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暮春时节，持续的阴雨绵延而漫长。细密的雨丝顺着屋檐竞逐而下，声声叩打砖瓦。积聚而成的水洼处溅起朵朵涟漪，如同晕染的水墨画。
【壹】
一声啼哭划天际，姊姊和我应声落地。半生戎马的父亲怀抱双姝，面上的笑容早已掩饰不住心中的狂喜。襁褓中的姊姊对着父亲盈盈一笑，天空顿时灿若烟霞，将往日的阴雨一扫而去。
父亲说，姊姊容貌姣好，遂名换牡丹，相比较之下的我则有些黯淡，故名芍药。
姊姊素来娴静寡言，喜着清雅的水衫。我却钟爱一身红衣，鲜红的颜色透着妩媚的明妍。
【贰】
上巳节初至。
双飞的燕舞翩跹，江畔的柳絮初绽。暖风微薰，河水皱澜。两岸百花争奇斗艳/灼灼欲燃，各色掺杂成琦丽的绚烂。往来人群嬉戏交谈，不时以解冻春水戏婵娟。
归来途中，与一人不期而遇。他冷俊的脸上透着些许威仪。迎着明媚的阳光，五官的轮廓微微有些耀眼，竟有些朦胧了视线。
【叁】
十六岁的生辰如期而至，于此同到的，还有一道立后的圣旨。父亲犹豫了良久，最终决定要姊姊进宫。我涂着胭脂色蔻丹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和着滴滴鲜血，开出肆虐的妖艳。
册封大典那日，看着镜中身着凤冠霞帔的姊姊，宛如倾城的牡丹。我悠悠笑道：“世人皆知你为国色牡丹，纵使芍药开出大片的嫣然，也开不出你的灿烂，不过效颦一般。可是姊姊，我只想要这一场华丽的喜宴，还望姊姊成全。”
姊姊听后，面色有些惨淡。我继续笑道：“自小姐姊姊就让着我，我知道，这次，姊姊一定不会跟我抢。”
在我的步步紧逼下，姊姊轻轻褪去了锦衣霞帔，摘下珍珠凤冠。
嫁衣如火，环佩叮当，盖头下的我笑得有些肆虐。喜娘扶着我一步一步地走向花轿，回头深望一眼，仿佛依稀能够听到屋内那人的泣涕连连。
我如愿地嫁给了那个不可一世的王，成了雍容华贵的牡丹。
入宫当日，宫内植满了大量牡丹：凌花晓翠，彩云映日，蓝海碧天，花红迭翠，梨花雪，中秋月……
轻轻扫过一丛花海，绰约的花瓣刹那碾为尘埃。
偶尔，我会学学姊姊的样子，在他经过的地方，抚琴听雨，下棋研墨。我知道他经过时的注视。噙着唇边的一抹笑，满足离去。
【肆】
城外鼙鼓喧嚣。
我慵懒盥漱，换上泣血的红衣，对镜描出最娇妍的盛妆。
他怒不可遏地走来，死死掐着我的下颚，狰狞可怖地问道：“你的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牡丹？”
我嗤笑道：“我不过是芍药罢了。你我早知，青萍之末的相遇，不过是一场设定的局，既然这场联姻缺少人质，牡丹亦或芍药，于你，又有何区别？”
他几近癫狂地将我拖拽到城楼。城下，爹爹率领的大军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挥军而入。爹爹看到我后，握着令旗的手有些怔愣，目光中尽是犹豫，我却微微回以一笑。
我继而望向昔日高高在上的他，轻笑道：“如今，我不过是一颗废棋，早就没了价值，不要妄想用我来牵制爹爹。你暴戾专横，这城早就该亡了。”
挣脱了他的控制，我一跃而下。他本想拉住我的手微微蜷起，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一滴泪悄然滑落，倾碎了满城花瓣。城下，绽出最娇柔的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