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占了先！

【自从扔了蓁蓁进院子，礼部七手八脚忙了起来，各省乡试一过，京里不少举子，总算安顿妥自己那一摊，天色见晚，初秋的时节入夜还是冷，没惊动前头，顺着侧门进了院子，搓了搓手，从后背透着酸乏，小院里灯火霎时亮了起来，叫人备了热水晚膳，仰头靠在案桌后的藤椅，蜷起食指抵着额角，眯眼沉思】

爷。
（入了长临有几日，竟比原先更得清闲，住的耳房与正房离得近，一众婢子也处处帮着让着，每日手头上真正要做的事儿，实则少之又少）
（却也极少瞧见他，许是近来事儿冗杂。独留了今夜，辗转反侧而难眠，索性披衣起了，轻手轻脚到院子里，恰好见着他刚回来。纵然夜深，仍是入内，莹莹婉婉一礼）

都好，大家伙都照顾得紧。
（屋里没旁人，夜深了，整个院落格外寂静，一时间这里竟不若富贵堂皇的亲王府邸，倒像是郊外冷静凄清的山庙。整个世界都沉睡着，唯剩的，我与他。脑海里思绪如水，漫漫彰彰，猛然间又醒悟过来，平添几分懊恼，自个儿、这是在想什么呢）
（踱步至他案边，抬手替他斟满茶盏，垂眸一瞥，茶色平淡清亮，倒映着一旁闪烁的红烛，倒颇有一番韵味）
（故而，置下一抹浅笑）
白日里听老嬷嬷说，府里进了新茶，老君眉，奴才瞧着茶色喜人，定是那好茶了。

老君眉？平时都随他们随意泡的，没发现你的手艺更好
【身边的侍奉不多，自己也随意，端了茶盏，入夜烛火晦暗不明，她的身影更是绰约，】
和我有什么礼数，你和她们不一样，那天看你穿着旗装别扭，要是不喜欢就换了
【接她进来格外仔细，生怕她有委屈，半点不自在，伸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总想摸摸她的脸，是不是和看上去一样细滑】
这么晚了还没歇着？

（心灵敏慧，他的暗示自个儿又如何不晓得，心底里同明镜儿似的，想遵从他坐到他的身边，细细看一看他，终究心底意愿拉住了自个儿的冲动，仍是定定站在案边）
（自个儿是个寡妇，能折腾出什么？情、爱？呵）
（腼腆一笑，烛光摇曳绰约，映着小脸儿，面色温润喜人）
左右睡不着，又恰好瞧见爷回来，便自作主张来伺候着。
（他提及自个儿穿旗装，不知道是不是这模样不讨他的欢喜。嫁给崇吉勒以后，穿了几年旗装，他大去以后，仿佛是褪去桎梏一般脱掉了它，如今再穿，心境却是大不相同了）
爷这般说，是笑话奴才着旗装不入人眼了吧？

你穿什么都好看。
【执拗的拉着她的衣襟，拉到自己身边，寡妇又能怎么样，她就是她，就差说出口的话，她一味守着礼数，本就有些疲累，更不想多费心神】
陪我坐一会，说说话。别躲，
【入夜时分，屋子只有两个人，清浅的呼吸声交错，脑子里一门子的官司，还扯不清她的意思，终究要留她在身边，谁也别想拦着】
你怕我？

（略一屈膝，经不住他三番邀请，终是妥协，堪堪入座，袖口一压，与他相对。一时距离更近，气氛登时局促起来）
（掐着轻柔嗓音，说话都不敢大声，摇头间带着发上简单的珠花轻颤）
爷说什么呢——
（恰屋外旁的婢子奉了膳食入屋，一一铺展摆好于那圆桌，旁瞥一眼，菜不多，精简而精致）
爷日日忙活，总误了晚膳，可要当心自个儿身子。

【话没等自己说，就见人端了晚膳，话噎回去，拧了眉毛】
下去，没我吩咐不许进来！
【香气扑鼻，没奈何，拉着她坐了圆桌，甜粥软糯，正是自己喜欢，按着她就坐在自己身边，笑道】
人都走了，怎么办，你来伺候吧，
【耍赖的伸手，指着桌上的三两样菜式】

（霎时傻了眼，双颊顿时染上绯色，旁顾左右不知如何是好。自己的亡夫从不会做这样的举动，每一次从外边忙完回来，总是沉闷地大口扒拉饭菜，速度很快地吃完，不解风情？就是的，穷困人家，何来风情可解）
（僵持了片刻，眼看自个儿是拗不过他，局促地瞟他一眼，又自顾自低头注目那满桌琳琅）
（舀了一勺蛋花，送至他唇畔，尴尬而羞涩地一笑）
爷——

【原本赖着她盛粥，没成想她先递了勺汤，就这踏得手喝了，压根喝不出滋味，光顾着看她的手，别说她，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抓了她得手，笑道】
谁教你的？
【啼笑皆非看着她，手里头握着的柔弱无骨，这副神态，从没见过的小女儿情态，秀色可餐，说的也就是这样】
蓁蓁，想家么

（骨子里本也是个传统的汉女，喂他这一勺，已经是破了自个儿多年的拘谨。索性屋里无人，倒是好受些。二阿哥，从他的出现到如今的相对而坐，不知是命运的安排或是别的什么，一切好像都往着一个我无法预知的方向脱缰而去）
（手被他握在手心，暖意深厚，仿佛全身的血液都烧灼起来）
男人没了，孩儿又不在身边，哪来的家好想。

如果我说，从今天起，这就是你的家，你想不想
【定定看着她，她男人亦或是孩子，都不重要，早就知道她的过往，没法子，打那一次看见她，不管如何都要弄她到手，她愿也好不愿也罢，头一回这样放不下】
以后，我就是你男人，给我生一个孩子。
【没再征求她的意愿，早已铁了心的要她，阿玛前头的嘱咐早就忘了，顾不上要大婚娶得纳兰格格，满眼只有一个她】

（被他的话实打实惊住，这几个月，对他的情谊有增无减，偶尔自个儿都不愿相信，如此荒谬的感情，断然不能存在）
（不敢多看他，生怕惊扰了自个儿本已经起了波澜的心。不敢招他，怕身后就是悬崖万丈）
（良久，垂着鸦青羽睫，压着嗓子道）
爷又在说笑，奴才……奴才哪里有福气给爷生……孩子……
（莫说真心，那是虚妄。王公宗亲，哪一个愿意让下人诞下子嗣？更莫说我，卑贱地连侍妾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