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曾明白
我站在船上,低头望着隐隐泛着绿色的河水。这艘官方文件中尚且年轻的船马达轰鸣,发出隆隆的声音,似乎随时会被这声音震得散架。
天气已经转阴,随时都会下雨。船上的服务员走向我,用我的母语配上夸张的肢体动作要求我回舱去参加舞会,好似我是一只听不懂人话的猩猩。现在我是外国来宾了。我是我家乡的陌生人。哈。我装出一副天真的模样冲她瞎说一气。她见我这样只得叹口气,便不再纠缠在我这里,转身走开去通知其他的客人了。于是我得以继续欣赏那条河——或者说是端详更为合适吧。
啊。
莱茵莱茵莱茵莱茵。
你是他的河流,莱茵是你的名字对吧。
我用唇舌恶作剧似的玩弄着这个由两个音节构成的名字,如同幼时玩弄着口中的枣核。我用自己的语言向它问好。可声音甫一出口即被淹没在马达声和船舱中骤然响起的欢快的波尔卡乐曲下。
所以绿色的水流听不见。
所以绿色的水流不回答。
我曾见穿燕尾服的男人穿梭于诸多美艳妇人之间,他们的唇角带着缕缕虚幻而自大的微笑。世间万物皆在我们手中掌握。他们如是说后低下头去观察台下的众人是否要爆发反对的嘘声和不屑的嘲笑。一群红色的舞鞋在舞池里孤独的踢踢踏踏,回音在音乐停止时逃开束缚袅袅婷婷的走向空中然后被下一阵乐声赶超。可触摸的风与无法碰触的时间同时停滞于此处,缪斯闪烁着智慧光芒的碧蓝双眸与海伦野性的黒色眼瞳一起流露出如火的欲望。来自远东醇香的酒液和着葡萄美酒饮下,拜占庭式的古旧建筑中燃着同样古旧的佛手香。短促的磨蹭,亲昵的抚摸与亲吻,甜腻动人的情话,愈加放肆的手掌。最后是散落于地上的布料喃喃自语着等待次日再次被拾起穿上。
彼时我也曾向他微笑。
不要再拒绝我,我亲爱的大男孩,不要再坚持柏拉图那一套。没有欲念的爱情终究要比无爱之欲更加无望。虽然肉体上的关系不会长久不朽,然而精神上的爱情更禁不起时间的风吹雨打。理想毕竟过于浪漫主义,再多的形而上也填补不了穷人饥饿的肚肠。请摘下你脸上那张朝圣者虔诚的面具,放弃你圣人的做派,向我展露你的原罪吧——你的主称其为欲望。
他依旧不言不语,只是躲了我去,带着浅浅的笑意,跪在受难的圣子前祷告。哭泣的玛利亚心为刀剑刺穿,为的不是一个神祗,而是一个已经死去的儿子而哀伤。然而就是这个令她哀泣的儿子,使我们千百年来饱受屈辱无处躲藏。他却依旧在向他祷告。这是虔诚?还是愚蠢的忠诚?
我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