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末年，乱象四起，大旱三年，万民离丧。
未央宫里，上位者醉生梦死，美酒佳肴，羽衣霓裳，尽是民之膏血；却不知千里之外，饿殍遍地，老幼转乎沟壑，壮者散之四方，瘟疫已起，药石短缺。
“救命……救命……”
官道旁，陷入昏迷的老人嘴唇干裂，犹在微微翕动，吐出模糊的字眼。
蓝色云纹靴在老人身侧停下，姿容清雅的女子蹲下身来，蓝色衣摆轻轻垂落，沾染尘埃。
然而她却并不在意，伸手试了试老人的脉息，又探指在他颈侧按了按，眼底绽放出些许庆幸的光芒。
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瓷瓶，她伸手给老人喂了一颗药丸，暂时吊住了气息，继而不顾这人身上脏污，将他负于背上，径向道旁暂居的草庐行去。说也奇怪，她看去弱质芊芊，然而此番举止，竟毫无吃力之感，犹能落地无声，足不飞尘。
“凌波姐姐！你回来了！”
甫一踏进草庐，迎面便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女奔过来，一抬头见到她背上的人，扁了扁嘴，却是立刻入内取了被褥铺好，将人扶着躺了上去，动作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做了。
见着凌波凝神施救，少女站在一侧屏息静气，待到凌波取了笔墨写下药方，她扫了几眼默默记下，转身就去配药煎药。
渺渺白雾自药炉顶上冒出来，少女撑着下巴盯着火候，唇齿却张张合合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一眼看去，神情颇有怨气。
凌波安置好了病患，来寻她时便见着这番情景，一声轻叹，在她身侧坐下来：“小安可是不喜医药？日日这般，确实也是辛苦你了。”
“才不是呢！能帮上姐姐的忙我很开心！”小安抱住她的手臂蹭了蹭，露出两个酒窝，复又低下眉眼，轻声道：“我只是心疼姐姐……姐姐心善，日日行医救人，但天下之大，受苦之人不知几何，即便姐姐慈悲，又能救下几人呢？”
凌波摸摸她的头发，微笑道：“红尘多苦，若能多救一人……也是好的。”
“但是姐姐这么辛苦——”小安眼眶有些泛红，伸手按住凌波因疲惫而微蹙的眉心，“我知道这么说或许太过凉薄，但旁人如何，与我何干？姐姐救了我，将我抚养长大，我只在乎姐姐的安危喜乐！”
凌波轻轻叹息了一声：“小安……”
“我只是不明白，姐姐为何对救人这件事如此执着，宁可拼着损伤身子，也要昼夜行医，仿佛……仿佛……像是在弥补什么一样！”
凌波重重一震，一时怔在当场。
小安抬眼觑她，小心道：“姐姐……是我说错话了吗……”
蓝衣女子半阖了眼眸，鬓边流苏摇曳，映她眼底流散的光华，依稀又是璇光殿中，那人微微一笑，紫衣长枪，惊艳她一世韶华。
“不，你没说错。”
半晌，她轻轻启唇，声若轻烟，仿佛下一刻就要飘散。
“我……确实是在弥补。”
“很多年前，我做过一件事，辜负了很多人的期待与信任，纵然有十足的理由，也遮掩不了我的过错。”
“那么，姐姐是在后悔吗？”
凌波顿了一顿，声调虽轻，却十足坚定。
“不。即便如此，我……仍不后悔。”
“但世间之事，错了便是错了，我不后悔，却终究还是想要弥补一二。”
“苍天见怜，赐我重回之机，今世不问长乐，但求苍生。”
小安看着凌波。
这般清丽容颜，眉眼疏朗，却自始至终，积了秋霜，十年相伴左右，哪怕曾经解一城贵庶于水火倒悬，她也从来不曾，见过凌波全然欢悦的微笑。
如果单纯的只是为了弥补，为了苍生，为何十年行医，活人无数，却终究只见意难平？
小安仍记得，某日夜里，月色温柔，她难以成眠，起身时却见庭前蓝衣飘飘，凌波坐在廊下自斟自饮，末了停杯，曼声低吟：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然而那时她们正在中原行医，所及之处，并无汪洋大海，若说是有感而发，却也难以说通。更何况，凌波那时的神情，全然不似旧日，却像是……在思念着什么人……
小安抿一抿唇，却终究不再追问，只暗暗将这件事埋进了心底。
未央宫里，上位者醉生梦死，美酒佳肴，羽衣霓裳，尽是民之膏血；却不知千里之外，饿殍遍地，老幼转乎沟壑，壮者散之四方，瘟疫已起，药石短缺。
“救命……救命……”
官道旁，陷入昏迷的老人嘴唇干裂，犹在微微翕动，吐出模糊的字眼。
蓝色云纹靴在老人身侧停下，姿容清雅的女子蹲下身来，蓝色衣摆轻轻垂落，沾染尘埃。
然而她却并不在意，伸手试了试老人的脉息，又探指在他颈侧按了按，眼底绽放出些许庆幸的光芒。
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瓷瓶，她伸手给老人喂了一颗药丸，暂时吊住了气息，继而不顾这人身上脏污，将他负于背上，径向道旁暂居的草庐行去。说也奇怪，她看去弱质芊芊，然而此番举止，竟毫无吃力之感，犹能落地无声，足不飞尘。
“凌波姐姐！你回来了！”
甫一踏进草庐，迎面便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女奔过来，一抬头见到她背上的人，扁了扁嘴，却是立刻入内取了被褥铺好，将人扶着躺了上去，动作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做了。
见着凌波凝神施救，少女站在一侧屏息静气，待到凌波取了笔墨写下药方，她扫了几眼默默记下，转身就去配药煎药。
渺渺白雾自药炉顶上冒出来，少女撑着下巴盯着火候，唇齿却张张合合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一眼看去，神情颇有怨气。
凌波安置好了病患，来寻她时便见着这番情景，一声轻叹，在她身侧坐下来：“小安可是不喜医药？日日这般，确实也是辛苦你了。”
“才不是呢！能帮上姐姐的忙我很开心！”小安抱住她的手臂蹭了蹭，露出两个酒窝，复又低下眉眼，轻声道：“我只是心疼姐姐……姐姐心善，日日行医救人，但天下之大，受苦之人不知几何，即便姐姐慈悲，又能救下几人呢？”
凌波摸摸她的头发，微笑道：“红尘多苦，若能多救一人……也是好的。”
“但是姐姐这么辛苦——”小安眼眶有些泛红，伸手按住凌波因疲惫而微蹙的眉心，“我知道这么说或许太过凉薄，但旁人如何，与我何干？姐姐救了我，将我抚养长大，我只在乎姐姐的安危喜乐！”
凌波轻轻叹息了一声：“小安……”
“我只是不明白，姐姐为何对救人这件事如此执着，宁可拼着损伤身子，也要昼夜行医，仿佛……仿佛……像是在弥补什么一样！”
凌波重重一震，一时怔在当场。
小安抬眼觑她，小心道：“姐姐……是我说错话了吗……”
蓝衣女子半阖了眼眸，鬓边流苏摇曳，映她眼底流散的光华，依稀又是璇光殿中，那人微微一笑，紫衣长枪，惊艳她一世韶华。
“不，你没说错。”
半晌，她轻轻启唇，声若轻烟，仿佛下一刻就要飘散。
“我……确实是在弥补。”
“很多年前，我做过一件事，辜负了很多人的期待与信任，纵然有十足的理由，也遮掩不了我的过错。”
“那么，姐姐是在后悔吗？”
凌波顿了一顿，声调虽轻，却十足坚定。
“不。即便如此，我……仍不后悔。”
“但世间之事，错了便是错了，我不后悔，却终究还是想要弥补一二。”
“苍天见怜，赐我重回之机，今世不问长乐，但求苍生。”
小安看着凌波。
这般清丽容颜，眉眼疏朗，却自始至终，积了秋霜，十年相伴左右，哪怕曾经解一城贵庶于水火倒悬，她也从来不曾，见过凌波全然欢悦的微笑。
如果单纯的只是为了弥补，为了苍生，为何十年行医，活人无数，却终究只见意难平？
小安仍记得，某日夜里，月色温柔，她难以成眠，起身时却见庭前蓝衣飘飘，凌波坐在廊下自斟自饮，末了停杯，曼声低吟：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然而那时她们正在中原行医，所及之处，并无汪洋大海，若说是有感而发，却也难以说通。更何况，凌波那时的神情，全然不似旧日，却像是……在思念着什么人……
小安抿一抿唇，却终究不再追问，只暗暗将这件事埋进了心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