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晨雾仍未散去。
再次站在熟悉的土地上迎接这座城市的早安,炎无惑感受到一丝异样的亲切。时值清晨,城市即将清醒,空气里有阳光暖融融的气息。英雄广场的晨钟叩响在纯净的天宇,没有喧嚣也没有琴声,只有风在轻轻地吹。远处的晨曦渲染穿越城市的河流,河水雍容大方地流过这洁净的地毯,河面涂抹着黄金,仿佛光芒被引向永恒的新生,染上粼粼斑驳的光影。
少年时代华丽稀薄的记忆征服了他,这座城市带给他难以言传的深情,过去十年年即使在梦中惊起,于黑暗中也能清晰看到的景象,此刻不断带给最柔软的的神经真实的温暖。
炎无惑放松了紧绷如刀的锋利眉宇,眼前的晨景有令人想要温柔陷落的魔力。
他终于还是回到了这里。
尘埃中阳光死气沉沉地浮动,眼前荒芜的废墟与城市格格不入。
仔细想想……距离“亚巴顿”爆炸,已经过去十年了吧?
眼前是曾经的国家第七研究部Apocalypto的废墟遗址。十年前,亚巴顿独立观察点出现异常,“亚巴顿”忽然暴动,惨烈的花渲染妖艳明亮的绿色迅速爬满,血管般剧烈鼓动……爆炸席卷了周围地区,所有在研究部内的工作人员全部当场死亡,当然也有部分外出执行任务的人幸免于难。然而随着“亚巴顿”的粉碎,人们发现病毒似乎消失了,当然地也再不存在极限患者。但“亚巴顿”带来的阴影却依旧不散,虽然爆炸过去一年,一直没有检测到废墟中可疑的物质的出现,政府却依然决定原封不动地保留Apocalypto的废墟,一方面防止变数,而另一方面,则是对已逝亡灵的哀悼。
而对于某些曾经服从于Apocalypto的极限患者来说,带给他们的不过是每个月例行的向政府部门提交身体状况报告,还有便是是心脏上永远不会生效的一颗“炸弹”,除此之外,别无其他。那些疯狂而又偏执扭曲的幻境,终究变成了一场梦而已。
风轻轻地呜咽,卷起的风沙迷住了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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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巴顿事件’已经过去两年了老兄,现在你还在纠结什么?!”衣着坍塌的男人陷在沙发中摇晃手中的瓶罐,把酒气喷在坐在对面的金发青年脸上。青年人皱起眉头,脸色苍白。
“‘亚巴顿’爆炸的时候我受到了波及,一周以前我才刚刚从深度休眠中醒过来。”他用拇指和食指扶住鼻梁,“他们说我已经恢复了健康,可我觉得我忘了什么……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哦,真可怜。”男人摇摇晃晃地坐正了身子,指了指他看起来十分厚重的脑壳,眯着眼睛看着炎无惑,“年轻人,要知道两年前我的脑子也是相当好使的,不过酒精能毁掉一切东西,包括……令人厌烦的糟糕记忆。”他晃了晃手里的酒瓶,“只要我停下,恶心的回忆就会铺天盖地地涌过来……‘亚巴顿’毁掉了我的酒吧,也毁掉了我的家。好吧年轻人,也许我能帮你,说说你想知道什么?”
“一个人……我只知道我在找一个人。”
“哦老天。”男人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嗤笑,上上下下打量炎无惑,目光越来越强烈。他站起来,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炎无惑的脸,像是肖像画家面对他的模特:“……请原谅,能不能请你站起来?对,站起来,头抬起来点……你的脸,哦你的脸!等等……”
他举起一只手僵在那里,仿佛在回忆什么稍纵即逝的东西。
“等等,年轻人,我想起来了……”他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是这样的……那时总有一个人陪着你……个头与你一般高……也许矮一点……年轻人,你想起来了吗?”
“一个比我矮一点?一直跟在我旁边?”
“你想不起来?”男人向炎无惑转过身来,“大概是一个全身白色的家伙……你认识他吗?”
“也许认识。”炎无惑灿灿地耸肩。
“你认识……”男人摇头晃脑,像是确认什么,“你们时常在一起……我能肯定……”
“每次他总是要求演奏《YesterdayOnce More》——”男人紧紧握住炎无惑的手腕,“一首怀旧风格的曲子。”他轻轻哼起那个调子,“还有,他叫你什么来着……”
“炎医生。”
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炸开,有一座门轰然开启。某些画面在脑海中飞快寄生蔓延,横扫他的所有记忆,搜刮着每一个角落。那是利刺,骤然挫痛他脑海深处的一切逃避。
他想起来,他曾经无数次听过这首曲子,怀中靠着依稀的温度,白发柔软的弧度撩动他的下颚。
酒吧绚丽又黯淡的灯光在那人苍白的脸上分割明暗,被染上旧照片般古旧颜色的紫瞳显得温润而苍凉,他轻轻地说,轻轻地说——
“
”
啊……该死……
灯光又灭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