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和！贵妃凉凉！干仗呢！

（。此时一切虚礼于我来说都不重要。后宫浮沉十数年，我见过太多委以虚蛇，近来更是看透了人情冷暖。是而她的随性淡然，倒好过那些故作谦卑的敷衍。）
（。我一直都觉得我没什么值得别人卑躬屈膝的地方，除却权位。而人们对一个失势的人予以刻意的如常的尊重，我觉得这胜似羞辱。故而觉得这般相处是前所未有的舒服，看她舒毫蘸墨，轻轻一笑。）
居那提佛，千佛上首。
（。凤眸扬起，不疾不徐三分笑意，因着眼皮上未覆胭脂，眼角也缺了往日巧夺天工的一朵金粉花钿，陨了素日里秾艳，却仍是拒人千里，清寒得冽然。笑意更是一闪而过，便淡然续言。）
禅意幽深，凡人如何参悟得透，不过寄些夙愿便是。其实本宫今时今日除了求佛，也无旁的事儿可做。
（。娥眉轻挑，素手覆玉盏，浅啜了一口清茶，暖过唇舌心腹，方开口。）
你又为何而来，为求名利，抑或恩宠？还是简简单单，想安生快活？

“娘娘是参佛，比之贪念求取，已更上一层浮屠。”
（清风穿窗，又掀层帘。卷动她手边的薛涛笺，两方素页扬起，在玉竹节镇纸上，霜雪和杏黄盘错相依。而墨迹深深，瘦金一钩最是潇洒凌厉，力透纸背——是故空中无色。舒眉提笔，有徽宗笔力千钧，而落纸，又是一尺绵软。）
（我不禁赞起她来，这只敛翅蛰伏的凤，金羽虽小心收起，隐于尘世。而浮尘不见鞘上，笔尖为刃，便是凛凛刀锋。而我纵一字一念，一句一顿，如是，仍写出一纸方方正正的馆阁体。）
“信女忏悔，愿我佛赦董鄂氏之罪，罪在无为。”
“而祈佛世尊，赐子孙之福，福于不为。”
（董鄂氏无为，纳兰一族，与苏尔佳势同水火，此时无为，已是极大的罪孽；而不为，则道明董鄂氏虽育有二子，却只愿其优不显于朝堂，免于血亲不容，免于权利倾辄，生而喜乐平安。）
（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却等了如此之久，这无为之过，她可能懂？眸潭微动，指中青竹温凉，寸寸佛心。）
“娘娘觉着，董鄂氏此愿，可能尽成么？”

（。闻弦音而知雅意，从来都是紫禁城中女人与生俱来的本事。她句句话的外面都似笼了青纱的影儿，风摆款摇虽是处处都看不透里头的主心骨儿，而那精髓却又无处不在。实在是个难得的妙人，南疆所贡的白玉卮落在花梨木长案上，里头亦有一泓亮艳的翠雾，明眼人却一看便知杯底绿雪，缱绻浮香。）
（。上好的螺子黛描出的两道入鬓柳眉无声挑起一丝玩味，凤眸扬，笑靥艳绝，却是冷暖不露，喜怒不形。）
求神佛，求别人，都比不得自己心里有个答案。如愿与否，是成是败，都是这般。
（。要我相信今时今日的后宫里还会有人对我望尘而拜无非是个笑话，但这不代表瓜尔佳燕妤在六宫人眼里已是傀儡一样的摆设。此时的她看似春风得意，可又难保不会因失宠而一败涂地，要顾虑，要倾轧，要尔虞我诈更要机关算尽，如此看来她的处境未必要比我好上多少——然则，盛时思衰，她已经聪明过许多人。）
有为也好，无为也罢，本宫自问没资格教你什么。只是身处皇城，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只是借口。
（。我在她莹白如玉的脸上看到了什么？是希望，也是机会。从她看到我花笺上双眸潋滟一丝晶彩被我见到时，我就知道她董鄂氏一定会加入这个棋局，也一定会助我反败而胜。笑意更浓，琅然开口。）
没人会不想活得更好，也没人会忘了我们进宫所为的除了自己，还有满族荣膺。

“娘娘说的极是。其实为族，即是为己。”
（青玉一杆龙鱼游弋，一边儿扶着袖，手背一挡，便挪了镇纸玉板，顺着珠玑的清亮，附着莲华经的墨梅就打着旋儿，往下一笺落。集锦墨浓，兼着一点儿青竹的香，蕴在紫毫的狐尾尖儿，因有素净，压了它原有的媚，风袖三过，便成了干涸痕迹，不晕不绽，端端正正的框在行里。）
（她说的，字字清晰，没那些凡俗香粉味下头，遮着拦着的味道。无家无族，哪儿有这儿的我们，金玉是罪？ 荣华是罪？我以为然，又不然。）
（怕是我不要这朱门金玉，早就同那枯井深潭里的累累白骨，填在一处。）
“可有些事儿，董鄂氏大致和您一样。”
（毕竟朝堂事远，这一双手，可真能伸至其下，在这暗流汹涌之中，促成一遭同舟共济？笔杆往虎口一搁，忆起下句，方能再落，索性将就执在指间，扶袖五指稍舒，落至齐肩，掸平弯月褶，拂开帐青帘。）
（我贯不爱赌，因着其间的事，我拿不准儿，而同她，在此时，我愿破这个循规蹈矩的例儿，赌它一赌。）
“恐心有余，而力不足。”
（世间不怕狠主儿，唯怕不惜命。董鄂氏同纳兰氏又狠，又不惜这一条命。既两样都不怕，这一点儿犹豫，只因防着瓜尔佳氏，也同苏尔佳的一般，爱用一招弃卒保车。）
“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