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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花】盛夏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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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只要是因为手机不能打开微盘上的文。只能找地方发上来再看了。。。就这样、


1楼2014-11-08 09:13回复
    03
    “你干嘛?!”
    “报仇!”
    简单招呼之后,两人迅速战成一坨。
    je7c5b的攻击被盛世繁花以一个闪避巧妙躲开,同时还炸开了一串新的操作,刹那间光芒骤起,技能叠加效果如爆炸般淹没了弹药专家的身影,压根无法判断对方要如何进攻。
    孙哲平从未见过这种打法,眼睛都被刺痛了,判断时间延迟了半秒,一枚僵直弹精准无误地刺入血肉。
    他在游戏外骂了一句,僵直时间不过二秒,但对方哪能错过大好时机,面前立马被狂轰滥炸的技能效果包裹。
    接连不断的密集攻势,称得上压制的输出效率,盛世繁花毫不忌惮挥霍法力,飞速狂丢着技能,而他的眼睛还没能适应致盲般的光影效果。孙哲平自知伸出劣势,却为先前的轻敌扯开了嘴唇,他可不会像一般新手那样自乱阵脚,一边倒似的局面反而能激起求胜心,不顾血条直降,再度提升了操作强度,开启暴走提剑冲破枪林弹雨。
    最初确实为猛然爆起的缭乱打法惊艳了一把,冷静下来后才发现对方手速虽强,但准头不够,乍一看威风八面惊吓效果十足,其实大多是虚张声势,团团乱转着去躲才死得更快,还不如直接迎上去砍个你死我活。
    孙哲平的打法看似鲁莽,可每次交锋都在将两人的距离拉近。好不容易将盛世繁花斩飞出去,攻守倒转,正打算大干一场,只见那弹药专家竟然转头开始没命地跑。
    小样跑得还挺快,敏捷堆得很高嘛。他不依不挠奋起直追,不分出胜负心里实在不痛快。
    “你别跑啊!不是要找我报仇吗?”
    “我能不跑吗?!枪系对狂剑,近战赢不了的好不好!”
    张佳乐吼了回去,比起近身战,还是放风筝的打法最适合他,一边控制距离,一边随手丢着各种能制造负面状态的弹药,扰乱对方的追击节奏。
    “技术不错,刚才干嘛不还手??”
    盛世繁花丢出的技能太过密集,手雷炸得满屏白光,一不留神中了冰弹,冰冻debuff立刻生效,速度直降,瞬间拉开了一段距离,敢情他是想放风筝把自己磨死啊。
    “那会儿我人不在!凭什么说我弱逼!”
    各种效果的子弹手雷纷至沓来,孙哲平慌忙挥剑斩落,如此密集的弹幕,都没能阻挡那狂剑士向前冲杀。
    “哈哈,没中。”他轻松调侃,半分靠气势半分靠侥幸地从枪林弹雨中劈开道路,“我说怎么一动不动。跟我好好打一场吧!干死得这么轻松,都不好意思问雇主要钱了。”
    “靠!敢情你是被人雇来杀我的!谁这么没种还借刀杀人?!”
    张佳乐努力回想了一下,和自己结过梁子的人似乎不少,被追杀也是家常便饭,不过以他的操作水准,揍死几个闹事的绰绰有余,以一敌多打不过时也能顺利逃脱。对手只一人却能和自己打到这种程度,还是头一回遇到。
    “谁雇我来的不重要,现在我就想跟你好好决个胜负。”
    je7c5b的行动慢了一拍,张佳乐的视野被自己打出的光影遮着,没看清对方搞了个什么操作,等光影散去再看到那狂剑士时……je7c5b……把一套紫装扔在了地上。
    不光丢了装备,还跟着掉出了两件食物和药。张佳乐愣是没搞懂这是什么陷阱埋伏,继续向他倾泻着子弹,目瞪口呆忍不住吐槽:“你,你掉东西了!喂!被人捡走了!”
    这回让路人捡了便宜……看到有人野外追杀,打法还像俩高手,于是站在旁边津津有味围观打个酱油,谁知那狂剑士噼里啪啦地掉出件55级蓝装。见有便宜占冲进随手拾荒,谁知那狂剑士压根没理,再度冲向了面前的弹药专家。
    狂剑士借着冲撞刺击直杀而来,刚才还离他有点距离的je7c5b,刹那间已冲入安全距离内。他正想躲,狂剑士竟凌空取消技能,换成地裂斩大力劈下,被剑气波及的他,血又开始狂往下掉。
    张佳乐顿时懂了,他是想减轻负重提高速度,好打乱自己的节奏,只要能拉成近身战,狂剑立马占据上风。
    “不带这样的吧!你东西不要了吗?!”
    他从没见过打这么疯的人,好歹是件满级紫装,就算看不上眼,也能卖不少钱呢?
    “一会儿爆回来就行。”
    “你脑子有问题吧!”
    张佳乐不过脑地回喷,被对方的挂三战术激了手速,技能不耗蓝似地密集丢了出去。弹药不像神枪手能靠枪体术自卫,要是被狂剑士零距离揪着猛打,必死无疑。
    “呵呵。”孙哲平满不在乎地笑道,丝毫没被遍地开花的光影吓退半步,血线刚一滑到期望的临界点,立马像变了个人似地开始了凶残的反击。
    50级被动技能——血气唤醒,狂剑的双眼刹那间变得通红,每次打出的有效伤害,都能卷走一长段血条。他的打法毫无章法与节奏可言,却霸道得摧枯拉朽,盛世繁花根本无从正面招架,想跑都难,不一会儿就躲得满地打滚,转眼间只剩下一点血皮了。
    张佳乐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脸快要贴上屏幕,右手捏紧鼠标,左手在键盘上翻飞,炸毛着乱嚷嚷:“等级高欺负等级低你要不要脸!有种去竞技场PK啊!修正场!敢不敢!”
    “手下败将口气倒不小。”
    je7c5b用一记重击结束了这场乱七八糟的对决,伤害计算得恰到好处,将盛世繁花斩倒在地的同时,又补了句:“待会儿我加你好友。”
    上帝视角再度降临,张佳乐保持着躬身趴在电脑前的姿势,差点把鼠标砸向显示器。
    他来网吧是为了减压,不是找气受的。才上机半个小时,已经死到了第二次。可这还不是最倒霉的。
    盛世繁花缓缓倒下的时候,手里的枪也跟着滑了出去,被je7c5b云淡风轻地捡了个正着。
    “我操操操操……”张佳乐骂道,可角色已死,语音传不到对方耳中。
    幸运值低迷的悲催少年满脑想着“今天这梁子结定了”,咬牙切齿地回到复活点,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走着瞧!”


    4楼2014-11-08 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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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
      半小时后,烈焰森林练级区,人头攒动如活动日。
      无敌公会的人早已严阵以待,规模算不上声势浩大,二三十人排成经典阵型,全是有点小名气的高玩。队前的黑云压城满心纠结。原本只想给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盛世繁花一点教训,没想到事态竟发展成整个公会被两人挑战,还在全世界宣扬了一番,引来了一群路人围观。
      这种上门打脸的事,不应也太孙子。可要真去带着200号人打他俩,以多欺少简直笑话。逞能一点二对二吧,心里又没底。
      经过刚才的野战,被虐成渣的公会玩家血泪控诉,这俩人的实力比原本预估得高多了。死者A打了个大逆不道的比方……他俩组队去挑一叶之秋,都不一定会输。
      这个笑话,可不太好笑啊。
      黑云压城深思熟虑,带上公会里的顶尖精英,又叫了几个略逊于自己的高手入队凑份子,穿起最好的装备潇洒出阵。这种阵仗,赢了依然胜之不武,至少没在众目睽睽下输掉丢人。
      je7c5b与盛世繁花备齐粮草,赶到约定的地点,围观群众先喧闹起来。议论声由近及远扩散,每个人都在大声起哄、叫骂与狂嘘,简直是职业选手客场出战的待遇。
      张佳乐不是没见过这般声势,却是首次以主角身份被群众欢迎,频频点头挥手乐在其中。一挑一百,本来还没什么实感,可身临其境后渐渐被气氛感染,顿时腾起了壮怀激烈的激动情绪。
      “紧张么?”
      孙哲平随口问向身旁队友,盛世繁花换着弹夹没搭理他,于是又补充道:
      “其实我也有点紧张。”
      “哦?”
      “从没和比自己低5级的人组过队,心里不踏实。”
      “你怎么还不去死!”
      他紧绷的手指放松了少许,孙哲平也轻松地笑了笑,让狂剑士扛着重剑走向敌阵。
      “你就是那个在世界频道里口出狂言的验证码?”黑云压城冷冷地说,不忘耻笑对方挫到暴的ID。
      “唷,乖孙,叫你爷爷什么事。”
      孙哲平笑道,话音未落就已舞起重剑。
      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刻举枪起跳退后,落下一地手雷。
      在普通玩家眼里,黑云压城已算得上技艺出众,可孙哲平刚和盛世繁花切磋过,此时再看对方操作根本入不了法眼。
      其他打手见老大与人战得如火如荼却一直落于下风,也跟着蜂拥而上,不少人刚凭惯性冲上前线,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被炸得找不着北,一窝蜂似地乱蹿,毫无阵型。
      盛世繁花杀入重围,百花盛开,华丽得像场大型移动焰火表演,光是视效就一等一震撼。围观群众纷纷发出惊呼,相比之下,同职业的黑云压城那中规中矩的操作,在可看性上简直是天王级乐队LIVE与KTV麦霸间的差别。
      明明在被二十多人集火,中间的二人依旧游刃有余,一个频频放出光影弹幕,不时给冲上来的加点异常状态,看准机会就是一阵密集攻击;而另一个藏在技能特效里狂飙输出,配合得天衣无缝。无敌公会的人被狂剑士砍得不敢近身,但离远了又被弹药专家的打法闪花了眼,漫天血花光雨之中,隐约传来两人耍嘴皮子互相调戏的声音。
      “掩护的力度不够啊花花!”
      “冷却中……你妹!谁是花花!!”
      “你全名太丢人谁叫得出口。”
      “你还有脸说我?!念念自己的ID好吗?!个验证码!”
      “我ID是脸滚键盘滚出来的你信吗?”
      张佳乐顿觉无语,打得却愈发得心应手。本以为无法全身而退,可与验证码组队后,实力不止是相加、而是以相乘的骇人效率狂飙突进,强势到令自己都感到害怕。
      转瞬间砍倒八人却并不十分吃力,余血余蓝都还算客观。没准真能将无敌公会杀个心服口服?
      “我叫张佳乐!你喊我真名得了。”
      “孙哲平。”
      je7c5b言简意赅地回应。
      “你冰弹还有剩么乐乐?”
      “我一梭子全打你身上你信吗?!”
      战斗结束得比预想的还快,两人还有小半条血,对手已只剩下三人苟延残喘。
      八九十号无敌公会的在线成员躲在围观群众里造势,看到这一幕面子上都有点挂不住。
      “别高兴太早!我们还有的是人!”
      黑云压城被压着打到气结,也不管脸面了,叫了俩牧师出来刷血,一副要召唤两百号人撕破脸拼到鱼死网破的架势。
      “我说要挑你们全公会,你才叫二十号人来,什么意思?你爷爷我想开个血气唤醒都没机会,知道我打得多不痛快吗?”
      张佳乐听je7c5b在身边喷着让人气结的垃圾话,憋笑憋到肩膀直抖,跟着他发疯帮腔。
      “对啊,剩下那两百号人呢?赶紧都叫出来,一挑一百才带劲儿嘛!”
      je7c5b换了个站位,与盛世繁花脊背相抵,颇有孤胆英雄背水一战的范儿。
      “其他人也别光站着看!还有没有手痒的!都出来吧,战个痛快!”
      他的热血就像声势浩大的传染病,迅速撩起了围观者的战心与杀意。
      眼前的精彩对决看得人蠢蠢欲动,正攒着满腔干劲儿无处释放呢,巴不得就地大开杀戒。藏在人堆里的无敌公会玩家、落花流水的成员、想和两位高手过招的挑战者、唯恐天下不乱的路人……纷纷挥着武器飚着技能冲向混乱的战场,敌我不分地乱砍一气。转瞬之间,烈焰森林里到处都是喊打喊杀的骂声与技能的闪光,以je7c5b与盛世繁花为漩涡中心,化为了乱世血海。


      7楼2014-11-08 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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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
        张佳乐至今记得那场战斗,哪怕日后在神之领域抢野图BOSS时见识过更混乱的场面,进入职业圈后也遭遇过更惊心动魄的挑战,初次体验到的血脉贲张,依旧历久弥新、难以磨灭。
        他一直打到忘了时间,手上的操作都有些麻木,肾上腺素急速分泌着,亢奋到极点时大脑已是一片茫白。乱成一团的混战不需要太多深思熟虑,只是机械性地不停躲避不停攻击,放胆去搏,就算横死也酣畅淋漓。
        烈焰森林的人越打越少。被杀的,熬不住下线的,弹尽粮绝退出的,纷纷离开了喧嚣舞台。他不知自己保持着高强度操作战了多久,好几次险些被集火带走,毫不吝惜地灌着最好的药,物品包里空空如也,血条只余薄薄一点,装备的耐久差点耗光,枪里再也打不出子弹,不知屠杀了多少玩家,被血染红的名字正彰显着十恶不赦。他已精疲力竭,角色却依然活着,并像个无忧无虑的傻瓜一样肆无忌惮地笑着。
        Je7c5b正揪着最后一个玩家猛打,留下一地尸骸,可算结束了这场恶斗。
        直到看见那狂剑士把染血的重剑抗在肩上,开着暴走向自己冲来,张佳乐才顿觉手指已经疲惫到快要失去知觉。他已经没有反击的法力了,还以为一定会被杀掉,满足微笑着看向面前名字鲜红的死神。哪怕这时对方轻轻一戳盛世繁花,都能把他第三次送回复活点,而他却不再像第一次时那般介怀。
        Je7c5b没有出手,反倒对着面前的弹药专家伸出了手,带着笑意说了句话。
        云淡风轻的台词,却比最强悍的绝招更加要命,也更加让人心脏缩紧。
        即使是数年以后,他的账号角色被封为神级,自己也成了荣耀圈的不朽传说。升到了55级,70级,75级,打过各种阵仗的职业比赛见过各种乱世浮生,依然能清晰记起那个考砸了的18岁夜晚,以及那个伫立在尸山血海与他面前的轻狂少年,如何对他发出了改变他一生轨迹的邀约。
        “嘿,你的技术看起来不错,要不要和我一起来个组合?”
        那是苍白的少年时代,第一枚闪着金光的记忆碎片。
        这究竟是怎样的神展开啊,想拉他入伙的公会小组一直很多,但他上线时间飘忽不定,怕有了同伴会更加把持不住地沉迷荣耀,一直纠结着没敢答应。
        如今正处在高考之前,更是不能盲目冲动,可je7c5b摊开的手却如此地充满诱惑。
        张佳乐轻轻抽了下鼻子,正想答复。
        深蓝色的弹窗猛然跳出,屏幕中的一切回归静止。
        孙哲平放开了键盘鼠标,靠在椅背上等对方反应。
        可盛世繁花这呆发得有点久啊,怎么跟第一次看到他时似的,毫无动静,搞得他难得不淡定地尴尬了起来。
        刚想再说点儿什么,烈焰森林里除自己外的最后一个活人,啪地凭空消失了。
        居然在关键时刻一声不吭下线遁!心思比姑娘还难揣测。
        孙哲平叹了口气。也罢,毕竟追着他杀了两次,被嫌弃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这人性格不错,打法也挺有意思,搞个组合一起闯职业圈定能大展拳脚,值得多多留意。
        闲适地勾画着理想未来蓝图的孙帮主哪里知道,自己问出那句话时,千里之外的高三备考生正在经历怎样的修罗场。
        直到网管强行锁了张佳乐的电脑,他才察觉到身后的异样,浑身血液瞬间涌回心脏。他摘下耳麦,像囚犯确认死刑日期似地回头,网吧老板、班主任与妈妈正围在身后,有的嗔怒,有的阴沉,而给自己发了通报短信的哥们躲在三人身后,脸色一阵煞白一阵铁青。
        他哆嗦着伸手去拿桌上的手机,面无血色地按下开机键,立刻被50多条短信与通话提醒震麻了手心。
        显示时间:01:42。
        一股强大的手劲揪起他的领子把他拎小鸡似地拎了起来,他对上了妈妈暴怒的眼神,紧接着啪的一声脆响,左脸疼得烟熏火燎。
        如果是游戏里,这种意图明显的攻击轻而易举就能避开,可在三次元,他压根不会动躲的念头。
        第二次被杀时,为了集中注意力他关了手机。谁知后来和孙哲平打得忘乎所以,完全丧失时间观念,不知不觉玩了6个小时。网管也是荣耀迷,认得这位游戏打得特别好的常客,见他以一敌多玩得起劲儿,非但没赶他走,还擅自帮他延长了时间,登陆自己的角色跑去烈焰森林助拳。这下可好,父母到零点都没见儿子回来,一个电话打到班主任那儿,还听说他逃了夜自习早退,差点没吓晕过去。
        张佳乐这孩子,外表看似阳光灿烂,其实内心要强敏感,身边的人总爱顺着他三分。往最坏的方向想,只怕是摸底考砸想不开了。好哥们在梦中被急促的电话铃吵醒,原本不想出卖伙伴,可听他妈妈在电话那端急出了哭腔,而张佳乐又死活不回短信,咬咬牙把真相和盘托出。
        三人杀气腾腾地冲进网吧,问过老板之后,立刻锁了他的机子包夹而来。
        然后就演变成了现在的局面。
        在老师与同学面前挨家长打实在很丢面子,他想解释些什么,却只嗫嚅着“我……”没了后文。
        因为妈妈用扇过他的右手掩住了自己的嘴,哭了起来。
        他本以为会迎来狂风暴雨般的捶打与责骂,就像在家被夜起上厕所的爸爸逮到自己凌晨偷摸进书房打荣耀时那样,抄起手边最近的东西一顿猛抽。可这次却要面对更柔软也更加令他心如刀割的武器——浑浊的泪水源源不绝地从妈妈的脸上滑落。
        中年人的哭泣充满了辛酸无奈的,伴随着一阵阵抽噎,伴随着浓浓的失望与担忧。平时一向温吞的女老师赶忙伸手搀扶,对他投去了冷冷一瞥。哥们用毫无自信的询问眼神打量着他,似乎在担心自己的背叛会不会毁掉两人的友谊,而他只是冷漠地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凌晨的街道上春寒料峭,妈妈是骑着自行车来的,这会儿哭得说不清话,他主动提出要载她回家。
        少年弓起身子,卖力地蹬着沉重的单车,不平坦的道路在面前绵延起伏。
        夜深人静,路灯昏黄,只有网吧、旅馆与24小时便利店闪烁着廉价的微光,比他身形小上一圈的妈妈环着他的腰靠上了他的脊背,呜咽如风声般萦绕不休。


        8楼2014-11-08 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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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8
          到家之前,妈妈的情绪已经恢复了稳定,也没提网吧的事。领他进了家门,在59分的英语卷子上签下名字,语重心长地问:“作业还没做吧?”
          “嗯……”
          他小心观察着对方的脸色,妈妈只是一脸浓浓的疲惫,洗了把脸抹去泪痕,没怎么搭理他就进了卧室。
          张佳乐站在父母的卧室门前静静观望着,门缝下的黄光过了一小会儿就熄灭了,爸爸没有立刻抄着折凳冲出来,说明妈妈并没告诉他自己的真实去向。
          他虽然有些叛逆,但归根结底还是个有骨气明是非的孩子。提着书包走进卧室,没扑向床反而坐到了写字台前,拧亮台灯,用力压平了考卷上的折痕。
          闹钟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两点半,距离起床点还有四个多小时,张佳乐掏出作业本,一科挨一科地写了下去。
          手上批量处理着堆积如山的作业,脑内却一刻不停地重播着与je7c5b并肩作战的光景。与苦闷的现实完全不同,无比得爽利过瘾,就像好莱坞大片主角开车撞破一整座集市一样,从那些布景般的NPC头上碾过去。但现实中的自己却只会躲进虚拟世界中逃避生活,连妈妈的泪水都无法止住。
          语文作业抄到“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他无意识地勾起唇角,想起了那个叫孙哲平的狂剑少年。与他的相遇,似乎催化了心中压抑已久的某些激烈的情绪。
          如果能拿出那股破军千里的勇气与疯狂对抗现实,一定不会像现在这般,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前摇摆不定着深陷泥足吧……
          他在写字台前奋战了一整个通宵,做完作业又写起摸底考的纠错总结。一直撑到天光微亮才重新穿起校服,收拾好书包准备上学。
          客厅里静悄悄的,妈妈大概还在生气,没来叫他起床。桌上却摆着一碗加了荷包蛋的细面,还冒着热气。
          他默不作声地吃完,关门出屋,被朝霞染红的鱼鳞状薄云铺展到道路尽头,胃里沉甸甸暖烘烘的,心中却升起了淡淡的负罪感。
          虽说离上次到校只隔了一天,张佳乐却觉得彷如来到了另一个陌生世界。
          走廊里聚集了不少学生,一看到他就窃窃私语着让开了路,他挤进人堆,只见墙上新帖着两份布告。红的那张是摸底考年级前50名的榜单,与他无关,另一张白的则是有关他的通报批评。
          暗搓搓的黑底白字,大力谴责着电子鸦片对青少年的毒害。他斜眼瞟向旁边的红榜,行首的字体比别人的大出一倍,耀武扬威,一眼扫去,只能记住最顶端的那个名字。
          年级第一是班上模样并不出众的一个女生。从小到大,父母都喜欢在耳边唠叨,某某家的某某又考了全班第一,某某家的某某钢琴比赛拿了冠军,听得耳朵起茧。可在他那暗淡无光的18年岁月中,从来没给过父母一次向别人炫耀的机会。
          就连初中时参加过的最拿手的电脑比赛,也只拿了全校第二。
          爸爸说:“就不指望你争个冠军回来了,只要别拿倒数给张家丢脸就行。”
          对于好胜心强的少年来说,这非但不是安慰,还是相当令人沮丧的打击。
          张佳乐把脑袋仰得颈椎发酸,试图把两张布告看岔,幻想是自己的名字被挂在红榜第一。会不会有雷鸣般的掌声涌动,得到闪耀的鲜花和奖杯?
          可事实上,让籍籍无名的他在学校里大出风头的,却是丢人到爆的“网瘾少年为打游戏流连网吧夜不归宿”的公开批评。
          讨厌的事,害怕面对的事,即使逃避也会如期来临。他是不喜欢考试,却不是一味避重就轻的懦夫。
          张佳乐不知不觉间捏紧了拳头,指甲深陷进肉里,并暗自下了个狠毒的决定。刚一回到家,就把荣耀账号卡交到了父亲手中,提着书包冲进卧室狠狠地摔上了门。
          高考之前,不会再登陆荣耀,取而代之的则是无休止的温习与做题,每天战到夜里两点,把之前漏掉的模拟卷统统重做了一遍,有时甚至会保持着握笔的姿势趴在书桌上睡死。并认认真真地报了一所K市的中流大学作为第一志愿,为自己切断退路背水一战。
          连一百个玩家都屠杀过,还怕区区的录取分数线么?
          必须要像个男子汉一样拼搏一回。
          6月7号是个闷热的阴天,他也与近千万最普通的高三学生一起,青着眼圈踏入了名为高考的战场。
          第一天的两门科目发挥得不错,最后几天的拼搏竟然也排上了几分用场,忘乎所以地拼了太久,回家后整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连走路都摇摇晃晃的。
          父母问他考得怎么样,见他似乎还挺有自信就稍稍安下了心,考试当天没必要再逼着他复习,于是轻声细语地问:“想吃点什么好的吗?”
          “我想玩会儿电脑。”
          张佳乐没抱太大希望,有气无力地回答。本以为老爸会厉声回绝,谁知对方却打开钱包,掏出一张眼熟的卡片递给了他。
          “最多一个小时。”
          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到爸爸的唇角依稀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又像突然被拧满了发条似地,接过账号卡向书房冲去。
          开机,联网,刷卡,登陆。
          一周没上线,不知那个狂剑士还记不记得自己。
          他刚一踏入荣耀世界就急忙打开好友列表,那个奇葩的验证码ID依然亮着。刚想打个招呼,je7c5b先甩给了他一条消息。
          “这么久没上线,说好的修正场PK呢?”
          一如既往的慵懒腔调,以及不由分说就想把人卷入自己步调的强势做派,让他会心一笑并找回了几分熟悉感,不紧不慢地敲道:“忙三次元呢。你在哪儿啊,先开个房吧,我去找你。”
          最安心的是,他还惦记着和自己的约定。


          9楼2014-11-08 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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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张佳乐对那天残存的记忆,一直笼罩在朦胧而又冰冷的水雾之中,只记得是进入六月后最闷热的一天,收到班主任短信的时候,他还在竞技场里与孙哲平PK个没完,向对方交代了句“我有点事待会儿回来”便离开座位,在网吧二楼的小露台上拨通了查询成绩的电话号码。前几次拨打都是占线,焦躁感快要抵达沸点的时候,才终于听到了那串冰冷的数字。
            他把分数匆匆抄写在掌心,每一项都比估出来的少了些许,心中压了块大石头般喘不过气。回到座位前三两下就查到了报考学校的录取分数线,来回对比了两眼,像只漏气的气球似地瘫软在了椅子里,一切声音传到耳畔,都被弱化成了蚕啃噬桑叶般模糊的沙沙声。
            只差两分,一个名次,一道选择题的事。他与第一志愿失之交臂,并且在志愿表上一堕到底。
            张佳乐不知自己发了多久的呆,望向显示器的视线难以聚焦,看都没看孙哲平发来的消息,拔卡退出荣耀,结算清楚网费匆匆离去。
            云层间隐约有沉闷的雷声擦响,他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家路上,刚走到半路,忽然戏剧性地暴雨滂沱。他没有带伞,只好把书包顶在头上,没跑出几步又被汽车掀起的巨浪淋了个浑身湿透,对着阴云密布的漏水天空怒吼了一声“靠”,悲戚的念头在心中纠缠成乱麻。
            如果做题的时候再谨慎一点。如果瞎蒙的时候再好运一点。如果当初能再多挤出一些时间好好复习……恐怕就不用像现在一样,被迫品尝这只差一点点就和目标失之交臂的遗憾与惆怅了。可是比起这些,最不忍心看到的还是开始努力读书时在父母眼中点燃的希望之光,再次被这无法挽回的结果残忍地扑灭。
            他顶风跑着,可步履渐渐慢了下来,最终精疲力竭地在桥头停下了脚步,他的故乡有条波光粼粼的大河横亘,流水能载去许多哀愁。少年在怅然若失的时候,经常会趴在金属栏杆旁倾听着火车呼啸与傍晚游船的汽笛,凝视着桥头堡的红色小灯一亮一灭。此刻耳畔只响彻着洪亮的雨声,四面八方皆是雾茫茫的一片,全世界的不安都化为大雨向他侵袭而来,衣服和头发都冷冰冰地贴在身上。他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用右手包裹住自己的左拳,呢喃了三遍对不起。
            如果未来的道路全部被拦腰截断,真的可以凭着打游戏生存下去吗?
            世界如此广阔,而他却如此孤单无助。
            刚一到家,妈妈先被他像掉进河里似的落汤鸡模样吓了一跳,擦掉满身的水换上干净衣服,从浴室里走出来时,立刻对上了父母的期许目光。爸爸想问他考得如何,可看到他惨白惨白的可怕脸色,立刻皱了皱眉,先招呼他坐下吃饭。
            一桌饭菜,都是他最爱吃的,张佳乐低下头默不作声地嚼着红烧鸡翅与糖醋排骨,鼻腔里泛起一股酸涩。
            沉闷的气氛持续了将近十分钟,爸爸忽然一语不发地放下了碗筷。知子莫若父,他太了解面前这小子一有点什么成绩就会上蹿下跳着到处嘚瑟的脾性,光看他的表情就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妈妈见到他面色阴沉的模样,先抛去了一个嗔怪的眼神,抢在他前面说:
            “高考发挥失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乐乐最近这么用功,尽力了就行,又不是世界末日,别太跟自己过不去啊。”
            看到他眼眶微微发红,今天又淋了场雨,妈妈先心疼了起来。关怀的语气却更是令他如坐针毡,喉口一阵阵紧缩,几乎吞不下东西。
            爸爸却不合时宜地冷哼了一声:“他真的尽力了?敢摸着良心说问心无愧吗?还不是把时间都浪费在打游戏上了……”
            被一针见血的尖锐话语戳了个对穿,张佳乐几乎把脸埋进了饭碗里,狼吞虎咽地往嘴里扒着饭菜,巴不得把自己噎死。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他略带哽咽地匆匆说道,逃也似地躲进了卧室里。
            几小时后的B市,孙哲平还在专心致志地忙碌着。
            Je7c5b站在一线峡谷的某块高地上,与其他群众一同悻悻遥望着野图BOSS岩之浪人奥磐被蓝溪阁的人越牵越远。
            神之领域没开放前,各区著名精英还没法互相串门,je7c5b与盛世繁花已是二区呼风唤雨的顶尖高手了,就算不加入任何公会,也会给抢BOSS的大混战增添许多不安定因素。几乎每家大公会都忌惮过这对狂剑与弹药的组合,纷纷开出令人眼馋的大筹码进行招安拉拢。但孙哲平的目标是职业圈,一直定夺不了去哪个战队,干脆谁也不讨好谁也不得罪地全部拒绝,有需求时就卖艺不卖身地打点散工。
            对了,他一直忘记告诉张佳乐,其实这个验证码ID,只是他打工与替人买凶杀人时为了混淆视听用的小号。
            Je7c5b刚和霸气雄图的人一起经历完一场混战,所属的队伍已落于下风,在抢野BOSS的大战中,胜败乃兵家常事,无需介怀,见大势已去就索性放弃,锱铢必较太缺乏大公会的霸气风度。
            蓝溪阁拉稳了岩之浪人奥磐的仇恨,已经杀到了尾声,其他公会见抢BOSS无望,爱干嘛干嘛去了,留下一些无所事事的继续在周遭晃荡,想看看能不能借着BOSS的暴走干掉几个倒霉催的,拾点荒占些小便宜。
            局势已定,即使狂妄如孙哲平,也知道此时没可能扭转局面了,干脆站在一边看起了热闹。
            围观了一这么久倒也看出了些门道,奠定了这场胜利的是对剑客与术士的组合,一个主输出,一个主控场,配合得格外默契。
            虽然ID陌生,看操作也知是以一当百的大高手,剑客手速了得,迅雷疾风狂放技能的间隙还有余力爆文字泡,离太远看不清在说些什么,可杀野图BOSS有必要这么话痨么,就算是喷出了冠绝天下的垃圾话,也没可能对BOSS造成影响。而术士站在略靠后方的位置,呈众星捧月之势,视站位估摸是这场的总指挥,将场面控制得井井有条,偶尔放几个控制技能助攻或稳定局面,每次时机都卡得恰到好处。
            看这两位的操作与判断意识,算得上是职业级水准了,可现在还是季后赛时段,职业选手没理由在工作日出现在网游里。更何况,就算是来,也该在他们家一区搅风搅雨?
            他打开好友栏,找了个公会会长询问,才知道蓝溪阁这帮人最近每天都来,二区四分之一的BOSS都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会掉刀剑系武器的,一个都没剩。
            他思考了一下,秒懂,看来是公会请了训练营的人来给战队打材料了。这是要做银装迎接季后赛么。
            既然来了,岂有不迎接的道理。
            孙哲平扯开唇角摸出了手机。
            张佳乐坐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倾听着窗外雨水冲刷玻璃的白噪音,呆愣愣地与天花板面面相觑。或许是因为淋雨时受了寒,手脚冰凉四肢僵硬,浑身止不住在轻轻颤抖。对自己失望至极的时候,连眼泪都挤不出来,反而营造出了生病的效果。
            口袋里猛然震动起来的手机吓得他差点跳起来,掏出一看,是验证码给他发了条短信。
            【你怎么忽然跑了,赶紧上来。】
            【心情不好。】
            他没心思再关心游戏的话题,没好气地飞快回了一句,压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搭档的询问。
            可粗枝大叶的孙哲平压根没往深处想那么多。
            【那你今天错过好戏了,一线峡谷有BOSS刷新,被蓝溪阁的人抢了。你知道我在二区碰见谁了么?】
            孙哲平想吊吊他的胃口,不管猜对猜错都要公布正确答案。
            “一区夜雨声烦的小号!”他用左手编辑好这条短信,右手还挥着鼠标让je7c5b拦在了刚准备凯旋归去的小剑客身前,耳麦里立马响起了一阵聒噪的:“哎妈我这边有个ID特别挫挫得好像一巴掌拍出来的狂剑士跑过来找死了诶诶他出手了他砍我了他没砍着!!!好嘛小样还挺嚣张的看来要再次决一死斗了上挑看剑看剑升龙斩!!这句台词我早就想再说一次了!你们先走一步!这里交给我!”
            靠,野外PVP还这么多话,孙哲平烦躁地摘下耳麦,把手速提到最高来应付对方的爆发式攻击,噼里啪啦战了好一会儿才抽空按了下桌面上闪着提示光芒的手机。
            余光瞟了眼张佳乐回来的短信,笑容渐渐僵在了脸上,一不留神被那剑客挑成浮空了。
            张佳乐也毫不关心他在抢什么BOSS又遇到了哪个高手,情绪崩溃地回了一句:
            【我他妈高考落榜别烦我了成吗。】


            13楼2014-11-08 0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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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佳乐瞥了眼爸爸的脸色,得到应允后立马抓起手机跑到阳台上,按掉了接听键。
              “喂?孙哲平?”
              在游戏语音中听过多次的熟悉声音透过新手机响起,两人都习惯用QQ与短信联络,很少通电话,在还有一天就要正式见面的微妙关口,突然启用手机沟通,他也忍不住好奇对方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宣布。
              “你在家吗?”
              “在啊,怎么了?”
              “下来一趟。”
              听到简单又霸道的祈使句,张佳乐茫然了。下来?下哪儿?难不成指的是自家楼下?
              他打开纱窗往下探了探脑袋,小区花园里静悄悄的,只有流浪猫的尾巴在灌木丛中一闪而过。
              “到底怎么了?”
              张佳乐摸不着头脑地问,可还是打着手机开门出屋。他家住在二楼,下去一趟轻而易举,况且,孙哲平不是爱开无聊玩笑的性格,每个指示都有其用意。
              “别问,照我说的做。”
              “你搞什么神秘啊,”张佳乐颦起眉头,只当跟往常一样在和相隔万里的搭档拉家常,“话说你收拾得怎么样了,票买好没?”
              他穿着拖鞋在楼梯上拐了两道弯,突然像被冰线冻结似地站住了。
              向下的道路被阻塞了。
              一楼通往楼洞门口的那段阶梯上,有个素昧平生的少年不拘小节地靠墙站着,宽肩长腿刺头,背着一个巨大的黑色旅行包,目光追随着脚步声,桀骜不驯地笑着,仰头目送他一阶一阶走下楼。
              最抓人视线的是,对方与他一样,右手握着一台手机贴在耳旁。
              虽然面孔陌生,却总觉得有股熟悉的感觉,冲得四肢百骸都暖了起来。
              他瞪大眼睛,直勾勾地打量着那少年的面孔,连呼吸都变得轻缓,一个名字卡在喉咙里,就快脱口而出。
              而对方先打破了沉默的僵持。
              “唷,下来啦?”
              孙哲平的声音穿透了空气与电波的介质,在狭窄的楼洞里形成双重回声。
              “要不要一起去百花报到啊,乐乐?”
              刺头少年挂断电话,把手机插回运动裤口袋,迈开步子朝他走去。
              没有询问,也没用多余的方法确认,自从第一眼看到那个跻着拖鞋打着手机,一脸茫然走下楼的少年,孙哲平便默默肯定,他就是自己千里迢迢赶来相见的人。
              张佳乐的模样与他脑补的相差无几,体型比他小上一圈,清秀白净,站在比他高上一级的地方,嘴唇张张合合的,眼眶微微泛红。
              他有些得意地扬起唇角,盼着对方像游戏里一样忽然炸毛,谁知那少年微嗔着挑起眉毛,抬手在自己肩上不轻不重地锤了一拳。
              “我靠……你搞什么名堂!!!!”
              落下的话音稍微有些变调。刚经历过血脉贲张的告别战与含蓄蕴藉的温情洗礼,张佳乐本来就处在一个用力绷紧了神经才没有丢脸落泪的的逞强状态,突如其来的线下见面,就像片锋利的刮胡刀般噌地切断了维系理性的纤细蛛丝。
              最后一道防线坍塌,山洪海啸般的感情摧枯拉朽地碾平了矜持。
              孙哲平愕然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垂下眼帘,抬起胳膊凶狠地抹了一把冲出来的眼泪,红着鼻尖别过了脑袋。
              本来想送给他一个出人意表的巨大惊喜,没想到最终却是从未亲眼见过好哥们哭的自己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他想不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帮他止住眼泪吧。
              他急匆匆地翻找了所有口袋,没能找到一片纸巾,瞅了瞅张佳乐湿漉漉的脸,好像被什么蛊惑了似地心下一横。
              于是又向上踏了一级台阶,揪过他的T恤前襟,把他用力抱进了怀中。


              26楼2014-11-08 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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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佳乐视野一黑,挂着泪水的脸已经撞进了孙哲平的颈窝。他被这猝不及防的拥抱惊得踉跄一步,后腰抵在楼梯硬邦邦的扶手栏杆上。
                春末夏初,两人都只穿了一条薄薄的T恤,体温透过布料交叠在一起。闻得到对方身上刚经历过旅行后层次混乱的倦怠味道,还夹杂着淡淡的烟草与旅馆廉价香皂的刺鼻气息,满是仆仆风尘。
                鼻梁莫名又是一酸。他条件反射地抱了回去,双手顺势沿着对方的脊背往上,一直摸到了凸出的肩胛骨,把全身重量倚在他身上抽起鼻子。
                灿烂的阳光透过小窗,如聚光灯般打下矩形的金色长柱,两人在浮尘蹁跹的楼道里默不作声地拥抱了一会儿,直到听见楼上有人开门,才赶忙心照不宣地放开彼此,面面相觑着都有点不好意思。
                “呃,那个……”
                终于止住眼泪的张佳乐往后退了两阶,双手合十用食指压住鼻翼,脸颊微微发烫。
                孙哲平的体温与气味有种抚慰人心的特殊功效,前一刻心脏还像个漏了底的玻璃瓶子,此刻已经被悄无声息地修补完好了。
                初次见面就暴露出了最丢脸的一面,总觉得往后已无所畏惧。
                他努力扯出一个缓释尴尬的笑容:“你怎么来了?话说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儿?”
                “又不是没给你邮过东西,开着手机导航就走过来了。”
                孙哲平回得理所应当,对他简略讲起这两三天的事。
                确定报到日期后他就把房子的钥匙邮给了老爸,打算预定去K市的机票时忽然想起,张佳乐所在的城市好像距离K市不远,于是心思一阵活络,鼠标一转买下了到张佳乐老家的机票,和B市的酒肉朋友们胡乱告了个别,背起行囊轻装上阵。
                “反正离得近,不如顺路捎上你。”刺头少年轻描淡写地说,“本来是想吓你一跳,没想到这都能把你吓哭?”
                “滚滚滚!又不是因为你,少臭美了。”方才还糊了一脸泪水的少年立马恢复了往日的爽利,笑得眯起眼睛露出小虎牙,“要来我这儿也不提前说一下,什么时候到的?”
                “两小时前,你家这地方还挺难找。”
                “我们是明天出发吧,今晚你有地方住吗?”
                “图方便,在火车站附近随便找了个招待所。”
                张佳乐敛起笑容细细思索了一番,抬手下狠劲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你先在这等我一会儿,马上下来!”
                孙哲平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只见对方立马回身,脱兔似地蹭蹭蹭一步两级地跑上了楼。
                张佳乐一去就是半个多小时。
                孙哲平在楼梯口来回踱着步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发了条“还要多久?”的短信也石沉大海,想上去问个究竟又怕不太礼貌。只好继续蹲在二楼中段傻等,他不耐烦地掏出手机玩小游戏,在屏幕上划拉到指尖发烫时,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了防盗门的哗啦响动,有中年妇女扯着大嗓门嚷嚷:“怎么走这么急啊,也不叫你朋友来家里喝杯茶,多没礼貌——”
                “不用了真不用了我朋友超胆小的我怕他害羞总之就这样了真不用送!我带他打车!!”
                熟悉的少年音跳脱地回荡在走廊里,好像在自家门口进行着激烈战斗。
                孙哲平忍不住抬起脑袋,只见半层楼上的张佳乐换了身更体面的衣服,背着个鼓囊囊的大双肩包,手里还拖着旅行箱,正在试图把往外挤的妈妈关进屋内。
                最后还是年轻气盛的男孩子占了上风,抢在妈妈看见等在楼下的人长什么样前轰地拉上防盗门,中气十足地喊了句:“那我走了!!春节放假再见!!”
                整装待发的少年眉梢眼角挂满了即将远行的期待和喜悦,拉着大箱子风风火火地冲向他面前。
                “等急了吧!老妈太啰嗦非让我带这个带那个浪费了好久!”
                他兴高采烈地嘟囔,突然拿空出的左手抓住了身旁少年的右腕,一手拖着行李一手拖着孙哲平,马力全开地往楼下冲。
                “你第一次来云南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随着往下奔跑的惯性,指尖渐渐从腕部向掌心滑脱,又在快松开时被孙哲平用力捏回了手中。
                初次离家远行的张佳乐就像枚开路冲锋的小炮弹,以迅雷疾风之势跑出了居民楼大门。
                而父母正站在书房的百叶窗边,用说不清是喜是忧的眼神目送儿子拉着另一个高挑少年的手,有说有笑地往小区门口走。
                离别来得比计划中的还要突然。儿子终究是长大了,留不住了,也该去远方闯荡闯荡历练历练。
                好在踏上新旅程的时候,并非孤独一人。
                或许是亲子间的心灵感应,往前跑出一小段的张佳乐忽然甩开孙哲平的手,转身倒走两步,朝着自家书房窗口的方向,灿烂笑着比出了一个元气满满的剪刀手。


                27楼2014-11-08 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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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分钟后,两人坐在小区附近小店油乎乎的桌子两旁,吃起了大碗的过桥米线。
                  并非高档豪华的餐馆,只是张佳乐与同学们常来的一家,他兴致勃勃地选了批烧烤,向孙哲平诚意推荐:这家辣油特香!
                  其实俩人都不太擅长吃辣。一个土生土长的B市人,从小习惯了咸香口味,另一个有猫舌头,吃辣能力在本地人里只能算个战五渣,没多会儿就逞能地把自己搞得鼻涕横流嘴唇发麻,不停喊店家添菊花普洱。
                  人人都说网友见光死,他却觉得对面的小孙越看越顺眼,不由一直笑嘻嘻的。两人都挺表里如一,与游戏里的感觉差别不大,一见如故聊得热火朝天,朝气蓬勃的声音夹着含笑的斗嘴叫骂塞在逼仄的店面,闹哄哄得很是和谐。
                  一顿午饭吃得汗流浃背,末了还去小吃街买了一大捧黑暗料理。张佳乐拖着箱子腾不出手,毫不矜持地直接从孙哲平的纸盒里插过章鱼小丸子吃,在路旁杵着拦车。
                  “话说你是怎么看一眼就知道是我——诶诶TAXI!!这边这边!”
                  张佳乐话音刚落便摇手截下一辆空车,吃力地把大行李箱丢进后备箱。
                  “啊?直觉吧。”
                  孙哲平简单地回答,钻进后车座报出了小招待所的地址。
                  感觉?气场?默契?……总之是难以描述的暧昧理由。
                  相处已久的网友之间,素未谋面也会带着某种特殊印记。
                  忽然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世界的明度与空气的密度会微微改变,神经更敏锐,血液流速也会加快,自然知道这人是盛世繁花的操作者了。
                  粗线条的少年不知如何归纳这种奇妙感受,于是把一切归于直觉。
                  “听起来还真挺玄乎?”
                  张佳乐点头接受了这个听起来有些敷衍的答案,笑容映在后视镜里一片灿烂。
                  拖着箱子不方便到处玩,两人先回招待所放了趟行李。“里面很小的,别嫌弃。”孙哲平开门之前就打了预防针,可张佳乐还是遭到了理想与现实落差的一记重击。
                  火车站附近档次最低的招待所单间,连扇窗户都没有,小得像个仓库,电视是最老旧笨重的那款,所谓大床房,不过只有张一米五宽的板床,比单人床稍宽一点,却又够不上双人床的尺寸。
                  “靠,霸气侧漏!”张佳乐第一次住这么烂的屋子,兴奋好奇地到处乱钻,去洗手间摆弄下笼头又打开电视调了几个台,“这装备是不是该升升级了?我去,床板的耐久敢情要掉到零了吧!”
                  他坐在床边故意摇了摇,身下木料立刻发出疲惫的吱嘎声。孙哲平靠着他身旁坐下,愣是又塌陷下去一块。
                  “火车站附近就这样,跑了好几家都没空房,随便找了个凑合住。要不你再开一间得了。”
                  他什么高档酒店都住过,就当这次是体验人生来了,早知道张佳乐也要留宿,就该去市中心找个热闹点的地方开个标间。
                  “不用不用!反正就一晚上,挤一挤就过去了!”手臂再次感到他人传来的炙热温度,张佳乐腾地站起身,好像担心两人在同一边儿施力会把床坐散架似的。
                  ——分两间睡还怎么聊天,一肚子话没说完呢。
                  这种小学生夏令营似的想法,吞进肚子里自己知道就够了。
                  “我们出去玩点儿什么吧!”张佳乐拉开双肩包,把现金和手机塞进裤兜,一秒都坐不住地拖着网友的胳膊肘。
                  “好啊,找个网吧打荣耀?”
                  “靠!就知道打荣耀!!没出息啊游戏死宅!!既然出来旅游还不玩点新花样!!别客气,我做东!”
                  半小时后,被东道主兴高采烈拽进电子游戏厅的孙哲平,深深明白了到底什么才叫“游戏死宅”。
                  “这就是你说的新花样?”
                  孙哲平的口气满是嘲讽,见对方老练地兑换了20块钱游戏币,自己也跟着递出一张相同面额的纸钞。
                  人声鼎沸的电游厅里弥漫着欢声笑语,炫光乱闪,烟味呛鼻,哪怕装着一肚子烦恼,来这儿也能瞬间一扫而空。他被张佳乐领着,直奔枪战游戏区,挑了两台临近的TIME CRISIS街机开始扫射。
                  他俩是全方位无死角的游戏专家,反应能力与手速超凡脱俗,打起街机也得心应手。张佳乐枪系职业精通,又是这里的老顾客,举枪姿势潇洒自若,扣动扳机既快又稳,吸引了不少小姑娘围观叫好暗送秋波。
                  两人的比分紧紧咬着不放,索性暗自较起了劲,一枚游戏币能打上好久。张佳乐本想在自己擅长的领域秒掉对方出番风头,谁知孙哲平动起真格来爆发力极强,笑得也很是嚣张跋扈,不由热血燃烧卯足劲,一口气刷爆了单机记录。
                  乐颠颠跑去兑换积分奖品,服务员打开玻璃橱窗,取出一枚手枪型的打火机丢给了他。
                  “喂喂,我上次来的时候,奖品不还是荣耀的周边手机链吗?”
                  “那是上季度的奖品吧,早兑光了。”
                  服务员不解地看着一脸不爽的新纪录缔造者,新一季奖品怎么说都比手机链精贵多了。
                  “本想给新手机打个链子呢……”张佳乐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叹了口气,“算了,聊胜于无。”
                  “你抽烟吗?”
                  “不抽,怎么了?”
                  孙哲平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打火机,面不改色地塞进了自己的裤子口袋。
                  “这个送我,没意见吧?”
                  “啊?!脸皮真厚!”
                  张佳乐捅了他一胳膊肘,不过也没小气地据理力争,用不上的奖品,送朋友做个人情礼也无可厚非。
                  “作为交换,我给你扭个手机链得了。”
                  孙哲平笑着摸出最后一枚游戏币,转头找了个荣耀周边手办的扭蛋机,蹲了下来召唤好运似地活动了一下手腕。
                  那台机子有些年头了,里面是荣耀最早的一款小周边——24种职业的手办挂件。当时还没有全明星选手一说,造型参考的是官方概念图,现在看起来相当粗糙。
                  不过脑残粉才不会在意这些细节,不少老牌玩家爱的就是那种怀旧的质感。
                  荣耀脑残粉张佳乐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趴在孙哲平背上虎视眈眈。
                  “这个我玩儿过!里面的战斗法师特别多!扭十次出来十个,全送楼下小朋友了。”
                  那只是你的手气比较奇葩……孙哲平没直接吐槽出声,问:
                  “要哪个?”
                  “弹药专家!”
                  ……就知道是这种答案。
                  投币,转动摇杆,塑料小球啪地掉出机器。
                  张佳乐睁大了眼睛伸手去取,拧开一看,是个双目血红的狂剑士。
                  “你还真招狂剑士啊!”
                  他毫不留情地吐了句槽,拿拇指与食指捏起挂绳,手机链拎在面前一摇一晃,好像在嘲弄着雄心勃勃却首战失利的狂剑少年。
                  孙哲平的脸色阴沉了两秒,呼地站起来:“我再去换点游戏币,多转几次。”
                  “诶诶诶,不用了!虽然不是弹药专家,不过看在你的面子上,凑合挂着呗。”他忙扯住孙哲平的衣服。扭手办是个无底深坑,一旦为此赌气,就会在不知不觉之中被扭蛋机吸干时间和身上的零钱。
                  “因为某个验证码的关系,狂剑士这个职业呢,已经是我心中的NO.2了!”
                  少年喜滋滋地说,掏出自己的新款手机,把从孙哲平手里掳来的狂剑士链饰端端正正地挂在了上面。


                  28楼2014-11-08 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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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
                    坐上出租回到招待所楼下时,已经是半夜十一点了,连着被交通工具折腾,酒意未消的两人脸色都有点难看,前赴后继地冲进了对面的24小时便利店。
                    张佳乐拿着水果牛奶和棒棒糖跑回前台结账,孙哲平正在拆烟盒外面的透明包装,刚出便利店就叼出一根打火,缓慢悠长地吐出烟雾。
                    他的烟瘾不大,还是刚退学时学会的,沾完酒精容易犯困,再不醒醒神,怕会一头栽倒就地睡死。
                    回到屋里,积累的燥热与疲惫全线爆发,张佳乐鞋都不脱便仰面瘫在床上,四仰八叉地装死。
                    他一个人占了四分之三的空间,孙哲平只好在床边坐下,跷起二郎腿专注抽烟。食指与中指夹着滤嘴贴在唇边,眼帘低垂,多了几分粗犷的成熟魅力。屋里没窗户,二手烟雾漂浮在半空,从张佳乐的角度仰望过去,昏黄的床头灯照在他轮廓深邃的脸上,阴影分明,瞬间像极了王家卫电影里的镜头,酷帅中泛着文艺。
                    好奇心重的挺尸少年吞了吞口水,嘎嘣嘎嘣嚼碎了嘴里的棒棒糖,伸手敲了敲孙哲平的背。
                    “你那玩意儿,也给我试试。”
                    孙哲平居高临下白了他一眼,抽出根新的戳向他的嘴唇。
                    张佳乐张口去咬,用舌尖舔了舔滤嘴,嘿嘿笑着招呼:“来来,给小爷点上。”
                    他慵懒地赖在床上,冲孙哲平挤眉弄眼,等着对方进一步来伺候到位。被调戏的那位好歹是京城一少,向来不甘人下,眯缝着眼切了一声,掏出打火机砸在他脑壳上,啪地留下一小片红印子。
                    张佳乐骂骂咧咧地爬起身,拿自己赢来的打火机打了两次才彻底点着烟,学孙哲平的模样摆了个拉风的姿势,刚吸半口,就被呛得差点咳出口水。
                    “这破玩意儿,真够苦的!”
                    “呵呵,明儿个给你买糖吃。”
                    “孙哲平你大爷!”垃圾话嘲讽味重,小炮仗一点就着地比了个中指。
                    他锲而不舍越挫越勇,慢慢吸了一小口,还是咳得没完没了。
                    孙哲平看着他涨红的脸,挑衅地勾起唇角,故意炫技似地用牙齿咬着烟尾,把还在燃烧的烟头卷进嘴里,吐进了床头柜上的烟灰缸中。
                    “得,不会抽别浪费东西。”
                    消灭掉自己那根,他朝坐在床边望烟生畏的张佳乐靠了过去。见对方想伸手缴烟,张佳乐忙用小臂格挡,立刻把烟又塞回嘴里。
                    “别急别急,再让我琢磨一下,就快摸着窍门了!这还是我第一次离家出远门,第一次见网友,第一次坐游轮,第一次喝到醉,第一次抽烟……你就不能让我多陶醉会儿?!”
                    原来今天共享的他所习以为常的一切,竟都是对方的第一次经历?孙哲平有些哑然失笑,忘记有多久没和这种类型的同龄人打过交道了。他是屋檐下的盆栽花朵,被父母悉心保护得很好,现在却要跟着自己去栉风沐雨。
                    “你活的那17年都干嘛去了。”
                    “上学,打游戏……当谁都跟你似的吗?”
                    “初吻也还在呢?”
                    “关你屁事!”
                    张佳乐骂声含混,烟气仍在唇齿间颠簸冲撞着,化为连绵的咳嗽与喘息。
                    “别走肺,嘴巴进,鼻子出。试试?”
                    他放弃说服这个犟起来无可救药的家伙了,坐到他身边耐心地口头指导,让他学会跟着自己的节奏呼吸。
                    来去几回之后,被呛得晕头转向的张佳乐终于掌握了一点窍门,适应了尼古丁与焦油的辛辣醇苦后,喜逐颜开地重新得瑟了起来,抽得津津有味。
                    满心想着要报复那一记打火机攻击,他憋了好大一口烟,趁孙哲平不备迎面喷在了他的脸上,立马又笑着退向床头。
                    这下换孙哲平被二手烟呛得咳出了口水,见张佳乐笑着地对自己比出一对中指,火气直蹿心头。
                    当真是老虎不发威当我是Hello Kitty。
                    “靠,我还治不了你了?!”孙哲平脑子里嗡了一声,跟着扑上床,抬手去拧他嘴里的烟,却被张佳乐伸手挠向胳肢窝。
                    居然还敢得寸进尺?这简直是开战讯号。经不起挑衅的孙哲平险些把擒拿术都使出来,膝盖压着对方大腿去挠他侧腰,两人滚在床上嘻嘻哈哈地互相爆着粗口,乱七八糟地纠缠在一起。
                    张佳乐嘴里还咬着烟蒂,笑得快把肝咳出来,烟尾透着火光的白色灰烬又积了不少,颤颤巍巍摇摇欲坠。
                    “别闹!当心烟灰掉下来烫着脸。”
                    孙哲平按着他的手腕把他压制在床上,脸贴得很近,各种细节尽收眼底。他闷声呵斥了一句,张佳乐也不再继续左右翻滚,脸上的笑容尚未消退,半透明的眼瞳里泛着笑出的泪光,胸与腹则因为呼吸而微微起伏着。
                    白皙的面颊透着潮红,看起来很是勾引食欲。
                    借着酒精的余力,好像什么都可以去做。
                    他没来由地感到饥饿,胃腑轻轻抽动了一下,右手摘掉他唇边的烟蒂在床头柜上磕掉烟灰的同时,嘴唇已经鬼使神差地贴了上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抑或压根是丧失了思考能力。伴随着一股脱缰般的冲动,没轻没重地俯身在他脸上啃了一口,还没品出味道便轻喘着分离。
                    张佳乐脸上的笑容像被抽干的井水似地消失了。
                    感受到柔软的嘴唇袭来时,整个世界都化成了亮晶晶的粉末。
                    脑中一片麻木空白,心跳声大得好像能被对方听见,连眼瞳中的光亮都啪地熄灭了,整个人换上了一副受到强烈打击似的僵硬表情。
                    孙哲平把沾着对方唾液的战利品塞进嘴里狠吸一口,看着他停电死机似的反应,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夹着烟谐谑道:“小孩子……”
                    听到不带鄙夷的嘲讽时,张佳乐的唇角抽动了两下,最终却脸色阴沉着没说什么。
                    ——被轻看的感觉并不舒服,衍化成了某种翻江倒海的奇怪情绪。不管怎么说,这玩笑都开得太过火了。
                    心绪烦乱,理性脱轨,他急于证明自己似地捏紧拳头,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揪住孙哲平的领子,将自己的嘴唇狠狠撞向了他的嘴唇。
                    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草率生硬仓促得几乎不能称之为吻。
                    牙齿与鼻梁撞在一起,磕痛了柔软的口腔内壁,谁都不知道还需要张口,只是心跳如雷地睁着眼睛,贴面呼吸着对方吐出的废气。
                    烟从孙哲平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飞出两点火星。
                    虽然只有短短三秒,张佳乐却觉得过了一个世纪。看到孙哲平的受惊模样固然很爽,可自己体内也泛着一阵阵灼痛的热流,醉酒时的晕眩又回来了,简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本来还想奚落他两句“到底谁小孩”,可此时却只是愣愣地盯着他的眼睛,快要不知道怎么呼吸了。
                    还是孙哲平先推开了他,用生冷僵硬的语调说:“我去洗澡。”
                    丢下依然跪坐在床边的他,头也不回地钻进浴室,不一会儿便响起了哗哗的水声。


                    30楼2014-11-08 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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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
                      百花在俱乐部附近的小区里租了两套大居民房,隔开客厅打造成一间间双人卧室,提供给战队成员居住。战队方有意把张佳乐和孙哲平当成主力培养,给他们留了一间最大的主卧,每件卧室都按人头装备着与训练室水准相当的电脑配置。
                      人事部主管向他们介绍着宿舍设施与管理条例,领着他们上了电梯。张佳乐满心兴奋地左顾右盼着,高档小区风光不错,一路花树夹道流水淙淙,春城K市果然很适宜居住生活。
                      不料刚下电梯就碰到了点儿异常状况,一个姑娘站在门口对着手机气急败坏地高声叫嚷着,主管的脸色猛然变得难堪,看起来应该是百花人事部的下属。张佳乐和孙哲平待在一旁听了几句两人的对白,大致理解了事情的原委。
                      宿舍统一配备的床是上下铺,但他俩那间面积格外大,为了让两人住得更舒坦些,俱乐部方决定重新给他们订做两张单人床。原计划今早送来,谁知物流出了问题,明晚才能到货,现在二人都已抵达,恐怕要一整夜无床可睡。
                      主管汗颜着看向面前的两位王牌道歉解释,正盘算着该如何危机公关,孙哲平先毫不介怀地大度挥手:“那就打地铺?”
                      旁边的张佳乐连声附和,一脸兴高采烈。他很少在自家之外的地方和同龄朋友一起住,就连幕天席地地睡都毫不介意,全天候地打着鸡血。
                      “对对,我们打地铺就行,又不是没在网吧包过夜,反正也是将就一个晚上。说来我小学夏令营之后就没住过宿了……”
                      “得,就你那睡相,还住宿呢……”
                      “我睡相怎么了?!”
                      “前天夜里三点被你梦话吵醒,还磨牙,昨天差点从铺上滚下来的是不是你啊?”
                      “你滚蛋!这儿还有外人呢,给我留点面子?!”
                      两个少年互相推攘着挤进宿舍,屋里不一会儿就响起了张佳乐感慨的长吁短叹与赞叹的叫喊。被留在门外的工作人员无奈微笑着摇了摇头,却又无端松了口气。
                      虽然是老板好不容易留住的网游大神,但本质上还是两个离家不久的大男孩,蛮好相处的。
                      宿舍里设施齐全,该有的家具电器应有尽有,屋中没床,空旷得像间舞蹈教室,透过落地窗能看到小区里的葱茏绿意。
                      孙哲平带的行李很少,一个箱子收尽四季衣物,包里只有些电子设备。张佳乐也是轻装上阵,随身带的旅行箱里只放了两三套换洗衣服,除此之外塞满了零零碎碎的生活用品……至于其他四箱衣服杂物?估计刚从家里邮出,正在跟着快递跋山涉水。
                      张佳乐抹了一把电视机上的灰尘,义正辞严地提出要大扫除,刚好孙哲平也缺日用品,合计着盘算了一下宿舍中缺的东西,立刻出发前往最近的超市。
                      两个大男生推着购物车在货架间乱逛,初次勇斗三次元大魔王,顿时发现了天堑般的分歧,孙哲平惊诧于张佳乐居然对洗发水品牌有着堪比枪系技能般的深入研究,而张佳乐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孙哲平挑零食时既不挑口味又不看生产日期。
                      “百醇和百奇压根就是两种东西再说要买当然是双重巧克力味的香蕉味那是给人吃的么?”怀里抱着一对枕头的小炮仗瞪圆了眼睛,毫不留情地抨击着搭档的选择,歇了口气,“对,我要最高层的,左起第三个……”
                      然后奴役着比自己高的搭档帮忙取下了一罐够不着的曲奇。
                      拎着大包小包走出超市时正是下午最热的时段,短短一段路程,走得两人汗流浃背。回到房间后还没床能躺会,只得强打起精神开始打扫整理。
                      孙哲平直接脱掉汗湿的T恤,不讲究地坐在地上组装起书柜鞋柜。而张佳乐提了桶水开始清除久置的电器家具上的薄灰,一边擦一边哼起流行歌曲。分工明确技能互补,折腾到晚饭点时,原先大而空旷的宿舍已经收拾得井井有条,有模有样地能住人了。两张地铺端端正正地躺在房间中央,一样的床垫被褥,一样的枕头,以及截然不同的床单花色。
                      晚上老板在附近的茶餐厅宴请二位,接风洗尘。还没歇过劲儿就得换身衣服折回百花俱乐部。张佳乐站在大门口等得百无聊赖,对墙上的百花队徽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俱乐部里的一切都是新崭崭的,队徽自然也带着刚装上去的青春朝气。
                      他眨着眼睛把每丝细节都打量了一遍,掏出手机去扯孙哲平的袖子,非要和他在队徽前拍个合影。
                      孙哲平不怎么喜欢照相,可还是架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勉强点头:“你想怎么弄?”
                      张佳乐深思熟虑片刻,嘿嘿一笑:“那就摆个能看出自己职业的POSE吧!你来狂剑,我来弹药!”
                      语毕便扯着小孙胳膊在队徽前站定,刚好挡住了徽章中央的“百花”二字。
                      弹药少年左手高高举起手机,右手则比成枪形悬在脸旁,闭起一只眼睛挤出了一个很酷的表情。
                      调整好状态后按下快门,把手机转回面前看了眼拍照效果,立马条件反射地赏了孙哲平的一胳膊肘,并折起身子发出了“啊啊啊啊啊”的羞耻叫声。
                      照片里只有他自己摆出了一个傻乎乎的弹药职业造型,而成熟稳重的小孙同志则抬手比出一个V字,兔耳朵似地吊在他头顶,侧过脑袋忍俊不禁。
                      “不行不行不行太丢脸了重来一次!”
                      “这张不是挺好?有什么好重来的,你自拍去呗。”
                      孙哲平单手擎住张佳乐的脑门,撑开一片安全距离,他的身材比搭档宽大一圈,只要拉直胳膊就能防止对方近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狗刨似地瞎扑腾。
                      张佳乐闹了一会儿,累了,唰地蹲在地上,撅起嘴摆弄着手机不搭理人。
                      虽然只拍到这么一张丢脸照片,但还是蛮有纪念意义的,将就着发掉算啦。他三两下登陆微博上传照片,一字一句地输入:“在百花的第一天?~荣耀职业联赛,我们来了!”
                      刚敲下一个@,才蓦然想起没FO过搭档的微博,歪着脑袋仰望起了身旁刚掏出根烟抽的孙哲平。
                      “嗳,你微博号是什么?”
                      “微博?我没微博。”
                      “靠,你居然没微博?!你还是现代人吗居然不用微博!”
                      张佳乐删掉没用的@,直接发掉照片退出账号,摆出一副今天小爷要特别开恩提携一下时代的后进生似的慈悲面孔。
                      “我来帮你注册一个!”
                      他不假思索地输入了孙哲平的邮箱地址,然后是出生年月年龄籍贯手机号码……真是怪了,居然一丝不漏地倒背如流。
                      他飞快注册好名叫“落花狼藉”的微博账号,还特地帮他选了张赤红色花瓣翻飞的照片作壁纸,搜索到自己的“百花缭乱”加为好友,第一件事便是转发了自己刚才发的那条,装模作样地打了个“+1”。
                      “帮你注册好了,密码是我生日,你回头自己改改。”
                      “哦。”孙哲平慵懒地应了一声,接过他的手机,扯开唇角看了一眼两个人的第一张合照。
                      虽然话是这么说过……五年之后,张佳乐忽然心血来潮地在微博登陆栏逐个字符敲下孙哲平的邮箱地址时,依然能凭着自己的生日日期登录进去。
                      在张佳乐的微博账号成为百万粉丝的认证用户很久之前的那天,只有寥寥几个工作室好友对他送上了深情的嘲讽和真挚的吐槽。
                      而在孙哲平的微博账号成为认证用户很久之后,“落花狼藉”的关注栏里,也始终只有“百花缭乱”这一个名字,而个人信息栏也仅仅只转发过第二赛季开赛之前,某张充满噪点又傻里傻气的双人自拍合照。


                      34楼2014-11-08 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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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哲平从包里掏出自带的键盘鼠标,在他让出的位置上坐定,往右手拳心吹了口气。
                        简单的小动作后,专注力与气场都为之一变,绕在周遭的空气似乎能擦出火星。
                        张佳乐赶忙拖了个椅子,坐在他身旁观战,捏了把汗默默替他加油鼓劲。
                        两个狂剑士在竞技场中央遭遇,立刻狂霸地战在一起,这次对手没再用针对性的变奏打发,如雄孔雀炫耀尾羽般,拿孙哲平最擅长的风格与之对抗,电光石火骤风急雨似的硬碰硬。
                        张佳乐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凭自己更胜一筹的全局观与节奏感帮他出谋划策,技能的交换目不暇接,渐渐脑速与口速都追不上战斗进展了,屏幕上光影纵横交织,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得青筋毕露……他不知不觉安静地闭上了嘴,心惊胆战地考量着如果换成自己的弹药专家又该如何应对,双手合十用食指压住鼻翼为落花狼藉祈祷胜利。
                        倒是对手在奋战之余还有闲情在频道里调侃几句,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手速尚未撑到极限。
                        “你的水准算不错了,带着银武呢?哪家战队的?没交手过的印象啊,新队?”
                        孙哲平不吭声,直接用崩山击回复。
                        对方精准地滑出伤害波及范围:“让我猜猜,百花的吧。”
                        旁边的张佳乐先沉不住气了:“你怎么知道?!”
                        “这么花哨的名字,还有哪家啊?武器名字太烂,队友素质太低,要不我们去野外打场,我帮你把银武爆了得了。”
                        “你!——”张佳乐又是一阵气结,热血呼地涌上脑子,啪地拍案而起。
                        “你又是哪家战队的啊?!这么猥琐没下限臭不要脸!也算个奇葩了吧!”
                        一阵放置式的沉默,取而代之的则是更加迅猛密集的交锋。直到三十秒后落花狼藉倒下,荣耀二字再度升起,对手才潇洒风骚地甩去重剑上的血迹,事了拂衣去似地发了个淡然一笑的表情——
                        “呵呵,我是叶秋。”
                        对手自报家门的刹那,张佳乐觉得自己的思维肯定是掉线了,孙哲平的脸色也像刚从矿坑里出来一样难看。
                        “叶秋?嘉世的一叶之秋?!我还是韩文清呢叶秋不是玩战斗法师的吗?!”
                        ——这人还真是臭不要脸的妈给臭不要脸开门,臭不要脸到家了居然有种冒充叶秋,叶秋那种世外高人般深藏不漏的荣耀巨擘,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在网游里碰见啊嘴脸还这么嘲讽!想假冒也装像点成不成?!
                        张佳乐怒得跳了起来,可记起对方凌驾于自己和孙哲平之上的压倒性实力,脑中的血液又一下子清空了。
                        “不对,你真是叶秋?……”
                        全职业教科书级的高手真不是盖的,不论操作什么职业,都行云流水般得心应手。
                        “所以说,输给哥真没什么好丢脸的。”叶修态度从容地默认,懒洋洋的腔调听得他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被彻头彻尾地轻看了三分,也顾不上拜大神和有礼貌地对待前辈,正处在狂化边缘的张佳乐将孙哲平挤到一边,和他抢起键盘鼠标:“你别跑!有种和我的大号来一场!”
                        “这年头的后辈啊……怎么一个个都自信得莫名其妙……”叶修吹了口烟气,被这一挑拨就炸毛的新人逗得直笑,故意把腔调里的仇恨值拉高了三分,“来就来,弹药专家百花缭乱是吧,待会儿输了别哭。”
                        “你妹!今天不收拾掉你我不姓张!”
                        张佳乐飞快奔向另一台电脑,张牙舞爪地操作着百花缭乱扑向方才的竞技场房间。
                        两分钟后,叶修放开了键盘鼠标,轻松弹掉一截烟灰。
                        “说好的哈,不许姓张了。”
                        “滚!!”
                        张佳乐差点把嘴唇咬出血,虽然还想再回喷几句,脑中却好死不死地循环回放着百花缭乱被贴身打爆的一幕幕血腥画面,嘴上不服输心里却不得不服。
                        “可别哭,年轻人要学会知难而退,知耻而后勇。”
                        叶修不慌不忙地继续补刀。
                        他张了张嘴,想了半天才仅仅喷出一个“你妹”,扯掉耳麦扑向地铺,殴打枕头发泄愤怒不甘。
                        一直坐在旁边沉默观战的孙哲平挺直腰杆,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
                        “不过是赢了一局就这么得瑟,你这人的追求也不怎么高?”
                        “嚯,口气还挺大。”
                        落花狼藉说时迟那时快地提剑杀了上来。
                        “不大怎么干死你啊。”
                        “哥今天得让你知道……”
                        叶修话音未落,一个崩山击兜头斩下,慌忙提剑格挡,依然被冲得连退两步,愣是把后半句“你们换谁都一样”咽了回去。
                        张佳乐见这两人又打得难舍难分,立刻来了精神:“加油加油,干死他丫算我的。”
                        孙哲平一边鏖战一边跟他扯淡:“你不姓张我叫你什么?孙佳乐??”
                        张佳乐无言以对地翻了个白眼:“卧槽,你到底帮谁啊!!”
                        接下来的三分钟,张佳乐一直屏息凝神地站在后方盯着搭档与传说中的荣耀第一大神对战。孙哲平战斗的时候总是很安静,只能听到冰雹般急促沉重的键盘敲击声,他战得并不顺利,齿间偶尔泄出简短的叫骂……“靠”、“呸”、“真恶心”之类,看来又被对方找准弱点钳制住了。
                        不到五分钟,落花狼藉再度败下阵来,比百花缭乱的表现略好一些,至少砍掉了对方80%的血量。
                        “你节奏感还真够烂的,刚才那个打不过就呲哇乱叫的也是,准头不行啊,打那么炫,不中也白搭。”
                        小队长跷起二郎腿,摆出一副前辈的架势指点江山。
                        面前却已经弹出了下一轮PK的邀请。
                        双花组合还在网游里打拼时,联手剿灭整个公会,合力击杀职业选手,总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孤独求败,不是没妄想过一出道就能在职业圈里破军千里风光无限。
                        张佳乐很少在竞技场里尝过被打到跪的滋味,即使有过败绩,基本上都是因为一时的疏漏失手。而这次干脆利落地输给叶秋,却深刻地感受到了短时间内无法追上的实力差距。他是个懂得客观评估对手的人,明白以现在的水准与他过招多少回,都只是在要强地平添败绩罢了。哪怕偶尔侥幸获胜,也不是他远离家乡来到百花要追求的结果。
                        自打踏进荣耀世界,还从没遇到过如此棘手的局面,不禁热血沸腾得头脑发烫。
                        孙哲平的第三轮挑战,还是迅速被卷进了对手所引导的节奏。
                        一想到叶秋用的不是最擅长的战法而是狂剑就虐得他俩翻盘不得,银装银武形同虚设,无能为力的感觉愈发鲜明了。
                        眼睁睁地看着孙哲平连输三场,张佳乐终于目不忍睹地一屁股坐回了地铺上,抱住腿把下巴埋进膝间闷闷不乐。
                        “职业联盟,肯定有很多这样的高手大神,凭我俩现在这点野路子三板斧功底,该不会连季后赛都挤不进去吧……”
                        “这么早就开始惦记着季后赛了?百花还没起步呢,半年后谁强谁弱还说不定,不试试哪知道……”
                        目送着叶秋那边退掉了竞技场,孙哲平也放开鼠标朝他走来,在他身旁落座。
                        “哎你先听我说完啊,所以得玩命努力了啊,赶紧关机睡觉,明天早起去训练室,操作基础必须得好好加强了。”
                        张佳乐气鼓鼓地嫌弃着室友打断自己抒发热血豪情,忽然被一只大手抚上了头顶,掌心还带着激烈操作后残留的热度。孙哲平勾起一丝笑意,没看向他,反倒将目光投向了仍挂着线的屏幕,落花狼藉的视角环顾着空荡荡的擂台,带着一股锲而不舍的韧劲。
                        “……我还当你又在想那些有的没的。今天输了,以后变强再赢回来,有什么了不起。”
                        笃定的话语可靠得让人想无条件去信任,心绪像被抚平了毛刺的丝绒般逐渐和缓,张佳乐又漾开了柔和的笑意,作为回应,狠狠捏了一把对方的右手。
                        他想起自己刚18岁,没经过系统的职业化训练,也没和可靠的队友做过团队配合。现在只是块有待打磨雕琢的原石,蕴藏着无尽潜力,光芒内敛。
                        有未来,有时间,有青春,有彼此。
                        哪样都多得能经起放纵挥霍。
                        张佳乐侧躺下来,指尖还按在孙哲平的掌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我果然最不擅长用狂剑士!以后得多练练!”
                        回想起自己拿落花狼藉被叶秋打得落花流水的第一局,依旧觉得不堪回首。
                        “……说来,我不擅长的很多事,你都挺擅长呢。”
                        无论网游还是日常生活,都恰好技能互补……
                        “你不擅长的我反而特别拿手。”他无厘头地感慨了一句,“真奇怪……”
                        他们宛如两块生来就能严密契合的拼图碎片,穿过茫茫人海奇迹般地找到了彼此。
                        这种令他隐隐觉得幸福安心的奇妙际遇,或许就是传说中被称为灵魂伴侣的特殊关系。另一个人的命运正与自己的深深相连,合二为一即可天下无敌。
                        张佳乐小声嘟囔着,自然而然地闭上眼睛,发出了深重和缓的呼吸声。
                        把左手交付在搭档的右手掌心里,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孙哲平拍了拍他的脸,没反应,于是把他拖到铺上摆放端正,扯开空调被蒙住身子。
                        睡梦中的少年眉头完全舒展平了,玻璃瓶中的小火苗一样,模样安静又暖和。
                        他回到开着的电脑前,又拿落花狼藉随便找野生高手战了几场,场场秒杀,看来并不是自己技术不行,而是未来的敌手太过强劲。
                        面前的山峰如此高耸,反而令人燃起了攀登的斗志。
                        荣耀并非竞技场,不是一个人的战斗,团赛可不存在绝对的一对一。他和张佳乐的拿手好戏并非单打独斗,而是双人配合,等真的在赛场上碰到时,天知道会是什么光景。
                        他轻轻地扬起唇角,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击溃一叶之秋这种看似不可能的任务,总有一天,他要与身旁的少年一起,亲手达成。


                        36楼2014-11-08 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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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2
                          圣诞节活动总算圆满结束了,连续30多小时没合眼,就算仗着年轻人精力足也撑不住,百花的队友们纷纷互相道别离开训练室,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飘忽。
                          困过头反而没那么容易睡着,张佳乐居然还有力气拽着孙哲平出门吃了顿早饭,虽然差点把酱油当成醋倒进汤里,又拿反了筷子,他却还有余力咋咋呼呼地抒发着对一叶之秋又拿了全服活动第一的不爽之情。
                          胃里填满了温暖的食物,孙哲平的上下眼皮终于开始打架,怀恋着被窝的温暖走进小区大门,一路闷头向前,走到半截才发现张佳乐没有跟上。他烦躁地沿原路返回去找,只见搭档兼室友以诡异的造型趴在花坛外面,整个上半身都没进了四季常青的灌木丛中。
                          这姿势,难不成是吐了?他皱起眉心,凑过去问“你在干嘛”。张佳乐没应声,被挤压变形的冬青枝桠像活物一样簌簌抖动着,终于得手的少年“呼”地长吁一声钻了出来,乱蓬蓬的头发里还粘着枯黄的草叶。
                          “嘿嘿嘿,可算抓到了。”
                          他笑得像雾霭消散后的冬日阳光,对孙哲平举起了抓在两手之间的毛绒球。
                          孙哲平眯眼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一只黑色的小兔子正用湿润的黑眼睛看着他,翕动了几下鼻子。
                          一分钟前张佳乐看到有坨黑乎乎的东西蹦跳着钻进灌木丛时,还以为是自己太困出现了幻视。脑子不清醒地跟着钻进去把兔子捉进手中之后,还带着某种虚无缥缈的不真实感。
                          像这种管理严格的小区,怎么可能会就地抓到野生动物啊,恐怕又是哪家熊孩子偷偷买了宠物,又被家长丢出了门……被睡魔折磨的二人没多想,把兔子带回宿舍找了个箱子丢进去,连衣服都没来及脱,分别倒向自己的床铺,卷着被子睡死过去。
                          孙哲平不知道自己昏天黑地睡了多久,最后还是被一阵摩擦塑料袋的窸窣声音吵醒的,睁开眼时,窗外光线暗淡得像涂了层稀释过的碳素墨水。
                          微弱的夕光中,张佳乐蹲在装兔子的纸箱旁边面露笑意,时不时从脚边的塑料袋里揪出几片菜叶,往兔子的三瓣嘴边不停递送着。
                          俱乐部宿舍并没有明文规定不能养宠物,玩牧师号的小刘电脑桌上的玻璃缸里,养了一只半个手掌大的金钱龟。张佳乐想把兔子藏在屋里偷偷养起来,也算不上违反规定。
                          孙哲平懒得多管闲事,索性由着他去。
                          不过两人在给宠物命名的问题上产生了巨大分歧。
                          “麻辣兔头。”
                          孙哲平懒洋洋地提议,被张佳乐用钻心剜骨的仇视目光投了否决票后,又立马想了个新的。
                          “那香辣兔丁。”
                          张佳乐怜惜地摸了摸兔子头顶的软毛,二秒后便对室友的屁股来了一招强力膝袭。
                          孙哲平只当被蚊子叮了一下,挑衅地笑:“你不吃辣?”
                          “你妹啊!我抓它回来又不是给你吃的,有没有爱心?!”
                          “没。”狂剑少年答得坦荡,作为一个成天只想大杀四方的纯爷们,干嘛要装备那种玩意。
                          “你起吧。”他把问题抛回给挑剔的搭档。
                          张佳乐冥思苦想,苦思冥想,两手高举着兔子在床上来回碾压了四遍床单。
                          “……黑郁金香?”
                          孙哲平额角青筋一跳,咔嚓掰断了手里的胡萝卜。
                          有关兔子名字的议案讨论未果,暂时搁置。
                          铁血又刚硬的百花队长,对全天下动物的认知只分为能吃的与不能吃的两种,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喜欢把那些毛茸茸又会动的生物当宠物养,既麻烦又浪费精力。而张佳乐却乐此不疲,对着兔子滔滔不绝地讲话也不管它能不能听懂,还在它脖里栓条绳子,在走廊里有模有样地来回遛弯……
                          虽然看着闹心,可他还是顺着张佳乐的意思,容忍着屋里多出来的小住客。好在兔子不吵,否则他恐怕总有一天会按捺不住把兔子和张佳乐一块儿拎起来丢出门外。
                          每天都要对着兔子发上半小时花痴的张佳乐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主动承担了照顾宠物的一切琐碎杂事,打扫与清理也做得很勤快,所以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由着对方去了。
                          孙哲平一直没大留心最后张佳乐到底给兔子取了什么名字,直到某天加训回来打开宿舍门,看到张佳乐把兔子抱在膝上,一边啃大红苹果一边看美剧,时不时从苹果上削下一角月牙喂给小绒球,并无比随便地对它喊着“阿平”。
                          “你叫这玩意什么?”孙哲平感觉眼皮跳了几下,摘掉围巾挂在门后面的衣帽架上,径直走向抱着兔子的室友。
                          “阿平啊。”张佳乐说得理所当然,双手卡在兔子腋下把它拉成长长一条,“来,跟老爸打声招呼呗。”说着还举起兔子的右爪在半空中挥了挥。
                          ——这就是我叫你“乐乐”后时隔一年的复仇么?
                          孙哲平只觉得一阵麻痹感从心口一路蹿上了头皮,强作镇定地拉开椅子按下电脑的主机开关。这肉麻的名字充满了恶意寒意和刻意故意,于是他不甘示弱地换了个方向揶揄反击。
                          “乐乐,我是爸爸你又是什么了。”
                          张佳乐慢条斯理地嚼着苹果:“我是二爹啊。”
                          你以为我会说老妈么,呵,太天真了。
                          五秒钟后,小炮仗砰地拍了一下桌子,气鼓鼓地吼了过来。
                          “你才二爹!!”
                          孙哲平无奈地白了他一眼。
                          二爹明明是你自己说的,懒得跟二货一般见识。


                          43楼2014-11-08 2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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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8
                            孙哲平从屋外走进来,只见张佳乐跪在床边,把半个身子探进了床下,他挑了挑眉,觉得这个画面有些眼熟……依稀记起圣诞节那天也见到过他的这种姿势,那天张佳乐捡到了一只黑色的小兔子,而他还没察觉到自己心底的隐秘感情,尚不会觉得这个姿势微妙得不忍直视。
                            “嘿,干嘛呢。”他走近张佳乐,开玩笑地拍了把他的屁股,对方却没有立刻蹦起来骂人,而慢吞吞地从床下钻了出来,神情略显呆滞,抿着发白的嘴唇有些颤抖。
                            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重诡异,张佳乐用蒙着一层水汽的眼睛望了一眼他疑惑的神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像个漏气的气球似地扑到床上用乱蓬蓬的被子蒙住了头。
                            孙哲平为搭档的反常举止愣了两秒,嗅了嗅空气,也学着他的模样钻进床下。难闻的气味瞬间变得强烈,他默默退了出去,明白张佳乐为什么会像只不愿接受现实的鸵鸟一样把脑袋埋起来了。
                            他叹了口气,扯出几张旧报纸把床下的兔子尸体包了起来,出门丢下了楼。
                            季后赛最后的抢分阶段,两人的心思完全扎进了比赛。只要条件允许,张佳乐甚至能在训练室里呆一整宿,自然没法像年初一样无微不至地时刻关照宠物的动向,经常喂饱了食物就立刻抽身继续忙碌。近两周又全是客场作战,远门一出就是两天,就算兔子落下了什么病症,也很难及时察觉。
                            孙哲平玩了会儿电脑,见身后的人仍然一动不动,担心的心情占了上风。走到床前隔着被子顺了一把他的脑袋,被子里的人似乎察觉到了,僵硬地往下一缩。
                            张佳乐的脑袋里乱哄哄的,像团煮到看不出食材的浆糊,然后感觉床沿往下沉了一块,一双有力的手和他抢起了被子。他死命扯住不放,却还是在力气上输了一筹,无助地任凭光和空气涌了进来。
                            “你……”孙哲平开了个头,却在看到对方的脸时顿住了。张佳乐的脸颊因为缺氧泛着不健康的潮红,眼眶也红彤彤得像只兔子,床单上则沁出了一小片湿痕。
                            想说的话在舌尖打了个弯,变成了明知故问的三个字:“哭了哈?”
                            得到的回应只有一句变了调子的“滚你丫的”。
                            孙哲平单膝跪在张佳乐床边,上半身罩在他的上方,手里还攥着半条被子,嫌麻烦地抬起了眉毛。
                            虽说第一次线下见面时……张佳乐就原因不明地露出了一副泪水涟涟的鬼样子,但朝夕相处的这一年里都没出现过类似状况。不算太熟的时候,他还能用常识应付,可这会儿忽然逼他猝不及防地面对,还真尝到了好几年没体验过的“吓了一跳”是什么感受。
                            他不算能言善道,向来只会用直接的行动表情达意,如今张佳乐在他心中占着特殊地位,反而更不知道如何是好。手指在半空中顿了片刻,克制着想俯身尝尝他眼泪的冲动,最后鬼使神差地打算帮他把被子蒙回去,眼不见为净。
                            张佳乐先从他手中拽过了一截被罩,把满脸的鼻涕眼泪全部抹在上面销毁证据,翻身坐起来哑着嗓子喊:“没哭,我没事。”
                            他跑到洗手间搓了把脸,闭上眼睛长吁口气,装成没事的人一样跑到孙哲平跟前,视线相交的时候,孙哲平摆出了一脸闷闷不乐的表情。
                            他明显觉察到对方的不悦,还以为是嫌弃自己多愁善感,赶忙控制了一下奔放的情绪。
                            没想到这种刻意压抑的举动,反而让孙哲平更摸不着头脑了。
                            张佳乐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对不起。”
                            “哈?”孙哲平正思考着怎样能把心情不好钻起牛角尖的张佳乐按个什么按钮来恢复出厂设置,一时没理解对方道歉的意思。
                            他被孙哲平的眼神刺了一下,张嘴忘词,忙又随口扯了个理由:“……不该给兔子取名叫阿平……不吉利。”
                            结果却换来了孙哲平的一声轻笑:“你当我在意那个?”
                            大方接受了银武葬花的百花队长,确实不相信“一语成谶”之类的宿命论,尴尬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些许。掉过眼泪之后,混沌的脑袋渐渐变得清明,张佳乐回头望向空空如也的笼子,像是要逼迫自己接受现实一样注目凝视了很久,忽然抓起桌上的半袋兔粮丢进了脚边的纸篓。
                            一旦下定决心接受现实,他就会变成一个特别果决的人。果决到连感性模式的自己都会觉得残忍的地步。
                            张佳乐锁着眉头交叉起修长的十指,终于为骤然失控的情绪找准了定位。他并不仅仅是为失去心爱之物而悲伤,更接近于没能及时察觉到对方的痛苦的负罪感,以及无法掌控命运洪流的无能为力。
                            没有人喜欢猝不及防的离别,但每个人都得学会接受。
                            他觉得自己还是太过自负了,其实没法同时完美地处理好两件事情。如果放弃些什么能终有所得的话,倒也没枉费眼泪白流。
                            “你说得对,我压根没能力照顾好它。”张佳乐的声音终于轻松起来,下定决心宣布,“我再也不养宠物了。”
                            “你能把自己养好就行。”
                            见张佳乐恢复了正常,孙哲平总算放宽了心。
                            张佳乐的情感能量比他多一百倍,他也不可能对他的每一次情绪波澜万丈的理由了如指掌。但至少,他的自我修复速度也比一般人快上五百倍,压根不需要别人多此一举地送出关怀。
                            这家伙的坚强方式,并不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而是自己拔掉胸口的刀子,喷着血都能惨然一笑地爬起来。
                            一天时间不到,张佳乐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把阿平的遗像摆到了训练室的电脑桌上,拜了拜小兔子的在天之灵,立马比平时投入了两倍的精神努力训练起来,迈进职业联赛的首年就带队闯入了季后赛,像刚离巢的幼兽穿越险径,却寻觅到了另一片崭新的广袤丛林,还有更多的荣耀想要争取。
                            但命运从来不是看你努力就会大发慈悲地赐予你馈赠,总会恶作剧似地让一些人负隅顽抗,竭力献出自己拥有的一切,最终却一无所获。
                            好在第一次跌倒的时候,前路还长,时间还多,身旁有人陪伴,完全不觉得疼。
                            H市,嘉世体育馆,荣耀职业联盟第二赛季季后赛首轮,积分榜排位第八的百花战队客场挑战在榜首遥遥领先的王者嘉世。
                            嘉世主场的粉丝们呼声震天,主场方是缔造了未来十年都没有队伍可以赶超的得分记录的战队,百花作为新人新队,自然压力巨大,进场时甚至有人走成了同手同脚。
                            孙哲平斗志昂扬发挥出色,张佳乐也咬紧牙关拼尽了全力,可实力差距摆在那里,这场仍输得毫无悬念。团队赛上的繁花血景,还没来得及绽放出最霸道的姿态,就被一叶之秋气势汹汹地拆了个七零八落。
                            百花以2:8的惨烈成绩告负,不存在运势与侥幸的成分,比赛经验、应变意识与战术执行力上的不足,让初出茅庐的少年们当面领教了虎的可怕,输得心服口服……看着大屏幕上的精彩画面回放,张佳乐还在努力说服自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可赛后去洗手间的路上,另一股不甘心的烦闷却愈演愈烈,不爽的情绪几乎要把心脏撑爆。
                            他重新扎了遍头发,精神十足地回到了孙哲平身旁。坐着百花的大巴离开的时候,一直目送着身后的嘉世体育馆越来越小,直到远得看不见了,才叹了口气,对孙哲平抱怨自己超级讨厌H市,超级超级超级讨厌叶秋。
                            明知道H市风光秀丽人杰地灵,叶秋是个综合实力非常强劲的优秀选手,但就是憋不住满腔不爽,也不待见那个总是叼着根烟走路吊儿郎当的慵懒小队长。本赛季两次光顾嘉世体育馆,三次遭遇叶秋,全都败得一塌糊涂。
                            少年人胜负心重,输人一头简直像受了奇耻大辱,小学生闹别扭似的。
                            “不过这儿离H市乐园还挺近嘛……”他看着手机上的地图喃喃自语。
                            孙哲平本来在抱臂假寐,听到他的声音后,眼睛打开了条缝:“等赢了,请你去。”
                            后排听见了队长对副队长的承诺,立刻唯恐天下不乱地大声宣告给了全车同胞,马上有一群队友跑来抱大腿求入伙。
                            车内闹哄哄炸开了锅,街道两旁蓊郁的树木遮天蔽日。
                            百花第二赛季的季后赛征战,最终还是停止在了对上嘉世的第一回合。而表现得愈发强势的嘉世战队,不负众望地在决赛中击溃了与其针锋相对了许久的霸图,再次登上了冠军王座。
                            虽然没能在季后赛走上很远,孙哲平和张佳乐的双花组合,还是凭着默契的配合拿下了那个赛季的最佳组合,有评论员称,这也和联盟初期并没有涌现出太多出挑的双人搭档有关,但这对狂剑士与弹药专家的新人组合创造了新的打法思路,有着值得期待的未来。
                            孙哲平不以为然地撇嘴,随手把证书丢进抽屉,十指交叉垫在脑后对张佳乐说:“明年再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最佳组合’。”
                            张佳乐心领神会,靠在电脑桌前踢了一脚搭档的椅子。
                            “嘿,你说,我们百花和嘉世有什么不同?”
                            孙哲平思索了一下,懒洋洋地说:“……没什么不同。就是比他们少打了四场,有点亏。”
                            他是天生的狂剑士,真心喜欢站在赛场上你死我活的拼斗,蹦极般让人头皮发紧的刺激感,简直是愉悦身心的莫大享受。
                            张佳乐为对方的狂妄发言怔了片刻,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论手中的角色与选手水准如何,两支队伍在开始角逐之前,捧起冠军奖杯的几率是均等的。
                            “明年再补回来啦!”他神采飞扬地在孙哲平肩上锤了一拳。
                            “那当然。”作为回应,孙哲平也用拳头碰了碰他的脑门,开朗笑道。
                            透明的玻璃窗外,隐隐传来阵阵急雨似的蝉鸣,巨大的槐树洒下数以万计的光斑。
                            荣耀职业联盟第二赛季圆满落幕,而少年们进入百花后的二个盛夏,悄然抵达。


                            49楼2014-11-08 2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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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赛季开赛首战,荣耀网游里瞬间变得冷冷清清,玩家们相继退出游戏窗口,或打开网络直播,或簇拥在电视机前,围观二连冠豪强嘉世迎战今年最受瞩目的新队三零一度。
                              气冲云水旗开得胜,一叶之秋稳若磐石地守擂成功,团队赛没过多久就打到了尾声,嘉世无角色损耗就已击杀对方三人。一叶之秋与风景杀正面交手,稳占上风,这场比赛将以9:1结束似乎了无悬念,就连电视主持都不禁想把话说满:“本赛季的嘉世依然攻势强劲,状态极佳,不出意外,很快能第一个拿下第一轮的首胜。”
                              力挺嘉世就是这么让人放心啊。可还没等他的预言兑现,却有条新的捷报横插进来,K市的百花场馆,某组战队已经提前决出了第一轮比赛的胜负。
                              百花主场对抗烟雨,最终比分也锁定在了9:1大胜,这样的结果,其实算得上石破天惊。去年两支队伍在积分榜上势均力敌,互相紧咬不放,而这场却明显呈现出一边倒的局势,团队赛更是变成了单方面的凌厉打压,百花战队,以正副队长的双花组合为核心,掀起了骤雨狂岚似的进攻风暴。
                              烟雨以六人全灭告负,而百花最终只折损一人。最初被击杀的两位角色中,有负责盯防牵制百花缭乱与落花狼藉的队长风城烟雨,联盟第一元素法师,没能打出有效牵制就葬送在了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光效中。张佳乐与孙哲平一开局便祭出前所未见的全新配合,大量技能效果的遮挡下,完全看不透二人动作。无论是主屏幕的上帝视角,还是切到敌对选手的第一视角来看,全部眼花缭乱不明所以,只有被攻击方飞快掉落的血线验证着这并非炫技,而是难以招架的凌厉杀招。
                              团队赛的公共频道里,最后留下了百花缭乱的一句:“吃我们的繁花血景!”场下一片哗然,连百花的死忠粉都没能从这突如其来的扬眉吐气中回过神,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急忙起立,喊出了以往都不敢脱口的野心十足的口号,目送着超水平发挥的选手们离开操作席,满面红光地朝观众席用力招手。
                              嘉世在半分钟后不负众望地拿下了比赛,却已被刚开局就爆冷抛出革新打法的百花抢走了一多半风头。
                              张佳乐拽着孙哲平去看烟雨的赛后记者招待会,丝毫不掩饰笑容中的得意。会场热闹得炸开了锅,队长首当其冲地遭到了记者的围攻,不得不发表了好几遍对百花新打法的看法。他为人实诚,没隐瞒战败的沮丧,也没回避被过早击溃的责任。
                              “攻势很快,眼睛被闪花了,没来及做出正确的判断。”他努力回忆着正面被卷入繁花光影时的体会,“张佳乐遮挡视线的打法,干扰效果非常突出,孙哲平又是个很难招架的快攻手,这次确实是没能做足心理准备。”
                              他坦诚为自己的实力不济向队友道歉,最后却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在为失分懊恼的同时,脑中也划过了截然相反的念头,竟是在为这场措手不及的惨烈遭遇已经落幕而放松。
                              只要直接经历过一次就会明了,繁花血景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创新配合”或“超水准发挥”。它将成为本赛季每位选手都必须面对的棘手问题,所有战队的噩梦。
                              至少他的队伍,成为了第一个获悉这条情报的见证,还有充足的时间研究筹备应对的方法。
                              张佳乐兴高采烈地坐上记者招待会的席位。他与孙哲平低调隐忍地反复磨合了一整个夏天,几个微操重复演练了成百上千次枯燥到想吐,只为能提高零点几秒的反应速度。和队友模拟着激战,拼命想象如何用焰火与利刃撕裂一切阵型,粉碎一切防守,生怕遗漏了什么重点,等待的正是在实战中检验成果的这一刻。
                              “繁花血景,是我和孙哲平摸索出的狂剑与弹药配合的新打法,在这场团队赛中发挥了关键的致胜作用。”他对记者打着早已准备好的官腔,给自己制定起了更高目标,至于大家都关心的新式打法的细枝末节,则作为战队机密没有透露丝毫。
                              面对“今年百花的目标”这种老套问题,少年捻着刘海对着镜头笑成了张牙舞爪的食人花,记者好奇地追问“……莫非是联赛冠军?”。张佳乐脸上写满了势在必得,趁摄像机转回记者席的空当,赶忙挑眉和身旁的孙哲平交换起眼神。
                              彼此都是心领神会的样子,被台下的记者捕捉得一清二楚。
                              孙哲平把话筒挪近,清了清嗓子。
                              在下一个问题提出来前,信心十足地讲出了足够变成次日电竞报头条的话:
                              “决赛之前,想破我们的繁花血景,尽管来试。”
                              惨白的闪光灯接连亮起,洪水一样淹没了台前。
                              从后台出来的时候,张佳乐气势汹汹地捏扁了一个矿泉水瓶。
                              “唉,气死我了,那个记者的意思好像我们这次是撞大运碰出来的。还假惺惺地祝什么再创佳绩!”
                              最后确实有人被孙哲平毫不稳重的挑衅言论激起了逆反情绪,连续追加了几个阴阳怪气的问题。孙哲平懒得解释,靠在椅背上假装操作者已掉线,于是帮忙打圆场又不肯拆搭档台的张佳乐就收获了两人份的不爽。
                              “我这是给你们施加点儿压力。”孙哲平倒是淡定自若,扯了把搭档气鼓鼓的脸,“才赢一场就高兴成这样,又不是拿了冠军。”
                              “靠,小看我,才赢下来一场算个蛋,一直赢才是真英雄。”张佳乐立刻又咋咋呼呼地打开了他的手。
                              他们的动脉里奔流着狂傲的热血,却不会因为胜负与人言而骄纵气馁,充满了向前奔跑一刻不停息的能量。
                              充满拼劲的年轻人从来不懂什么叫“见好就收”,就算明白,也会嫌弃它老气横秋。
                              百花的队长朝凯旋的战友们扬了扬拳头,发表获胜感言:“把每一场都赢下来!谁也别放松!”


                              54楼2014-11-08 2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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