农忙时给没有劳力的人家帮工。他说一年的收入要比种地的收入多两、三倍。还不算平常花销的。桂花的男人在外打工。开始时说在大城市的建筑工地。后来又说去哪个矿上了。打电话回来说一天能挣二、三百。可是桂花说从来没看见那个死鬼的钱。家里的全部开销都是桂花种些玉米、谷子、再养三季蚕。桂花男人却说家里的砖房是他挣钱建的。桂花说房子是他们两个人建的。房子建好后就没见过死鬼的钱。崽子上学的开支都是桂花出的。有人开玩笑说那个死鬼在外面可能有女人了。桂花说有就有了，问题是他钱拿不回来。牛娃不吭声，一下一下在板桶里板谷子。他不喜欢别人和桂花开玩笑。他不知何时已鬼使神差的觉得桂花是他的女人。在他眼里，已三十来岁的桂花仍如刚嫁来时的模样，甚至比那时更好看。他暗想，再婚的话就要找桂花这样的女人。如今桂花已是他的女人了，他也不想再找别的女人。
快中午时候，牛娃让桂花回去做饭，雨大，别来了，三个人够了。
桂花心里没把牛娃当成自己的男人。他那个死鬼不知哪一天就回来了。他带个女人回来或者亲口对他说在外面有女人了，桂花就会感到终于解脱了。她偷偷摸摸地和牛娃在一起，只是感觉身边有个男人，踏实。日子就是过一天算一天。
吃完下午饭，帮忙的人走了。牛娃把田里最后一袋谷子背回来时，天已黑好久。桂花说快洗洗，热水烧好了。牛娃说，袋子还在渗水，等一下。他又背了一捆稻草回来，铺在堂屋。屋内高，门口低。在稻草上面铺一层薄膜，然后把谷子都倒在薄膜上。谷堆里的水慢慢往外渗，天晴了再晒。桂花说还是以前住的土墙房子好，谷子堆在楼上自己就干了。牛娃说，那当然，楼板上铺了层土，扯潮哩。那时候村上有保管室，里面有木板楼，地面也是土夯实的。还有晾晒场。他们聊着聊着便被疲劳带进梦乡。
桂花是后半夜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牛娃也听见了，说，这么晚了，会是谁呢？桂花问，谁？雨滴打在枸树上的响声里夹杂着，我，你男人的应答。桂花说，我那死鬼的声音，快，穿衣服。牛娃说，不怕，你去开门。
桂花男人进屋后直接踩在谷堆上，手指里夹着半截纸烟。纸烟早被袖口的雨水打湿了。看样子，他在门外已站多时了。牛娃拿着镰刀在谷子上划了划说，你们慢慢说。他擦着桂花男人的身边出门。桂花男人扔一句，你慢走。
牛娃没走。他披两件蓑衣，蹲在房后猪圈旁。他在想，如果死鬼对桂花动手，他就冲进屋说桂花是他的女人。他胡思乱想着。死鬼没和桂花动手，也没吵架。说的啥，他听不清，因为雨声越来越大。
一个多小时候，那死鬼拎个包出来，直接向210国道走了。牛娃进屋问桂花，死鬼咋说的。桂花说他答应离婚，等娃上了高中再离。牛娃有点高兴。但是看见两行泪在桂花脸上爬着，他又高兴不起来，更不知道说啥。桂花好像在和自己说，周末，娃回来了就给娃说，没啥顾虑的。他在外面肯定有女人了。牛娃说没人看见嘛。桂花洗把脸说，不想那么多，睡吧。
两人都没睡着。桂花紧抱着牛娃说，明天要给人家还两天工哩。牛娃说，你别管了，我去。快睡吧。沉默了一会儿，桂花又说，如果还是以前的土墙房，如果保管室还在，如果不出去打工，现在会是啥样呢？牛娃听了这些话，心里有点怪怪的感觉，说，睡吧，打完谷子，该犁田了。
孤姓王銘懷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