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白夜
梦中的直树站在十字路口,左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右边是架在大河两岸的独木桥,织姬正朝着前方缓慢前行,千夏站在身后离路口不远处幽幽地望着他。
他理所当然的朝着千夏走去,但他往回走了一段时间,发现千夏依旧在前方不远处望着他,他们之间的距离没有丝毫减少。反而织姬开始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内。他停下了脚步,看着千夏那张甜甜的笑脸,他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愈发遥远。犹豫了一会儿,直树猛然转身,头也不回的朝前方跑去。
他跑的不快,但感觉呼吸困难。然而他却不敢放慢脚步。
直树醒来时已是中午,毒辣的阳光直射进屋。他也只好拖着被汗湿透的身子走进浴室。他洗了很久,似是要将往日的疲惫都洗掉一样,待到水蒸气都快漫出浴室的时候,才终于出来。
直树拿着手机呆坐在客厅里,手上漫无目的的来回划动着手机屏幕,看着主界面从一页换到另一页,水壶里翻腾的水终于平息。他站起身来开始准备午餐。说是午餐,其实就不过是昨夜在便利店买的杯面。而若是平时,此时应该已经在学校树荫下享受着织姬准备的便当了吧,思及此处,嘴里味道也变得清淡了起来。
从今天开始,他就不必再去天川家了,千夏的遗体几天前已经火里消散,本家那些大人物们的会议也于昨天结束。
他自然没有必要再去,没有任何人欢迎他去。所以他又坐在沙发上发呆。
直树忽然感觉很奇妙,虽然过去一周里他每天都过得很忙很累,每天都在见他并不想见、或者说害怕相见的人们,但一旦闲下来之后,他又开始坐立不安。他站起来漫无目的的在屋里乱走,而这间屋里有太多关于千夏的记忆,每一个地方他都能驻足好久来回忆。千夏还在的时候,他从未这样仔细感受过,但如今千夏离开了,那些记忆却像海浪般在脑海里翻腾。
毫无预兆的,客厅顶上的白炽灯又闪烁了起来,打断了直树的追忆。
“出去买个新的换上吧。”但又思及自己能呆在这里的时间已所剩无几,他不禁苦笑起来。但他还是走出了门了。
刚走出公寓,直树就后悔了,午后的阳光毫不留情的照射在他的身上。视线里是一片被热气扭曲的夏日景色。直树仿佛出现在他不该出现的季节里。
夏天来了,整个夏天都不欢迎他。
走出地铁,面前是比任何时节都要热闹藤川,更因为学校放假的原因,正是精力充沛时期的少男少女们也在这夏日里肆意挥洒他们青春。
就如迎面走来有说有笑的三人组,正是直树同系的同学们。
其中一人看到直树后连忙向他指了指,然后对另外两人说了什么。三人一齐走上前来。
啧,被看到了么。直树在心里暗暗咂舌。
“喂!直树你小子!这几天都消失到哪儿去了?短信不回电话不接,至少给个回音啊。”其中小个子男生兴冲冲的问道。
“对不起,最近家里有点事……”
似乎是直树阴沉的声音把对方吓了一跳,对面也一脸理解的接受了这个说法。
“那我们正要去KTV,不知道这小子怎么办到的,竟然约到了传说中的传媒系系花,你要来吗?”说着指了指另一个平日里看起来沉默寡言的高个子男生,这倒是让直树有些惊讶了。
“对不起,今天就算了吧。”
“这时候能有什么事,学校的事早就完了吧。哦!都忘了你小子已经有女朋友了,自然不会和我们这种光棍一起一起了。”对面开始不依不饶的叨饶着。
这个话题似是戳到了直树的痛楚,他低下头开始沉默。对面高个子见形式不妙,连忙用手肘捅了捅另一人。那人看到直树脸上的表情,恍然大悟般的拍了拍脑门。
“你瞧我这粗神经,那今天就算了吧,我们下次再约啰。”说完和另一人有说有笑的离去,高个子男生走在最后回头向直树歉意的笑了笑,直树点头回复他。
黄昏追逐着直树的脚步忽然降临。
这个时候的藤川是最繁忙的时候,工作一天的人们迈着匆匆的脚步揣着急切的心情踏上归家的路途。
直树被这庞大的人流吞噬,茫然的随之前行。
时常独身一人的千夏是否也曾在这庞大的人群中,与世隔绝?
千夏,对不起。
而后,当他发觉周围已经暗了下来的时候,他正站在织姬公寓楼下。
直树花了十秒时间了解了现状,花了五秒确认织姬房间灯还亮着,花了两秒露出苦笑,一秒转身离去。
他还没有做好面对织姬的准备,也不知道何时能够做好。
他只知道他们之间已经两周没说上话了。而这个时间也不知道会延长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