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楔子】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你，我。
我们。
我们都活在现在，一直向前走，愈走愈远，不曾回头。
如果是，
「我喜欢你。」
如果不是，
「我爱你。」
【序】
人生多羁绊，世事苦磨折，快意恩仇事，又能有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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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雾迷蒙。
连绵不绝的细雨笼罩了整片天与地，鲜血和尘土混杂在一起，一片狼藉。
四周格外冷清，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飘荡在半空中。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在这片被鲜血覆盖的土地上，眼前全然是一片粘稠的血色。
玉玲珑跪在地上，低下头，颤抖着伸出手将地上满身鲜血的人抱进怀里。
“师姐……”
她的声音低颤着，头一次带上了隐隐的哭腔。
怀中人白色的纱裙已被鲜血染透，指尖冰凉。雨水打湿了她的长发，粘连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
她抱着师姐，坐在原地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那个从小陪她一起长大，一直关心她照顾她的师姐......就这么忽然地去了？
不！不可能！！这一定不是真的！！
更远处隐隐有杂乱的脚步和刺耳的兵戈碰撞声传来，伴随着大片的鲜血和惨叫。武林盟新一轮的攻势已经展开，而护在她身边的暗卫们一个接一个相继都浑身鲜血地倒了下去。
心中突然一滞，所有愤怒悲伤歇斯底里都沉重地压在胸口让她呼吸不过来。
隔着人群她抬头看见后面的武林盟盟主及各派掌门全都躲在最远最安全的位置，隔岸观火谈笑风生。
她抬起头，任凭雨水顺着形状姣好的侧脸弧线划过，竭尽全力地咬紧牙关让自己不至于失声痛哭。
最后一个暗卫倒下去的时候，她突然站了起来。
将师姐的身体靠在一旁被鲜血浸透的岩石上，玉玲珑面无表情地从地上提起一柄剑。
右手握住剑柄，手腕一翻，用尽全身的劲力带动着长剑狠狠地贯扎在了地上。
左手指尖猛地一弹，剑身一颤，“叮”地断成了两截。
她咬着牙，无比清晰一字一顿地说着，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颤抖：
“好......好！好一个武林盟，好一个武林盟盟主！”
“我玉玲珑，今日折戟为誓，从此以后，修罗宫与武林盟，势不两立！”
“不死不休！！”
远方天空传来“轰隆”一声闷响，闪电撕裂了昏沉的天幕，瞬间照亮了眼前的刀光暗月。
天空愈大的雨噼里啪啦地砸下来。世间万物仿佛都静悄悄地潜伏进了雨中。
随即而来的是一片让人窒息的沉默。
万籁俱静。
只有绵延的雨声在耳边回响不绝。

【一】
一路前行，追缀岁月，脚步无声。
是命运的眷顾，还是戏弄；是缘分的真心，还是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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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记得玉玲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是在一个大雨倾盆的夜晚。
那时她正是贪玩的年纪，却始终被师父强留在修罗宫里头练功，每日对着武功秘籍打瞌睡，日子过得聊胜于无。
俗话说得好，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在无数次逃跑未遂之后，她总结所有的经验教训，终于有一天让她逮了个机会避开师父蹿下了山。
本想好好在江湖里头折腾一番，结果在下山的第一天就被一场瓢泼大雨打了个措手不及。
虽说大雨倾盆，玉玲珑看着倒也并不如何担忧，一人独自撑了伞站在街角等着雨过天晴，哪知左边的深巷之中冷不防地冲出了个踉踉跄跄的身影。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那个身影重重地栽倒在了路边，却又很快扶着墙壁艰难地站了起来。他的衣服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被鲜血和污泥搞得分外狼狈。
玉玲珑傻傻地站在原地与他对峙了半晌，良久才回过神来，伸手举了伞替他遮去了漫天大雨。
少年抬起头来看着她。玉玲珑迟疑不定，只好尴尬地笑道：“你没带伞，要不……跟我回去换身干净衣服？”
他不答。玉玲珑试探地拽了拽他的衣衫，见他没有反对，才稍稍放下心来。
她把那个陌生的少年带回了自己私买的小院。等他梳洗完毕换上干净的衣衫后，她瞧着他俊秀的模样好一阵发愣，良久才感到不妥——她就这么带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回来，是不是惹了麻烦？
不过再怎么样事情也已经发生。她的性子向来没有师姐那般沉稳细腻，这念头没一会儿就被她抛开了。
半夜梦醒，夜色凄凉。半开的长窗吹进夜半的凉风，悠悠在室内迤逦，风声里，隐约传来极低的笛声。
玉玲珑靠在榻边迟疑良久，终是下床推开了窗户——那少年居然就站在月下，见她开窗，转过头朝她轻轻地笑了笑。
很多年以后，当玉玲珑回忆起这一晚时，曾经无数次地想过，他们之间的缘分究竟是始于那个雨天，还是午夜梦醒，推开窗户见到的这个笑容。

【二】
玉簪花开，茶靡花谢，宝殿金銮血如雪，谈笑烟尘音容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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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玲珑万万没有想到，她与这少年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居然会是在武林大会的比武场上。
说起武林大会，这可是中原武林的第一大盛事。
天下所有[url]http://英雄[/url]豪杰都汇集于此，互相切磋武艺。当然，更多的人只是追求着能在武林大会上一战成名。追名逐利，乐此不疲。
如此盛事，自是少不了玉大小姐的参与。
这次武林大会经过了武林盟内各大门派首脑的点头同意，决定在金陵城召开。此等几十年一度的盛事自然是办得穷极盛大恢弘。武林大会召开前的几天，整个金陵城的客栈都已经人满为患，城内聚集了大量来自各方的[url]http://英雄[/url]豪杰，各门各派的弟子们都在摩拳擦掌准备大展身手。
擂台搭建在了金陵的北城，最靠近擂台的一处乃是一座名为“明月阁”的茶楼。
玉玲珑早早地定下了茶楼内正对着擂台的一处雅座，现在正好整以暇地喝茶吃瓜子等着擂台赛开幕。
你问她为毛在这里？
哦，因为她顶着裴瑶的名字给自己报了名。
你问她为毛身为武林第一魔教教主的徒弟反派Boss手下的一员大将却跑来参加这个正派[url]http://英雄[/url]大侠们组织的武林大会？
哦……官方一点儿的话就是来探听情报的，但是用她本人的意思来说的话，就是为了好玩儿。
玉玲珑从贵宾席上这个角度往下看了看，四米高的擂台下人山人海，有围观群众有参赛人员有新出江湖的菜鸟有各门各派的弟子，乞丐大叔卖菜大妈叫卖小贩糖葫芦烤地瓜面人皮影还有一些古怪的小玩意儿到处都是，一眼望去，尽是黑压压一片人，连擂台周围的茶馆酒楼客栈楼顶上都站满了人，房顶都有人架了梯子爬上去。
于是她抬起头看了看。还好，明月阁建得比较高，除了几位轻功不错的大侠在上面以外，总算是没有出现底下房顶上你挤我我挤你扑通一声就掉下去的惨剧。
正想着，擂台上铜锣一声敲响。
武林大会正式开幕。

催

【五】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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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人品这玩意儿爆发起来还真不是这么好对付的。
玉玲珑再次踏上擂台的时候，心里就这么想着。
……这个家伙看起来不太好对付啊……
她对面的白衣少年向前走了一步，对她微微颔首。
玉玲珑仔细打量了一番他的长相……
好吧，平心而论，这家伙长得还是很不错的……
微风拂动他从肩头垂落的长发，细碎的发丝划过轮廓完美的侧脸，美得让人心神荡漾。
于是她就很丢人地……看呆了。
他的目光扫过来，随即低头微微一笑，含义不明。
正在关键时刻，擂台下天杀的铜锣声相当不配合地响了起来。
“……？！”玉玲珑还正在愣神儿，突然眼前白影一晃，对面人就没了。
混蛋开始之前居然都不打招呼？！她回去一定要把那个敲锣的家伙抓去扫茅房！！
厉杀之刃，快若奔雷，力若惊电。
她堪堪躲过剑芒，一眼就瞥见了对面人的眸光，深邃黝黑，神光离合。
那目光入桥，刹那间穿越时空，如渡天蛰，踏越忘川，直达彼岸。
看起来好眼熟啊……
不对！玉玲珑猛地睁大眼睛。
怎么会是他？！
一愣之间，面前寒光一闪，腕骨一麻，手中的长剑被硬生生地震飞了出去。
玉玲珑站在原地没动。
不是她不想去抢剑……
因为她脖子上还架着一把剑啊！！
玉玲珑指天发誓，自从七岁拜到师傅门下，修罗宫内上至位高权重的首席长老下至普通门人弟子都可以作证，她从来没在同龄人手下败得这么惨过！！
对面人看着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目光扫过她腰间，那少年愣了愣，突然意味不明地收回了剑。
玉玲珑也不是什么输不起的人，见他收剑，干干脆脆地举手认输，黑着脸下去了。
剩下那少年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三天后，武林大会和谐收场。
武林大会年轻一辈冠军的名号，被年纪轻轻的武林盟主之子凌洛之夺得，一时间风头无两，俨然成为了年轻一辈中传奇般的存在。

【六】
岁月如同一场大梦，繁华卸去，剩下的只是一片浓重的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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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大会最后一场比试刚刚落下序幕，玉玲珑就接到了来自凌洛之的邀请。
她一笑而过，收了信随手放在一旁。
虽未前去赴约，玉玲珑却也没有离开。她包下了整个明月阁，独自坐在雅间叫了上好的茶，靠在椅子上分外悠闲地哼着小曲儿。
街道上人群渐渐散尽，待日落的余晖消失不见后，她终于等到了想要等的人。
他踏着夜露而来，玉玲珑懒懒地推开窗户，向着对面房顶上的白衣人招招手。
随后她也不多看，收回手转身去倒了一杯茶，再抬头时，果然见桌对面坐上了人。
玉玲珑伸手递过茶杯，挑眉：“想等您的大驾还真是不容易，凌少主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凌洛之接过茶杯轻笑：“我给了你邀请函了。”
“被救者答谢恩人却要恩人自己上门去，天底下有这个理吗？”
玉玲珑笑得微妙，凌洛之轻抿了一口茶水，放下瓷杯，转头想了想，突然道：“看小姐是外地人，想必对这金陵风貌并不熟悉。那，在下可否请小姐一观金陵风貌？”
看着她惊讶的目光，他微笑补充道：“就当是答谢小姐的救命之恩了。”
“……好吧。”
于是这两个本应该一见面就斗得你死我活的家伙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串在了一起。凌洛之果然依言带她游遍了金陵的大街小巷。他们在烟雨时节去看八百里洞庭，在春日最喧闹的时节去看戏听书造访古，吃尽金陵城内的一切佳肴。
日子就这样流逝，玉玲珑第一次觉得，这和那些辛苦修炼时缓慢而单调的日子比起来，是那样绚烂而短暂。
一晃，竟是半年。
而半年过后，沉浸在这繁华当中的玉玲珑，终于接到了师父召她回去的命令。

【七】
最后一场烟花销尽，极致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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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玲珑将要离开的最后一晚，凌洛之亲自摆了一桌酒席为她饯行。
烛火迷离。精致的雕花酒坛很快堆成了一座小山，玉玲珑打了个酒嗝，她捧着沉甸甸的脑袋，看见屋内幔帐在飞快地旋转，视野间晃动着光怪陆离的五颜六色。
所有的景物都在眼前飞旋。深红色的床幔在转，梧桐木质的床榻在转，飞龙舞凤的烛台在转，金光闪烁的珠帘在转。
隐约间身边衣声细碎，暗香淡淡地萦绕在鼻息间，似乎有人坐在了身侧。
啊，一定是桌对面那家伙。
玉玲珑晃晃脑袋。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酒量这么差？
鼻息间氤氲着酒香，在酒精催化下的暧昧气息像不断膨胀的酵素，在两人微妙的距离间弥散开来。
“……你到底是谁？……”
低沉而温柔的声音漂浮在迷离的梦境里，令人沉醉。玉玲珑费力地抬头，透过迷离的视线望向身边的白衣人。
“我……”
她因为酒醉而口齿不清，说话极其含糊，使得身侧的人不得不俯下身凑到她耳边仔细聆听。
等等！
玉玲珑心底突然一惊。
这种说话的语气……
这人不是凌洛之！
她猛地站起身顺势带翻了酒桌。
即使脑中昏昏沉沉，多年习武的本能还是让她下意识地拔出腰间佩剑向那人刺去。白衣人一惊，急忙错开身影。
紫檀木桌椅被推倒，酒杯玉盘哗啦啦地倾了一地。玉玲珑丢开剑，不顾一地残羹碎屑跌跌撞撞地向门外扑了过去。
然后她扑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
熟悉的味道让她有一瞬间丧失了所有警惕，玉玲珑身子一软，下意识地抬起头。
唇与唇在无心之间擦过，却如同珍珠投落那平静无波的湖心，激起玉珠般的晶莹波涛。
她的目光扫过窗边，模模糊糊地看到挂在天边的月亮似乎隐隐透着诡异的红光。
“今晚的月亮……”好诡异啊……
话未说完，玉玲珑眼前的视野剧烈晃动了一下。
再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窗外疏梅淡月，假山上流过潺潺泉水，泻入了幽静的池中，月色卧在了那一池情漪里，娟娟如静女。

【八】
很多事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
人生若只如初见，若是只如初见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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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刀笔吏所记史书道，武林大会过后，次年三月，武林盟再次对魔教诸派宣战，毫无准备的修罗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武林盟趁此机会大肆进攻，一举攻破了这魔教第一大派。
修罗宫宫主殁，座下弟子死伤惨重，宫内两少主一死一重伤。
梦醒了，可现实依旧在继续。
只是她醒得太突然，也从未想过迎接自己的会是这样惨烈的结局。
过去的那段时间仿佛都只是镜中花，水中月，黄粱梦，指尖稍稍一碰，就都碎了。
玉玲珑赶回去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脑中一片空白的同时她带着师姐在包围圈内拼死杀出了一条血路，费尽千辛万苦躲开追兵，潜藏进了一间小破庙，彻夜未眠。
她靠在墙边，像是不堪忍受寂夜里的凛冽寒风般将自己紧紧包裹。
心脏仿佛突然被一只手握紧，她呆呆地盯着身旁残破的木桌上被风化腐朽的痕迹，似乎又回到了七岁那年，战乱四起的年代。
纷乱的战争让她一夜之间就失去了所有的亲人。玉玲珑记得十分清楚，那时候的她也是躲在这样一间破庙里，缩成小小的一团藏在角落，满身都是泥土灰尘。
然后她就遇到了碰巧路过避雨的师父。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忘记那天，一身华贵紫色衣袍的修罗宫宫主站在她的面前，恍若梦中，而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儿正拉着他的手，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分外好奇地望着她。
再然后她就被带回了修罗宫，改名为玉玲珑，成了修罗宫宫主的第二个徒弟。
窗外，雨依然下着。
她靠在墙边，毫无焦距的苍白瞳孔呆呆地盯着前方，目光直直地穿过雨帘。
一夜无眠。
天渐渐亮了。
外面大雨依旧未停，像是扯了天倒了海，哗啦啦地向下浇。
玉玲珑目光突然缩了缩，下意识地手指一蜷。
静默了半晌，她突然艰难地扶着发霉的墙壁站了起来。
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师姐冰冷的身体，她转而踏着一地连绵成海的雨水出了破庙的大门。
雨帘几乎模糊了眼前的所有事物，一切都像是掩藏在了氤氲雾气之后，让人看不真切。
怀中人的面目皎洁依旧。她不敢低头，只是踩着碎青石板铺成的小路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周围的景色蒸腾在了一片雨雾之中。前方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清。
她的全身都被雨水浇得一塌糊涂，黑色的长发黏在细腻的皮肤上，雨水混合着血迹沾湿了衣袍。
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移动着，玉玲珑咬紧牙关，却异常吃力地抬起头望向前方。
四周寂静，除了雨声再无其他声响。
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哪怕望得再久，前面也不会出现康庄大道。

【九】
世事如此森凉，一路黑暗，彻骨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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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玲珑寻了一处风水宝地把师姐下葬，送葬的人，除去这漫天大雨，自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
她亲手刻下了师姐的墓碑，然后又在一旁的空地上为师父立了个牌位。
到最后，她一言不发地后退几步，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一言不发地三跪拜。
玉玲珑跪在原地未动，转而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摸出了一本残破的古籍。
泛黄的封页已被鲜血浸透，隐隐从一片殷红之中透出了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碧落无双。
顶级武林秘籍，修罗宫唯历代宫主可练的镇山之宝，也是武林盟此次倾巢而出突袭修罗宫的最终目标。
三年后。
自从三年前武林盟纠结众帮派一举攻破修罗宫后，修罗宫宫主被几大门派的掌教合力围攻当场致死，宫内二位少主一死一重伤，重伤的后者拼死逃出后不知所踪。
修罗宫遭此重创，彻底退隐江湖。百年传承的武林第一魔教修罗宫被除去，如此辉煌战绩更是使得武林盟的声势如日中天。
而在此役中立下大功的武林盟盟主之子凌洛之的声望更是被推到了一个新的巅峰。不少武林人士俱称，下一任武林盟盟主毫无疑问必然会是他。
然而在中原武林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也有明眼人指出，玉玲珑在围剿当日逃走，恐日后将会成为武林又一大患。

【十】
现实能让最美的好的承诺在一瞬间失去重量，搁浅在寒入骨髓的冰天雪地，冥冥中命运之手已然为我们画好了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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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桂子飘香，正是中秋佳节。
武当派内四大长老齐聚一堂，共饮美酒赏月。结饰台谢觥筹交错，丝篁鼎沸。
院内一派歌舞平生，院外寂静寥落空无一人。
暗处寒光一闪，似是刀锋降临。
夜色漆黑如墨。
院外大门上挂着的大红灯笼随风晃荡着，将黯淡的光线幽幽散向四周。
玉玲珑站在门外的台阶上，望着灯笼内忽明忽暗的烛火，忽然轻轻地笑了笑，握紧了手中剑柄。
她向前迈进一步，伸手推开了大门。
“吱呀——”
世界忽然静了一瞬。
院内笙竽之声顿止，所有人都猛地回头看向了这个不速之客。
玉玲珑毫不畏忌地大步走了进去，穿过人群，一步一步地走到高台站定。
一层阴沉沉的凛然杀气隐隐笼罩了整片天空。
她的目光冷冷掠过全场，轻轻地勾了勾唇角。
很好，武当的高层人员大部分都来了。
收回目光，她转而望向了阶下的青袍老者。
武当掌门呆立半晌，手中的酒杯脱落，带着半杯残酒跌在地上啪地一声摔得粉碎。
四周变得鸦雀无声，像是被按下了禁止键。所有人都定定地看着她，有的站着有的坐着，形态各异，但都静得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玉玲珑站在高台之上侧头微笑。
“诸位。”
她颇讽刺地挑了挑眉，面对一帮和她有着血海深仇的人，语气却意外地平和：
“大家不必如此慌张。本座此番前来，不过是为了办一件小事而已。”
语音落下，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转而猛地伸手拔剑！
“今日，我玉玲珑，以修罗宫宫主的身份，来向你们讨回三年前的血债！！”
刀光剑影忽地划过夜空。
血溅四方。
长剑刺穿了胸，带出猩红的色彩。筋脉断裂，黏湿的血液从心脏内迸出。
碧落无双，可以轻易使人登上武林至尊之位。闭关三年，武功底子本就不弱的她在仇恨的鞭策下一举将其练到了第八重，距离那九九归一之境，也不过只剩下了一步之遥。
区区一个武当派掌门，或许三年前的玉玲珑还不是对手，但现在的她还真没有放在眼里。
抽剑，转身，猛地一扬。
身后传来一连串重物倒地的声音。鲜血喷涌而出，面前几人同时身首异处。
一声尖叫骤然打破了寂静。
人群终于清醒了过来，都疯了似的向大门逃窜而去，却在即将踏出之时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
黑压压的一大群人牢牢把守着院子的四面八方。人人左手举着火把，右手提一把明晃晃的刀剑。
玉玲珑悠悠地举剑在空中挽了个剑花，不慌不忙地抬眼看了看众人，嘴角一直维持着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
“上吧，这些杂碎，一个都不用留。”
惨叫，鲜血，刀光，暗月。
她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镜花水月早已过去。
——这才是现实。
——这才是属于我的修罗路。

【十二】 这人世无常，世情单薄，多少爱恨，酿成缠绵的伤口，经久不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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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盟一路势如破竹地杀进了修罗宫，并未有何困难。毕竟修罗宫才刚刚被玉玲珑重建，虽说仗着她一人的逆天战斗力灭了江湖上的几个门派，实力有所恢复，可到底还远远未达到以前的水准。
但当武林盟主带着一帮子[url]http://英雄[/url]好汉站在殿门前的时候，却又没人敢往前走一步了。
他们到底是忌惮她的武功。
“碧落无双”可是只有历代修罗宫宫主才能修炼的绝世魔功，修炼者功力大成之时，必会天下无敌。所以这武林之中凡是听说过的，没有一个不对这秘籍垂涎三尺的。
当年若不是玉玲珑的师父，上一代的修罗宫主闭关出了岔子险些走火入魔，怕是当年那帮乌合之众根本就不是他一合之敌。
“他果然还是没来么。”
玉玲珑趴在玄金王座上听着外面打打杀杀的声音，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心中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怅然。
“也罢。”
她叹了口气，低头闭目沉思了一会儿，忽然站起了身。
手腕上几颗金色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互相碰撞着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叮铃声。
“既然他没来，外面那帮废物，就别想走了。”
殿门突然砰地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
她看也不看，只是转身，伸手抽剑。
剑与剑鞘之间刺耳的摩擦声穿过空旷的大殿四壁，让整片空气都笼上了一层萧杀之气。
剑已出鞘。
记忆早已被尘封，如今撕开，物是人非，只有红枫层染，一如当年。
尘土归墟，落定尘埃，棋已出手，再无反悔之余地。

【十四】
望断崖。
玉玲珑坐在崖边，正对着扑面而来的疾风，衣衫猎猎。
望断崖素以高而险闻名于世。玉玲珑所选的，正是这崖上最为窄小的一面平地。
天上有纷纷扬扬的雨丝洒下来，浸入衣物发丝，透心的凉。
她在这里坐了许久，透过脚下飘渺的云雾，终是看见了那一方熟悉的身影。
两人都未带人来。相比那年的武林大会，这一战既无观众，也没有裁判。
他们都知道，这一战，没有胜负，只有生死。
她咽下最后一口苦涩的清酒，听见手边饮泣过诸多鲜血的宝剑在剑鞘中挣动。
命运滔滔如逝水，过去了的永远也不可能重复。
而今我终将迎来宿命。
剑锋反射出森冷的光芒，利剑出鞘三分，寒光乍现。
凌洛之抬起眼帘，遥遥望着她。
“叮——”
雨雾迷蒙，兵器相接的声音从雾中传出。凌家剑法不愧为江湖第一，倏然一道剑光几乎能将这灰暗的天地一劈两半。
只是对于她来说——
“还不够。”
玉玲珑轻轻松松架住劈来的长剑，猛地压低手腕，挑眉轻吐了这么一句话。
“是啊，毕竟你现在是天下第一啊。”
而他只是笑，眉宇间丝毫未见挫败。
百招过后，凌洛之已完全陷入了被动。
三百招后，他握剑的手已在微微颤抖。
五百招后，他手中的剑已被挑飞，整个人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你赢了。”
他毫不在意地抹去唇边的鲜血，微笑道。
玉玲珑不答话，剑一横朝他逼近。
凌洛之抬手，似乎想凭借这血肉之躯阻下她的七尺利刃。
她瞳孔一缩，凌空骤然调整姿势，险险地擦着他的脸划过，停在了悬崖边上。
而就在她立足未稳之时，一声尖利的命令划破阴霾的天空。
“放箭！！”

【十五】
“谁！！”
玉玲珑猛地抬头。
破空声响起，迎面而来的是一支玄铁箭。
若是在平时她绝对能完好无损地挡下来。但现在她刚经历过大战，立足未稳，仓促之间只有举剑相迎。
“吱——”
利刃相摩擦划出刺耳的嗡鸣，手臂上传来的巨大冲击力压迫着她后退。
望断崖是一处深崖，而她就站在崖边。
“糟——！！”
一步踏空，身体忽然向后倾倒，凌空被风扬起的衣摆宛若蝶翼轻扇。
她看见了一边神色大变的凌洛之，看见了一边放下弓箭的黑衣人，也看见了藏在崖后弯着嘴角笑容森冷的柳霁云。
想不到我玉玲珑最后会是这般结局。
原来人生一遭，不过如此啊。
她想着，身体如同折了翼的鸟儿般飞落悬崖。
视线中的崖边越来越小，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影忽然一步跃下悬崖坠落，竟然毫不犹豫地朝着她追来。
她睁大眼睛，看着那黑影越来越近，猛然间被人一把拉住。
指尖传来的温度直直地温存到心底里。她闭上眼睛，松开右手的剑柄，仍由那把陪伴她多年的宝剑坠落到下面深不见底的迷雾中去。
凌洛之抓着她的手，还未来得及说话，突然感到手中原本冰冷的肌肤变得灼热起来，紧接着，一股精纯庞大的内力从手中向他体内涌来。
“你——！！”
话一出口就被狂风打散，身体还在不断坠落。发丝飞扬着纠缠在一起，玉玲珑望着他，突然一笑，道：
“……别忘了我。”
玉玲珑不等他回答，手腕发力，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凌洛之险而又险地甩到了崖壁上一块突出的巨石上。
瞬间过后，她便被风拉扯着堕入了那无边的黑暗里。
落入眼中的，是迎面而来铺天盖地的黑暗。
她闭上眼睛，脑中突然想起了多年以前，师姐教给她的一句话。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
生死相许。

【尾声】
武林盟主凌洛之与修罗宫宫主玉玲珑的那一战，无人知道结果。
这一年对于武林来说，是多灾多难的一年。
先有玉玲珑大开杀戒，武林势力重新洗牌，后有武林盟主凌洛之与其妻柳霁云失踪，柳家堡一口咬定此事定是修罗宫所为。在凌洛之与玉玲珑一战失踪后趁机在武林门内篡权夺位，武林盟主易位，打着为前任盟主复仇的大旗与修罗宫再次开战。
但是这一次，武林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惨败。
只因修罗宫宫主之位再次易主。新主上位，名唤凌洛之。
武林盟上下大受打击，有人惋惜，有人愤怒，但更多的人都在质问谴责。
而凌洛之面对这一切都毫不动容，于是武林盟内数位长老同时动手，反被他一掌逼退。
这时他们才发现，凌洛之的武功甚至比起当初的玉玲珑都要强上一筹，已然成就无上之身，无奈只有退去。
于是初出江湖的菜鸟们总能听到有前辈讲：
“凌洛之身为凌家之后，叛投魔教，身居修罗宫宫主之位，是谓武林第一叛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