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
顶风站在祠堂口,门前立着的石狮石柱已蒙上细雪,触手一片冰凉。幼时曾在此玩耍,狮子头顶也被磨出了光,后随父下江浙做茶叶生意,数十年生长在苏杭,直到国事突变,战火纷飞,又自扬州迁回太原。
已两年。
北方气候干冷,宅壁青砖上也蒙着一层霜。直到今日家庆,天气也无丝毫暖意。
藏祖为雁门关以外进关,走西口贩卖货物发家,后开钱庄,是为晋商。目光随后触及江浙,便看上了茶叶生意。到如今迁回祖籍又做起本行,洋行和当铺。
历经几载起起伏伏,这祠堂却在管家的打理下一切照旧。
走进祠堂掀起长袍,带众兄弟跪立列祖列宗排位前。直到现在,并未后悔当初迁回的这个决定,乱世可保一族,绝非易事。祠堂为供奉大殿,高粱下立帷幕,后便摆放先祖排位。案几上管家早已准备,羊头,点心,五种菜色等并称为“天地供”贡品。前几日早已写信给出外未归的兄弟,到今日,已是圆满。手执三炷香三拜列祖列宗排位,却回想起老爷子临终前的交代,善待幼弟,维持家业。数十年过去,已人到中年。虽少了一半家业,但是兄弟得以保全,藏靖心中无愧。
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老爷子交代,不敢有违。心中默默将家事交代一遍,便起身将三炷香插入六角铜香炉中,礼成。藏家一惯为做事,战火乱世,国之有难,又捐了几千大洋用于军队,家中一切自然从简。
所幸兄友弟恭,藏家走到今日,也一直朝着自己期冀发展。一路走来,凋零时有之,繁盛时有之,直至今日,最庆幸一如当初,莫忘初心。即使世界混乱不堪,在不可能改变他人的情况下,依旧能够做到不改变自己。
大幸。
冬日天短,下午还没过大半天都黑了一半,站在院子里老槐树下,有小风过来,树上积着的雪沫子扑簌簌的落了肩头。门口里外都挂了大红的灯笼,把照壁上牡丹围绕的那个“藏“字照的光亮。先人手笔,如今看来分外苍劲有力。后厨灯火通明,准备家宴。又是一年,不知世道如何,如今平安却也是心头慰藉。
着人将回廊上也挂几盏灯笼,两边回廊也亮亮堂堂。正觉有些凉,老五拿了披风出来,说是今日晚上宴席二六做了道鱼显身手,心中便知今晚这道菜碰不得。披了披风往堂屋走,就听见尖锐呼啸声过耳,回头是老十老八带着三十在门外放花炮。
橙色火光在暗沉沉的夜幕中炸开了花,将整个宅子照的通透。正好老三掀了帘子出来笑道,“大哥,又是一年。都回来了。“
门里人声嘈杂,聊天打闹,皆是笑意。宴席香味浓郁,皆是家的滋味。
万事比不上家和。
两年,庆幸且知足仍有你们相伴。感谢你们将信任和依赖交付于我,我也将一切如旧,责任肩头。
惟愿来日方长,若回头望时,犹记霜头雪,心中永生藏。
藏靖书于12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