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文集库吧 关注:3,035贴子:12,642

回复:【TF】无人知晓…BY:雨后清晨

取消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什麽时候昏昏睡去的我自己没有知觉,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我走向床前的梳妆镜,看见那张映出来的脸,两只眼睛肿得像泡大的核桃。 

能够丑成这样也不是简单的事,我叹了口气伸手把那张脸从镜面上抹掉。打开了衣橱,换好制服,我提着书包一步步走下楼梯。 

在客厅与餐厅的交界,我左看右望,到处都没有他的身影。 

后来我抓住来我们家帮佣的槙村太太,「槙村阿姨,你有看到周助吗?」 

槙村太太摇摇头,想了一想然后说,「可能已经去上课了吧。」 

「哦。」我应了声,闷闷地点了点头,心里有点可惜,本来想看到他的时候要他载我一起上学。 

可是这也没有关系,我们可以到学校再碰面。 

学校里面那些说他们闲话的人我也不会再纵容了,周助是我的弟弟,而我要保护他,那就是我的使命天责。 

夏天又来到了,天空总是那样明亮得让人睁不开眼,我的眼睛又特别酸痛,一路上心里只剩唯一的一种埋怨,为什麽学校不准人戴太阳眼镜来上学呢? 

在座位上放下书包,我头一件事就是离开教室,往楼下走去。 

一年级的教室在最底层的二楼,其后随年级攀升楼层随之上扬。我在他的教室前面探头探脑,经过的他的同学用好奇的眼光窥视我,我挂念着自己红肿不堪的双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脸又撇过另一旁。 

后来等来等去,实在不见他的踪影,我也忍耐不住,随手抓了一个同学就问,「不好意思,请问你们班的不二周助到哪里去了呢?」 

那个额前留着两撮浏海的同学看看手表,「现在是网球社早练的时间。」然后他回头朝着教室里面叫,「英二,你再摩蹭的话,迟到又要被罚罗!」 

一个口里还咬着三明治的少年匆匆忙忙地跑出来,「知道了啦,走吧!」 

最早回应我的那个学弟有礼地对我笑笑,他说,「我们也正要过去,学姊一起来吗?」 

「嗯。」我盲目地点点头,盲目地跟着他们走,一边心里想,我也真是糊涂,怎麽忘了周助的行事历? 

到了网球场前,还是没看见周助的身影,我以为是我的眼睛操劳使用过度不灵光,但没想到身旁的学弟也用那温煦醇厚的声音发出了疑问,「咦,怎麽没看到不二呢?他平常都很早到的啊!」 

我站在网球场前,对那两个陪我来的结伴学弟的要先进去报到练球先摇了摇头又没关系地笑了笑,他们进去前说了不好意思又开始彼此谈笑,我望着逐渐人烟聚集的网球场,一心茫然空荡。 

我有些失落,但并不是太难过。周助……毕竟也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就算他是在躲我也没关系,我再晚一点再去找他,如果他还是不愿意原谅我,那我求他赖他便是。 

周助从来就最听我的话,他不会不原谅我的,哦? 

我怀着莫名的自信,也不知道这种建立在感情基础上的其实就等同於没有根据。我坐在座位上继续摊着书本自习,直到新进学校担任一年级的导师的芝小姐在我们教室门口和花村老师说了说话,然后招手也把我叫了过去。 

「由美子,芝老师有问题问你。」我的眼光随着花村老师的手势投往青春貌美的年轻老师脸上,她笑得礼貌又很客气。 

「不二同学,请问你一下,你弟弟今天是不是请假呢?」 

「周助?」我愣了一下。 

「是啊,都第二节课了还没看到他的身影,也没接到通知,所以想来问问看。」 

「他没有来……」我喃喃地念。 

「是啊。」芝老师笑着点头,「他是不是今天身体不舒服要请假呢?」 

我不知道。他是吗? 

我茫然地摇摇头,和她们说我要确认一下,然后我向花村老师告了假,拿着钱包到楼下打电话。 

「妈,你帮我看看,周助是不是在房间里睡觉?」电话一接起来我便迫不及待地说话。 

等待的时间里我的心脏怦怦跳得好用力,不知怎的那声音在寂静中也特别地响,电话那头有了沙沙的回音,我劈头就问,「妈,怎样?周助还好吗?」 

「没有啊,他没有在房间里。床铺也收拾得很乾净,应该一早就出去了吧。」 

我挂上电话,旁边的树上有小鸟啾啁地啼鸣,一股寒寒的冷意却从我的后脑勺往背脊一点一滴渗透,更索性如冰泉瀑布般一气倾泻而下。


33楼2008-03-14 01:49
回复
    14. 
    从吉祥寺的车站出来,搭上前往三鹰的公车,没多久就到了井之头公园站。我下了车,循着地标来到他指定的那家咖啡厅。冬末近春的时分寒气未褪,偏又连日绵雨不断,我窝在咖啡厅靠近火炉的座位,拉紧了肩上的披风,看着窗外逐渐阴黑的风景。 

    终于到了约定的七时,咖啡厅门口的铜铃发出明亮温润的响声。我扬眸一看,果然是从不迟到的手冢国光。 

    经过六年,他的相貌成熟许多,却犹如记忆中没多大改变,同样擦拭得明透的眼镜,同样清澈的眼睛。不过……在他逐步向这方靠近的途中,我却不由得直起身,呼吸变短,彷佛察觉到那异样的改变。 

    「Tezuka,你……看起来像个大人了。」他拉开椅子坐下后,把公文包和大衣整齐地往旁边空着的座位放好,过程一丝不苟,我怔怔地看着他的动作,吞咽着口水说。 

    这是百分之百的真话,不像我六年来没有长进,甚至后退,他似乎没有受到这些波折的影响,还是一样很有目标地向前迈进。 

    他定定地看着我,之后嘴角勾出浅浅的一笑。「你也还是一样,这样年轻漂亮。」 

    我不由得一愣,果然是时间的刻痕吗?还是我对他的记忆淡忘?以前的手冢国光是难道会说这种客套话的人吗? 

    更让人惊讶的事在后方,他伸手从公文包中拿出一个天蓝色的盒装,我分辨得出那种特殊的蓝属于哪一家珠宝品牌所独有。他将方盒推至我面前,我一路无法反应地望。 

    「记得你的生日快到了,祝你生日快乐。」 

    我又惊又疑地看他,却见他一脸沈稳镇定,我不由得嗫嚅地道了谢,低头拉开了系盒的缎带,里面竟然是颗水晶做的红心。 

    「Tezuka……这……很贵吧?」其实我想说的是,Tezuka,虽然高级,这不像是你的品味。 

    他又勾了勾嘴角,声音低沉地回复,「没关系,你喜欢就好。」 

    这更不像他了!我瞪大眼睛望着他,抿紧了嘴唇,虽然想说,却怎么样都无法发出一点声音。 

    他彷佛很体谅我似地笑了笑,低缓地开始解释,「不用担心,我找到了个好工作,未来前景也好,只是一点心意而已,不是什么负担。」 

    「不,不是这样的。Tezuka,我很谢谢你,可是我总觉得,这礼物……」 

    「不像我会送的?」他扬起一边眉。「果然还是老朋友。」他低低地笑,每一个空气分子的震动都让我胆战心惊,果不其然,他接着说,「嗯,的确,是悦子帮我选的。」 

    「悦子?」我像个傻子,只能呆楞地重复他的话。 

    「你没有听说吗?」他反而好象惊讶地看着我。「我以为大家都传达到了。」 

    「什么?」他到底想说的是什么?我整个人都蒙了。 

    他看着我呆楞的表情,逐渐收敛起了笑。他后来正肃起脸色,终于让我有了见到手冢国光的熟悉感。可是,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Yumi,我要结婚了,下个月。」 

    我用力地站起身,蒂芬妮的盒子都差点被撞掉。我浑身簌簌发颤,分不出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所致。 

    「Tezuka……」我抖着声说,要费好大的劲才能几出一句完整的句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再接触我的眼神,撇过了脸,沉默不语。 

    他的沈默不正代表了他心虚?我又惊又怒,更怎么能让这种事发生? 

    「Tezuka,你想报复我就算了,我知道我错很多,但也想尽方法在弥补。但你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想伤害我,你有更多更好的方法,但是结婚不是好玩的事,你如果不爱她,不是多害了一个人的幸福?」 

    他愈听愈生气,返过头来恨恨地看了我一眼,咬牙切齿地说,「你如何断言我不爱她?」 

    他说的对,我又不是他,如何再去臆测他心中的想法,只是有一件事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相信。 

    「Tezuka,那你又有没有想过?若你真的结婚……周助回来了,又该怎么办呢?」我眩然欲泣,几乎是想恳求他了。 

    他看着我的脸,眼光中似是愤恨又像无奈,最后他抬手抚着额头,叹着气说,「真的是一点都没变,你们不二家的人,总是这样任性。」 

    我流着眼泪,无法反驳,他一向说的那样真,但也一样那样温柔包容,这次也会像以前一样吧!就算是我又任性一次,又要求他一次,但能不能就一直等着周助,直到他回来为止呢?


    37楼2008-03-14 01:51
    回复
      气氛在沉默中僵持,我们都各自有多种复杂挣扎的感情在心中矛盾冲突。我依旧凝泪,祈求地看着他,但他最后叹了口气,状似颓败地摇了摇头。 

      「不行,Yumi,这次我不能答应你。抱歉。」 

      他说完以后,拿起公文包和大衣便起身要走。我也跟着抓起了自己的随身物事,在柜台前随手丢下几张大钞,在夜色已经笼罩的长街上,追到了手冢国光。我抓着他的袖子,死都不肯放。 

      「等一下,Tezuka,等等!」我一时上气不接下气,想说的劝解还来不及出口。 

      他回过头来看我,那种眼神是我这辈子从来没看过。当年在海边强被压抑住的情感全部爆发出来,那是千年冰冻的土壤,也是炙烧翻腾的溶流,还有更多是两者混和后变成一团泥泞的污秽,经过多年的积压,纠结的太紧密,沉淀也太深了。 

      我的眼泪一下就掉出来,手指也松了。 

      他没有一下就走开,而是转过身好好面对着我。我太过羞愧以致无法抬头面对他的脸,只听见他终难压抑波动的嗓音从我头顶传来, 

      「Yumi,我只是想,如果他可以为了家人而放弃我的话,我为何不能这么做呢?」 

      一阵寒风吹来,夹道的树荫疯狂似地摇动。他想必是走了,又独留我,一个人在凛冽风中,掩面痛哭失声。 



      那天晚上回家,我很快睡得很沉。 

      银色的月光从厚重云层后方探出头来了,静悄悄的深夜总是如此神秘。我的玻璃窗上有被敲击的声响,我翻身掀开被子一看,原来是周助在阳台提着鞋子对我挤眉弄眼。 

      「周助,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急忙套上拖鞋前去替他打开门锁,才刚拉开玻璃门,他便探了半个身子进来,一边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Yumi,之前绫花姊他们去湘南,你不是一直很羡慕吗?」 

      「但是……」他又不是不知道,我背上有伤,不能去海边。 

      他对我霎了霎眼,从身后拿出一件式样保守至极的泳衣。「我在旧货摊找到的,没想到古董泳衣还比Le van Rose最新一季的比基尼贵呢!」 

      「周助,这个……」我接过一看,也觉得万般神奇,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人会做高领的泳衣啊! 

      他笑眯眯地好欢,兴高采烈地搂着我说,「星期天我找了Tezuka,我们一起去海边玩吧!」 


      我认得那是他社团最近很要好的学长,不过不知怎的我就是对他好感不起来。谁教他总是不说话,定定地看人,也不知道在打量揣度什么呢! 

      我不承认是我小鼻子小眼睛,搭乘电车的一路上,我顾盯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有几个他们故意扯到我有兴趣的话题我都刻意忍了不响应。 

      明朗的海滩一片金光闪耀,连夏日吹来的有咸味的风窜过发梢,让人从细胞身处的飒爽了起来。我也不由得笑了开怀,虽然还是受限于身体状况,不宜下水,不过看着他们在海中如浪里白龙游得畅快,好象也抒发了我不少有志难伸的郁怀。 

      挂着耳机,戴着草帽和墨镜,在凉凉的海风中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翻了身,我惊醒似地擦擦口水,好险没人在旁边注意我,拍照存证。我整理了一下觉得有些口渴,想了想便掏出钱包到附近的海之屋买了饮料和两筒冰品。 

      一路回来,忍不住馋,偷拆了一卷甜筒边舔边走。 

      回到阳伞边才要开口,便看到两人从碧映水波中一前一后地跑上来,周助一弯腰便捞起了水中湿重的泥球往手冢身上丢去,手冢被砸了一头的泥沙,先是楞了楞,马上不甘示弱地捞起更大的泥球狠狠反击。 

      他们玩得好开心,明朗的笑声像清脆的风铃,洋溢的整片海滩都是。 

      我愈看愈嫉妒,真的是太过份了,都没有发现我不见了,还玩得这么快乐! 

      「周助!」我跺着脚,娇声大喊。 

      他们这才发现我,歇下了笑闹,乖顺地往我这边跑来。 

      「Yumi,你去买冰啊?」周助依旧眯眯眼笑着说。 

      「哼!」我也不理他,刚拆了的甜筒就往手冢国光那擦的比谁都干净,时常闪着精光的眼镜片上捅去。 

      「Yumi!!」看来是被我突然的攻击吓到,周助吃惊大叫我的名字,而手冢则是吓得倒退了两三步,脸色煞白地瞪着我说不出话来。 

      「只是给你一点颜色瞧瞧!」我才不觉得自己有错,挽着了周助的手臂,手指搭着下眼睑对他做鬼脸。「周助是我的,你想要跟他好,下辈子吧!」 


      「Yumi,你怎么可以欺负手冢呢?」回家的路上周助趁手冢去洗眼镜的时候,偷偷悄声和我说。「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人比较老实,被欺负都不还手的?」 

      「谁叫你只和他玩,都不理我!」我这不受教的姊姊反而撇过头去,嘟高了嘴。 

      「我怎么会不理你呢?你想太多了!」周助苦笑。 

      「你有你有你就是有!」我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哀怨地控诉着他,「周助好坏,有了手冢就不理我了,我是你姊姊,你还护着手冢,你怎么可以不疼我?」 

      「我当然疼你啊!我们说好的嘛,我一辈子保护你的啊!」他从小最怕我哭了,不管什么事,只要我一哭着拗他,就算本来做不来的事他也会一口答应。 

      「真的!?」我像坏心的小狐狸一样逮着语病,眼睛闪闪发光,「就算我欺负手冢你也站我这边?」 

      「我……」看他一时被我堵住,我赶紧激红眼眶,又作势要哭。「对、对啊,你是我姊姊,我当然站你这边。」 

      得到保证我立马破涕为笑,手冢刚好从电车的洗手间中出来,周助站起身,甚是抱歉地拍了拍他的肩,「请你多担待些了。」 

      手冢没有说话,只是凝凝地望着周助叹气抹着汗的侧脸,满脸莫名其妙。 

      我偷眼觑着他两人相处,只觉特别有趣,终于忍不住笑,从吃吃偷笑愈来愈放肆,哈哈大笑地在电车绒椅上滚来滚去,肚子都快笑破了,眼泪不停地流出来。 

      「周助,周助,你们真可爱,你,还有手冢……真可爱……」 


      电车轰隆隆地直向前开,不管是笑声也好,吵闹声也好,皆逐渐隐没淡去。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枕头已湿了一大块。望着漆黑的屋顶,没有月光的照耀,在黑暗中更显孤独。 

      「当时……何不这样结束,不就好了吗……」 

      我喃喃自语,缓缓闭上了眼睛,晶莹的泪水又从眼角静淌下来。


      38楼2008-03-14 01:52
      回复
        妈妈显然是整晚都没睡,一大清早就挂到了最前面的号码,立即驱车载我往城内的大医院等候看诊。精神科医师先是问了我一些基本问题,要我一时恍神回答不出来,妈妈就代替我答。我看着医师的笔在病历表上刷刷地移动,写一堆我看不懂的字,后来他抬头告诉我妈,我这是陷入了重度忧郁症,有自残倾向,要吃药并且接受心理谘商。他要我妈带我去药局等领药,并且约心理谘商师的时间。 

        在离开诊室之前,医师这样对我妈说,「忧郁症的病例在现代很多,并不是很难以启齿的病症。」 

        我无暇再去臆测他人的心情了,我妈之于我心里怎么想,也不是很重要了。我还算是合作的病人,没有抗拒医师指定的谘商诊疗,只是效果不太显著而已,每次谘商师尝试与我谈话,我的神思都不由自主地飘到了十万八千里外。 

        但奇怪的是,我现在的自我感觉竟反而比之前还要好。可能是因为我现在真的什么也不去想了,常常就脑袋一片空白,望着空白的天花板,懒懒钝钝地就镇日窝在床上。除了有时候莫名其妙眼眶就自动流出泪来,五脏六腑会彷佛揉在一起般的难受,伴随着从身体深处弥漫开来的烧灼般的痛感,只有这时我才会感受到痛苦,搅着被子在床上呻吟翻滚,恨不得眼睛一闭人就一死了之,好一个痛快一了百了。 

        我妈妈担心我又自残,把我身边所有能造成伤口的危险物品都收了起来,还叮嘱阿姨好好看着我,对我亦步亦趋。其实我心里觉得她不用这么紧张,因为我现在的态度很消极,没时间也没心力和她玩些斗智的把戏。 

        妈见我病情没有起色,每日发呆流泪不语的时间愈来愈长,对上医院这件事变得比我还要兴奋积极。 

        每到约诊时间,一大早她就穿戴整齐,在客厅等候我梳洗打扮——虽然我和她的标准绝对不一样。 

        不过我肯出房门就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所以她也不至于再拿这事来和我啰唆。 

        今天的目的是为我的手臂换药,原来我那天刺得还挺深,伤口过了个把月还没有痊愈的迹象。 

        我坐在私家车的后座,脑袋和身躯歪斜地靠着车门,眼睛无意识地盯着窗外的流动。 

        LEXUS的车子标榜着安静无声,发动了和熄火有时都让人搞不清,行进间和停止都一成不变,就像我这没有希望的人生。 

        交通繁忙的十字街口,车流的动向似乎无人参考交通号志,我们的车子卡在路中间,时间有点久了,妈妈都忍不住挺直腰杆,坐起身打探四周路况。 

        一阵风吹过,树梢枯叶掉落,我恍惚间看见一抹棕褐从车阵间掠过。我抽了一口气,蓦然坐直身躯。 

        那是他吗?是不是他? 

        还没来得及追想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只身穿梭于车阵间,似乎毫无合理性可言,我的身体还是自然地反应了,在前方的车阵终于松动的同时,我扳开了车门把手,像飞箭似地冲出车外。 

        在交通尖峰时刻于马路中央乱窜是很危险的,更会引来驾驶人的愤怒,四面八方的喇叭声大作。可是我哪能管这么多,我只想找到他。那个好会藏的,一闹失踪就让人几年都找不到的小孩子。 

        我毫无章法地乱窜,在混乱的车潮中更增添了混乱,很多人喇叭干脆按了不放了,那尖锐的噪音震天般响,害我也开始急,怕他们这样暴躁,把他吓着了,又要躲的无影无踪。 

        「周助——周助——周助——」我焦急地开始叫,夹杂着四起的喇叭声,我怕他听不见我,急得都要哭了。 

        我的妈妈终于赶上来追住我,「Yumi,你在干什么?这样很危险,我们快回车上!」 

        「不要,不要!」这次我激烈地挣扎,就怕错过这次机会,就再也看不见他了。「周助在这里,我要找他,我要找他!」 

        「不要傻了,他怎么可能在这里?Yumi,拜托你不要闹了,我们回去。」 

        「你怎么知道他不可能在这里!?你是不是知道他在哪里?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我愤怒地尖叫,我就知道她有私心,存心隐瞒他的行踪,不让他回来这个家,如她长久以来的宿愿,终于将他驱逐隔绝。 

        「我不知道,但真的不可能!」我妈妈像是被我弄得神经衰弱,她指着虎视眈眈的车阵大吼,「你自己看看,看清楚,这里除了我们,哪里还会有人!?」 

        我听她的话望向四周,的确,到处都停满冷冰冰的钢铁怪兽,哪里还有那褐色的柔软身影。 

        「Yumi,清醒一点,拜托,不要再想了。就当他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这样好不好?」 

        她的话像锐利的针,狠狠刺进我冰凉的胸膛。 

        好,当然好,当他死了还有什么不容易,就绝了想望断了念,不要再有任何期盼。只是他死了,我还活着做什么?治疗的意义在哪里?总是浪费时间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何不就这样放着让我腐败发臭算了,这不是比光当他死了还要更加轻松愉快!? 

        「妈妈,他真的死了吗?」我眨眨眼睛,眼泪颤颤地悬在睫间。 

        「他死了,他死了。」她想必是贪图方便,以为这样就能安抚我,再把我拉回去,却没料到我竟因此蓦然崩溃似地嚎啕大哭。 

        「Yumi,Yumi!」她没想到会适得其反,惊吓地叫。 

        我再也没有任何话想说了,除了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愿望,再也无法压抑地哀嚎爆发在这城市最繁华忙碌的十字街心。 

        「妈妈,我真的不想活了,我真的真的不想活了——」 



        Tbc...


        42楼2008-03-14 01:53
        回复
          17. 
          从那之后,我的消极开始转变为积极。 

          医生原来的处方已经压抑不住我的行动,我也没办法外出看诊,他们就请医生来家里替我打镇静剂。 

          药效发作的时候,我就昏昏沉沉浑身无力地倒在床上,药效消退的时候,他们还是把我绑在床上,只任由我的哭声在黑夜里幽幽地飘散在屋间,彷佛鬼声咽鸣。 

          我开始抗拒所有一切的治疗,每当医生拿着医疗器具要靠近我,都会得到粗暴剧烈的反抗,于是他们也只能用更极端的手段,祭出以为只有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治疗衣。 

          我现在比怪物还要像怪物了。 

          我张着嘴巴,挫败屈辱地哭。可只是这样,也能让他们感到欣慰。


          43楼2008-03-14 01:54
          回复
            终于送走了医生,我妈的命也去了一半,在我房门外头,裕太好象学校有什么重要的事找她商量,可是她太累了,抹抹苍白脸上额头的汗,虚弱地对裕太说:「宝贝,你先回房去写功课,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好吗?


            44楼2008-03-14 01:55
            回复
              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蹲在我床前,用手指拂开我额上被汗湿的杂乱发丝。 

              晚上,她总怕我趁大家陷入熟睡,做出什么更可怕的事,于是开始搬到我的房间,和我一起睡。 

              每天晚上我都睡不着,每到半夜药效渐渐消退,我的哭声在万籁俱寂中更是清晰明显,在凄冷的深夜里不停单调回响,宛如空洞鬼声咽鸣。 

              即便我的手被抓得好紧好痛,但我的眼睛我的心思却仍不自禁地全神投注在那夜晚隐隐透着月光的阳台,想着奇怪着为何这里便不是百呎高楼,或者地面不该是那柔软草皮而是尖锐的针山地狱,就让我可以不用再花费任何多余力气,只要愉快地轻松地闭着眼睛让身体下坠,就可以得到我最想要的结果——最终极的解脱。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多久我没有概念,这不能怪我,在昏昏醒醒的状态中,一天究竟是长还是短我也不知道。只是那一天,我又在夜里哀泣,我身边却响起了之前从没注意过的,似乎比我更撕心裂肺的低嚎。 

              我对任何事本当早已没有任何感觉了,但可能是因为从小和我妈的相处,她的歇斯底里也好,哭闹咒骂也罢,从来都是一概娇纵气派,彷佛她永远是对的,她的伤心都是来自别人对不起她。只是现在,她握着我的手,哭得全身颤抖,却竭力压抑着哭声,彷佛害怕刺激到我,又勾起我更狂乱悲恸的情绪。 

              我一边流泪,一边怀疑着这是否真的是那个憨直的,永远从自己出发,就算是打从心底爱,却也从不懂何谓为别人想的,我亲爱的妈妈。 

              她的双手伸过来,紧紧拥抱住我。她的眼泪逐渐浸湿了我的胸膛。 

              「Yumi,Yumi......」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却轻柔充满慈爱,就回到小时候哄我睡觉的那年代,「不要再哭了好不好?」 

              她喃喃地说,彷佛也接受了我不会有响应的这个事实。 

              「我知道你心里恨,但是没有地方发泄,所以伤害自己来报复。Yumi,你达到目的了,妈妈看到你这样,真的很痛苦。你无时无刻地表现你想死,就好象是无时无刻地责怪我为什么把你生出来,又把你变成这样。Yumi,妈妈承认错了行不行?你不要再这样折磨你自己行不行?我不是一个圣人,我知道你要求我什么,可是我就是做不到!」 

              「我不是没有想过,小孩子是无辜的,不应该把大人的恩怨牵扯进来,可每次我看到他,就会忍不住想,到底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爸爸要这样对我?我知道他是个好孩子,我只要对他好一点,他就会高兴的不得了。我看在眼里,我知道,我也想爱他,可是看到你们都那么维护他,我就忍不住地愤怒,最多能做到的,就是当他不存在,装做不理他。」 

              「你记得那年运动会,他得第一块奖牌的事吗?你爸爸很得意,沾沾自喜得一副他的基因有多了不起,而你又在我旁边跳来跳去,明明不干你的事,却好象是你得奖的样子。我本来也照了很多他领奖的照片,但看你们这样,我一进房间就把底片抽掉剪掉了。」 

              「很幼稚对不对,可是我就是这么一个会嫉妒的女人。」 

              她泣着诉着,彷佛也开始觉得自己可笑,但这股荒谬的笑意却更增进了不少悲哀,想到过去的事,总免不了许多憾恨,尤其对比今朝,只会更让人想,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导致今天的后果,让人悔不当初。 

              「Yumi,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但我希望你相信我,和裕太不一样,我生你的时候,那真的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一切事情都如我少女时期梦想中那样美好,有体贴完美的丈夫,有可爱健康的女儿。你小时候很难哄睡,我总要这样拍着你,不停为你唱歌,你好不容易睡着以后,睡脸又像天使一样,我看着你,心里都是甜蜜。我何尝不希望一直这样下去,在我的人生里,一路这么顺心如意,可为什么你爸爸要对不起我,为什么我不能不原谅他,为什么我要天天看着你爸背叛我的证据过活,为什么我看见一个那样可爱的孩子,却怎样也没办法敞开心胸去爱他?」 

              「Yumi,我的人生已经太失败了,到了现在挽救也言之过迟了。但是你不一样,你还年轻,还有很多未来在等着你。如果你真觉得自己的人生那么痛苦,无法承担的话,那就把所有的责任都堆来给我吧。伤害周助的人从来都不是你,你是最疼他爱他的人,一切的错误都是我造成的,后果就让我自己来承担。Yumi,不要责怪自己了,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不要当成是你的错,可以这样想吗?请你这样想,好吗?」 

              她伤心的眼泪不停地流,在我胸壑聚成了晃动的水洼。我听着她愈来愈微弱的话音,心彷佛漂到了远方。我睁着眼睛,前方仍是一片从未变过的不见五指的暗黑无垠,可是却彷佛有什么不一样了。我闭上了眼睛,眼眶积聚的热液沿着我脸庞的弧度在耳畔暖暖地滑动。好象是真有什么不一样了。我却还没办法专心思考,只能顺应着我胸口突来又酸又重的痛楚,再一次狠狠地哭个透瘾。


              45楼2008-03-14 01:55
              回复
                当我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刚好又是天光,从窗外望出去,仍是一片死气沉沉的灰蒙天空。身旁床位的体温早凉了,我妈妈从房外端早餐进来的时候,正见我半盖着被子,呆坐在床上向外呆望。 

                「Yumi,醒了」我妈妈笑得和蔼欣悦,在我身旁放下早餐盘,「吃点早餐好吗?」 

                我的反应还是一样不灵敏,眼神呆滞地望着她,面无表情也没有说话。 

                我妈却是习惯了,她仍是笑笑地径自将餐盘挪至床头柜,像是自言自语,却是对我说话,「晚点吃也没关系,凉了我再去热就好。Yumi,今天裕太出国比赛了呢。我真是太糟糕了,连这都忘记,要不是他有找你爸爸拿旅费,就差点丧失资格了,不过我看他还是在生气,出门的时候和他说话也不理……」她像是愈说愈低落,话语都带上了哽咽,但她仍惦记着在我面前必须要坚强,赶快又抬起头,脸上撑起笑颜。 

                「不过我想这也没什么事,等他回来开心了又会没事。」窗外阳光逐渐从厚重的云层后露脸,澄澈的光束穿过玻璃照射在她的笑脸上,我皱起了眉头,突然发觉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了。 

                我那以追求美丽永驻著称的母亲,眼尾和脸颊上多了好多皱纹,耳鬓参杂着白丝,散乱地半挂在耳上,随着呼吸悬悬颤动。 

                这项发现不能不说让人不惊讶,纵然有气有恨有争吵,但那毕竟是从我出生就在一起,我最熟悉也不过的妈妈,她对青春的追求,对自尊的捍护,虽然我从未认同,却因为了解那背后的原因,不得不同情且宽容。可是她现在却连这些也不在乎了,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她以前再鄙夷也不过的黄脸婆。我心里好酸痛,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难道我真有这么值得? 

                「妈,你老了……」我颤抖地抬起手,触着她如今斑纹起伏的脸颊。 

                我妈妈很明显地愣了一下,可能一方面为了我难得的响应,一方面为了我话的内容。她也像如梦初醒般地望了望衣橱上的穿衣镜,摸着颊畔半白的发丝,然后有点怅惘有点失笑地说,「真的耶,怎么头发都白了……」 

                我就这么望着她就这么望着自己,本来有很多话可以说的,但事到如今,又好象没什么好说的了。如果每个人都有自己要承担的东西,再怎么想尽办法逃避,终究会面临到延迟不了的那一日。我想其实一切痛苦的来源可能都在于我们实在太像了,遇到痛苦的事情,没有办法坚强地面对,总是在期待着希冀着那因为过度精美以致一但破碎就永不可能再回复的空中楼阁,无法接受别人犯的错误,从来没有真正原谅。 

                要把错误归到别人身上是多么简单的事,但却永远不能解决问题。 

                太执着于要创造自己想要的完美,想要一切事情都顺着自己的心,强求的结果就是没有任何人会得到快乐。 

                我省思着那些过往的历程,突然也伤痛地发觉根本没有什么人需要被责怪。 

                我们有决定权的部分只在事情发生之前,就像我爸爸,他可以决定忠于他的婚姻,就像我,可以选择不要闹别扭,心里如果深爱着他,就没必要用一句又一句自己也不希望拉远距离的言语来伤透他的心。 

                但事情一但发生,就只成了事实。 

                我妈妈也是很可怜的,她只是没办法接受事实,我想象着她的心情,倘若换作是我,难道就能那样毫无障碍地接纳丈夫和爱人的小孩? 

                我的眼泪就像瀑布般奔流而下,那是一种接近荒谬般的领悟,原来我一直在追求的真的是本来就不存在于这世界上的事。 

                没有人应该为你的痛苦负责,这世间不存在什么叫做公道,别人做了错事,衍生出的伤害,你唯一能做的反应就是让这一切停止,不要再继续蔓延恶化下去。 

                这不是简单的事,它需要很大的坚强,忍耐,和勇气。 

                可是这就是成熟和幼稚的差别。 

                就算身体长得这么大,直到现在我却还是从无二致的那个小孩。总是期待着别人的哄慰和宠爱,如果事不从己愿,就只会任性地想要伤害折磨自己来让你们痛苦。 

                但是会因为这样而感到痛苦的又有谁呢? 

                那是周助,是我的爸妈,却绝不会是手冢国光。 

                不爱你的人你永远伤害不了,伤害了爱你的人,又只会留下一生永无止尽的痛苦。 

                我五官扭曲地痛哭流涕着,却又看见我妈妈整个人惊慌无助地手足无措了起来。 

                够了,这一切实在太够了。我心里想。 

                曾经经历过的事,难道我至今还得不到教训,同样的错误,又要让它再重复一次? 

                「Yumi、Yumi……」 

                我哭得不可自抑,我母亲只能再一旁帮不上忙地心急如焚,我觉得自己实在太过没用,从以前到现在除了让人家替我操心之外又曾对他们做出什么助益? 

                我不忍她再继续焦灼下去,紧紧地抓住了我母亲的手。 

                「Yumi……?」 

                我好不容易在剧烈的抽咽之中挪出呼吸,泪眼朦胧地望着她满怀疑惑,却又戒慎恐惧地不敢多做任何反应的表情。 

                我张开嘴巴,发出的声音瘖哑到连我自己都不太认识。 

                「妈,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46楼2008-03-14 01:56
                回复
                  「怎么了?」我望着他,赶紧摇摇头。他看着我苍白的脸,宠溺地笑了笑。「在车子里看东西眼睛会累,还是休息一下吧。」 

                  对于他的提议我自然没有异议,放下了报纸,往后靠闭起眼睛休息。 

                  但心绪却无法如此轻易地平静下来,DJ短暂地介绍完,纯净的吉他声缓慢忧郁地响起。我的脑中一边听着歌词一边不受控制地乱想。 

                  手冢国光始终不愧是手冢国光,失踪也这样俐落,连点让人追寻的痕迹都不留下来……就好象当年的周助一样,什么预兆也没有,就从所有人的生命中消失,再也不回来。 

                  他是不是后来也过得不快乐呢? 

                  但不太可能,手冢国光岂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从以前就是那样,他不会逃避,就算当年所有人都不可能赞同他和周助在一起,他还是想要正大光明面对,就算会是各方压力的交相逼迫,他仍然不畏惧,认为只是一时阵痛,咬牙撑过去之后迎来的就会是他和周助的顺遂春天。 

                  他现在的日子万般顺遂,还会有什么事会逼得他出此下策呢? 

                  也许是商业纠纷,受人胁迫,但这实在一点也不能说服我。相反的,我直觉所能想到的,肯定在所有人的心中是最绝对的荒诞无稽。 

                  或许,有那么多种可能,周助和他取得了联系,也许是车站前讯息庞杂的留言板,也许分类广告中只有他们知道意义的暗语,周助是那么有小聪明的人,动这点脑筋对他岂是难事? 

                  手冢国光怎么会注意到的我不知道,但他也总是会让我吃惊叹服的一个人,再奇怪我认为办不到的事,他都有可能做到。 

                  手冢国光收到了周助的讯息,然后他赶去见他。 

                  在车站的月台上,周助披着围巾,十几年来从未变过的笑脸,他对他说嗨,他冲过去抱他。 

                  然后他们终于,永远地在了一起。 

                  广播中的歌曲节奏从缓慢转换成激烈,我听着那歌词,忍不住愈来愈激动。 

                  Summer has come and passed 
                  夏天来了又走 
                  The innocent can never last       
                  而我们的纯真却无法延续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请唤醒我,在九月结束的时候 

                  ring out the bells again 
                  让这铃声再度响起 
                  like we did when spring began 
                  就像我们春天时做的那样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请唤醒我,在九月结束的时候 

                  here comes the rain again falling from the stars 
                  如今雨丝又再度从星辰处落下 
                  drenched in my pain again 
                  浸湿在我们的痛苦里 
                  becoming who we are 
                  然后变成了我们现今的模样 

                  as my memory rests 
                  随着我的记忆不停流失 
                  but never forgets what I lost 
                  却从未忘记我究竟失去了什么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请唤醒我,在九月结束的时候 



                  睽违已久的眼泪再次从我的眼眶中滑下。 

                  我心中那幅他们相聚相守的画面就像清水洗过一般愈来愈清晰明显。 

                  我的心中既是欣慰,又是感动。 

                  啊,谁能说这不是个好结局呢? 

                  纵然真相仍在云深雾重之后,但只要相信那就会成为真实。 


                  历经蜿蜒崎岖,他们终能幸福快乐地在一起。 



                  尽管,始终,无人知晓。 


                  ——END——


                  48楼2008-03-14 01:56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