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姆站在石塔的顶端，面色破天荒的有些凝重。
他脚下的这座城，号称矮人荣耀的坎帕里斯堡早已空无一人。曾经繁华的街道，川流不息的行人，都已成为了历史。连同城外这座见证了矮人与精灵友谊的西格鲁大桥，也只能孤零零地躺在圣普罗米斯河上。
没有商队，没有旅客，没有卫兵，没有了一切。
噩梦降临几乎带走了全部。
契约巨龙萨尔加匍匐在石塔的旁边，这头庞然大物是巨龙中少数讨厌飞行的一类，此刻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它的主人诺姆此刻只披了一件米白色的简单衣饰，袒露出他古铜色的胸膛和一只手臂，另一只则藏在菊色的披风之中。亮黄色的短发随意地舒展着，露出一对尖尖的长耳。
是的，他们被称为元素精灵王，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他们喜欢变幻成精灵的模样。
终于来了。
两只同样巨大的野兽从古罗文迪峰上翻跳下来，险峻的山峰没有给它们造成任何障碍。从一块山石跳至另一块，一些石块承受不住他们的重量而碎裂滑落，在这之前他们已经再次跳起。
拜托，这好歹是我的地盘，你们轻点行不。
嘴上这样嘀咕着，心里则是满满的欢喜。
这两个家伙，明明一个来自北方，一个来自西方，怎么就赶到一块儿了。要是被沙拉曼德看到，不知道得嘲讽多久。
也是，她怎么会看到，谁让她从来没准时过呢。

前面那只迅捷的白虎，论体型比萨尔加小不了多少。全身光洁如雪的皮毛，饰以暗绿色的斑状条纹。骑在它背上的，自然是风之精灵王西弗尔，他身着翠绿色的贴身软甲，有着稍浅的肤色和及肩的新叶色的长发。长发被他整齐地扎在脑后，随着剧烈地颠簸而轻轻摇摆。
另一位精灵王温婷，她的肤色几乎是透明的，海一样波浪卷发一直垂到腰际，一条宽松的水蓝色长裙并不能完全遮住她玲珑的身材。她站立在这头巨兽的双角之间，高速的跳跃也不会影响到她优雅的身姿。这头巨兽就是猛犸冰齿沙凡利——早些年的水之精灵王并不具有控制冰的能力，她掌握的是治愈、控制等一些辅助力量。直到她花费数百年的时间驯服了这头北之地猛兽，才从契约中获得了冰霜之力。
转眼间，两只巨兽进到城内。也亏的是塔楼前的空地足够大，才让三只庞然大物不至于毁了城市。
诺姆从塔上跳下来，落在萨尔加宽大的脊背上，以便和其余的两位处于同样的高度。他微笑着向西弗尔示意，飘逸的风之精灵王则冲他摇摇头，露出一丝苦笑。
温婷没有发觉这两人正在进行什么暗号交流，她忧伤地说：“我一路走来，整个北方都被毁了。从卡洛兹莫到坎帕里斯堡，五座城市、十九个小镇、三十七个村庄无一幸免。我没有见到一个矮人，到处都是那些恶心的怪物。”
久未相见的欣喜顿时被冲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沉痛的氛围。
“你们对这些东西伤害如何？我几乎拿它们没有办法。”诺姆抱怨道，“即使粉碎后，要不了多久就会重生。我只能先把它们围困起来，还没想出办法处理。”
西弗尔再次摇摇头，白虎不安地发出低吼声，引得主人轻抚着他的脖子，这才安静下来。“风可以把它们它们撕碎，却无法阻止它们重生。我没法长时间围困它们，好在西方人口稀少，怪物数量倒也不多。”
温婷，有着三人之中最强的攻击力。虽然她并不轻易使用冰系的杀伤魔法，可一旦她认真起来，恐怖程度绝不亚于火之精灵王沙拉曼德。
她举起一小块冰，这块冰不同于常见的白色或蓝色，而是雾状的黑色。从中能确切感应到噩梦的存在。
“我也杀不死它们，”温婷幽幽地说，她的声音像流水一样轻柔恬美，“不过我可以将它们所化的雾气击散后封入冰中，只要冰没有融化，它们就不会重生。只是越往南的地方，这个办法就越吃力。到了这儿，基本没法再用了。”
这下麻烦了，三位精灵王聚集起来，仍然没有一个有效治敌的办法。

“别担心。”看到大家神色不太好，西弗尔安慰道，“不是还有沙拉曼德嘛。净世之炎可不是吃素的。”
巨龙萨尔加嘶吼一声，似乎在表示对这个名字的不满。
“好啦，小乖乖，这么多年了还记仇呐。”
众所周知，萨尔加一向不喜欢沙拉曼德。可西弗尔一直不明白，温婷把这样的巨兽称为“小乖乖”是什么心态，更不明白的是这只巨龙是怎样坦然接受这一称呼。
实际上，为了顾全萨尔加的尊严，诺姆并没有告诉另外两位同伴，这是因为萨尔加曾经挑衅温婷，不幸被冰形态的精灵王暴揍至重伤的结果。
所谓的重伤，被恢复成水形态的温婷用了小半个时辰就彻底治愈了，她以此来表达对自己暴走的愧疚之情。
于是，萨尔加的心灵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她似乎来了。”西弗尔面向的远方，天空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
“啊。这次还真是快。我以为怎么也得再有半个时辰。”诺姆的脸色显得不太自然，似乎稍稍有点紧张。旁观的两人会心一笑，表示理解。
可惜这样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太久。
东方飞来的身影显得太大了些，不似福克斯那玲珑的模样。
重要的是，它并非凤凰的火红，而是通身黑色，噩梦一样的黑色。
看来，我们有麻烦了。
黑影的速度很快，迅速飞到了近前，三位精灵王得意目睹它的整个身躯。
这个体型，至少是萨尔加的五倍。它的翼展超过十丈，有两根细长的尾巴和三个怪异的头颅。每一个头略有不同，都有一张恐怖的巨口。整个身躯笼罩着几乎实质化的黑雾，显得尤为庞大。
“我还以为能有个像样的对手，结果完全不够看。”
噩梦之主的宠物，三首之戈加斯的一只头发出轻蔑的挑衅，另两个头高声咆哮起来。传入耳中的是尖锐的噪音，西弗尔招出一道风障来屏蔽掉这些攻击，三人交换一个眼神，多年的默契无需多言。
不好对付，速战速决。

萨尔加抖抖翅膀，飞了起来。即使它不喜欢飞行，在这样的局面下，它将是这场战斗的主力。
结局已经注定，噩梦必须被消灭，根本不需要任何废话。
振翅而起的巨龙飞到了和敌人同样的高度，张嘴就是一口龙息。他是土属性的巨龙，吐息是浓缩的土元素流，杀伤力一般，穿透力绝对一流。
戈加斯知道厉害，盘旋着躲过了龙息，还击以喷吐的黑雾，同样被萨尔加躲开、
“自不量力的家伙，今天就是你的葬身之日。”
它咆哮着，三只头分别扑向萨尔加的脖颈和双翅。
身形的巨大差距让萨尔加近战几乎毫无胜算，它仍然英勇地缠住敌人，为同伴争取攻击的机会。依仗自己的灵活，它得以避开这些恶毒的撕咬，可所有人都知道，这险象环生的背后，一丝微小的失误换来的可能是就此殒命。
诺姆站在巨龙的脊背上，他可以在自己的契约龙上的任何地方站稳脚跟，哪怕它正在剧烈地翻转。他是这场战斗的另一个关键，为萨尔加提供必要的防护以及掩护性的攻击。
大地的守护者偏偏要空战，这是不明智却无奈的选择。
“老伙计，我们还得再卖力点。”一边期待着沙拉曼德的支援，一边向自己的契约龙发出指令。
萨尔加没有吱声，它用行动作为回应，没有再选择游斗，而是直接发起了攻击。它成功地将戈加斯的一只头逼退。另一只头则撞在了诺姆的召唤出来石盾上，而第三只头却成功咬住了巨龙的尾巴。萨尔加吃痛的翻滚着，直到一只风刃击中了那只头粗壮的脖子，才顺利得以脱身。
待在地面上的西弗尔与温婷对高空的战斗的帮助十分有限，很少有魔法能在这个距离上造成有效杀伤。特别是对于这样高速移动的目标，命中是个无比艰难的问题。他们只有等待，等待战友为他们创造这个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两位精灵王没有浪费同伴冒着性命危险制造出的破绽。
一道风刃几乎将戈加斯一条脖子斩为两段，另一发冰箭则直接穿透了它的躯体，在它的腹部制造出一个空洞。

“卑鄙的偷袭者。”一只完好的头发出刺耳的吼叫，另一只则向地面吐出浓浊的气息。像炮弹一样的黑球被温婷的水幕弹开，弹射到城市的一个角落里。刹那间十数间房屋在爆炸中变为齑粉。
萨尔加立即再次投入了战斗，以减轻地面的压力。
“腹部伤口迅速愈合，颈部则恢复缓慢。”西弗尔对刚才的攻击做出战果统计。在一只头负伤后，战斗稍稍恢复了均势。只是戈加斯也变得更加小心，再也找不到进攻的机会。
“这鬼东西恢复太快，早晚把我们耗死。”温婷的样子不再是那个温婉的少女，她的半个身体结为冰霜，海蓝色秀丽的长发也变为瀑布般尖锐的冰凌。连带着性格都变得乖戾起来，这是冰霜契约的副作用，因此温和的她不太愿意使用这种力量。好在只要温婷愿意，她可以随时变化回去。
“你看，它的腹部都被黑雾笼罩着。我怀疑它实际的体积没那没大，只是可以在黑雾中自由转移。所以我们即使击中了正中央也没能造成有效伤害。”对这个形态温婷的脾气很了解，西弗尔连说话都小心翼翼。
“那有什么办法，这个距离能攻击到就不错了。难道你能造成更大伤口？”
温婷咄咄逼人的眼神让西弗尔又是一阵发憷，他支支吾吾地说：“我是没有。不过我们可以合作一下……”
西弗尔观察着温婷的脸色，尽管她半张冰白如玉半张柔弱似水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从她不耐烦的手势中可以领会到她的意思：有话快说，别耽误老娘时间。
抢在她开口训斥之前，西弗尔迅速吐露了自己的想法：“我的风刃强化后易受干扰而偏失方向；你的冰箭强化后速度减缓不易命中。如果我们合力制造一个附着风力的冰箭，在命中目标后爆炸，就能造成有效杀伤。”
很简单而很有效的方法。仅仅是一次攻击，就找出了敌方的弱点并制定出合理的计划。这就是风之精灵王西弗尔。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温婷仍不打算让这位飘逸的同伴讨得半点好处：“哼，说得好听，其实根本就是想占我便宜！”
他们是精灵王，元素的化身。他们使用的力量仅仅来自于自己的身体。想要合力前提必然是身体的接触。

戈加斯受伤的第三只头基本复苏了。在这段时间中萨尔加并没有造成有效的战果。导致此刻危机更重。
他是大地的守护龙，无法在天空中得到任何力量补充。它的力量每时每刻都在衰退。而对手，从经验来看，力量几乎是无穷无尽的。
“拜托，请把手借我一用。”明知道对方不会拒绝，西弗尔还是用这样的请求来给予足够的尊重。
温婷很清楚现在局面的危机，可她还是犹豫了一下。并非是在考虑要不要，而是在考虑应该给出哪一只手。
一只左手冰化后坚冷如石，一只右手水化后吹弹可破。
当然是右手吧，难得有机会牵他的手，要是没有触感就太可惜了；把一只冰块塞到他手里，他也会失望的吧。可是以现在的位置，伸出左手才是更加合理；况且他需要的本就是冰之力。硬要伸出右手，岂不是太明显了，要被看穿的吧。
索性连右半个身体也冰化，这样就不用选择了。
慌忙之中她没有考虑到，这个糟糕的选择是对西弗尔更大的打击。
她似乎是真的讨厌我？西弗尔受宠若惊地握住了这只像是硬塞过来的手，没有感到一丝的冰凉，仿佛坚硬的冰块之内，仍能感觉到她温热的血液缓缓流淌，感应到她起伏的脉搏，有力的心跳。
“你在磨蹭什么！”完全冰形态的精灵王怒喝道，那件水蓝色的长裙套在她晶莹纤细的身躯上，是那样的相得益彰。
西弗尔手一哆嗦，险些把这只玉手甩脱出去。要是真甩出去，还可能再回来吗？
诺姆站在龙背上，此刻的他已是大汗淋漓，左支右拙。他空有一身力量奈何无处可用，心中着实郁闷不已。
好在这时，他收到了西弗尔的风讯。
需要机会？机会是可以创造的。

来吧，吾友，让这个丑家伙知道点厉害！
诺姆从龙背上高高跃起，左手一挥招出一颗小型陨石，从斜上方砸向戈加斯三只头末端的连接处。别的地方可以化作虚体，这个地方要是断开，三个头可就分家了。
他的判断不错，戈加斯振翅偏移开来，躲开了这一击，与此同时，萨尔加扑向了戈加斯的尾巴，把诺姆留在了半空中。
“你这是自寻死路！”
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尾巴，戈加斯选择先解决诺姆。精灵形态的诺姆可没有翅膀，在半空中无处躲避。
至少它以为是这样的。
诺姆皎然一笑。一张血喷大口瞄准了他下落的位置，看起来他确实无处可逃。
仅仅是看起来。精灵王脚下突兀地出现了一块岩石，被他狠狠一踩正好砸中了这颗袭来的头颅，而他自己则借力他弹开，落向了地面。
与大地一体的土之精灵王当然不会因落地而受伤。
戈加斯很想追上去，它确信自己不会让这个家伙逃过第二次。可惜一条龙缠住了它的尾巴，让它无力追捕。
机会再次来临，不容有失。等待这一刻很久的两人做出了合力的一击。
碍于体型的原因，戈加斯在战斗中几乎没有用过尾巴，这并不代表着它的尾巴没有攻击力，反而比头部更加灵活。
萨尔加咬住了两条尾巴中的一根，入口处是坚硬的质感和令人晕厥的恶心味道。它绝不会松口，任由另一条尾巴如蝎子版刺穿他的肋骨，死死缠住戈加斯不放。
两只巨兽在空中挣扎着发出同样响亮的嘶吼声，尽管这从来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
直到有一支冰箭来到它们面前。
这支冰箭比之前的更小，更快，以至于戈加斯发现它时来不及躲避。它并不认为这东西能对它造成什么伤害，索性选择了无视。
它又错了。
冰箭准确地刺入了它的身躯，没有像之前一样穿透而过。包裹着它的风力释放出来，膨胀成一股螺旋的风场，在它的体内搅动、扭曲、吞噬着。
它发出震耳欲聋的痛苦嚎叫声，庞大的身躯大半成为了空洞，剩下的部分被萨尔加拖拽着俯冲向地面。

土之巨龙同样不惧怕与大地的碰撞。
两只巨兽如流星般坠落，萨尔加押着戈加斯笔直地落入圣普罗米斯河中。
西格鲁大桥，精灵语中母亲的庇护，而矮人称它为杜克拉塔亚，意为大地的恩赐。这座见证了精灵与矮人友谊的大桥如今被两头巨兽撞毁，它最后的使命是将戈加斯截称两段。
这还不足以杀死它。
风之精灵王西弗尔招出一阵凛冽的旋风，将它的每一寸身躯粉碎，化成一团浓稠的黑雾。
水之精灵王温婷驱动圣普罗米斯河水，将黑雾包裹分割成无数份细小的颗粒，冻成一具黑色的冰棺。确保它不会重生。
土之精灵王诺姆将冰棺沉入河床之下，覆盖以最坚固的泥土，引河水之力确保这些冰不会轻易融化。
战斗似乎告于段落。
诺姆心急地跑到一边，查看萨尔加的伤势。留下西弗尔和温婷待在原地。
“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松手？”
西弗尔惊奇地发现自己确实还抓着温婷的手，心都凉了半截，赶忙抽回手来。
“啊……对不起……”
本以为大祸临头的西弗尔出乎意料地看到文婷并没有再做追究。冰霜的容颜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笨蛋！你就不会借机说点什么吗？
这个形态，还是先不要解除了……

本来是想写一个片段的，结果一不小心写了这么长……
写的时候挺有感觉，很多设定出乎意料的完美。
写出来效果就一般了，文法比想象中还要生硬。
作为插入的一章记忆……忍了
@喝一杯残茶 。

@千墨云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