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2。—下游—
雪刚下的时候云雀还醒着。冬日里的最后一场雪。日子是这么算着的,掐指间翻过日历时爽朗的哗哗声很脆很好听。云雀告诉自己要对日子漫不经心,那麽它走开的时候就会感觉失尽,亦不会有一点对那一天的期待。
那一天麽。春天。云雀懊恼自己始终做不到。日本的春天有灿漫粉色樱花打着旋磨蹭五厘米一秒,有细密的雨丝缠绵着灌入衬衫领口,有绵绵酥润的话语不知好歹。春天曾一度是他尤为厌恶的季节,怎料到在异国他乡,他如此期盼春天。
被称为孤高的浮云的云雀恭弥,不被囚困的云雀恭弥,无法挣脱这些枷锁。他懦弱地指责自己,那些言语在这无边的苍白前显得更加无力。以自虐的念头狠狠抵在墙上的拳头沁出了血液模糊了痛苦。抽回手方才想起已经没有人能制止他吮吸他的手指。原来对方在生命里的印记已经这么深。
云雀披衣步出了房间。雪花撒在发稍和肩头染了一片雪白。云雀像一个孩子,将指掌间白色的结晶品放在唇下,用体温将它融化成液体后一瞬间划过手掌消失不见。就像曾经说过的话语。
——呐,其实雪,是甜的哟。
——即使很冷。因为我喜欢你啊。
那个棒球笨蛋曾经还许过诺言。嗤之以鼻可笑至极的诺言。
——请,让我陪你过10个春天。
——只要十个就好。否则我会数手指数不过来,和你在一起有多久。
切。谁要和你在一起啊。
谁要和你在一起十年啊。
谁要只和你在一起十年啊。
谁都不要。因为你太廉价。
廉价到无价。以至于成为宝。
——如果你只有十年,不要打扰我。
——否则十年后会被咬杀。狠狠地咬杀。
『恭弥。』迪诺接住了男子无意间挥出的拳头,放大的瞳孔瞬时有了焦点。『外面很冷呐。回去吧。』
无谓的关心和亲昵的话语,熟悉的称呼从不登对的人口中蹦出。云雀知道这叫相思过度。教师的提醒总要象征性地做出回应,然后一切照旧。
迪诺知道废言始终都是废言,不再言语,陪着云雀站在雪中。男子久久未动,半眯着凤眼始终望着东方。被雪擦得爽亮的天空安安静静。迪诺知道离天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长得就如被薄冰封住的路,近在咫尺却遥如天涯。
『你,回去。』云雀迟疑着是否要把话说完。但脚步已经按耐不住要往前了。极少有地对教师用了指令性语气。原以为凌厉的傲气在十年与山本的耳磨厮鬓中被耗得一干二净。
『你去哪?恭弥?』迪诺快步跟上。却发现随奔跑带起的寒风刮得面颊刺痛。天地被雪白充盈显得更为博广,迪诺只能尽力跟上那一点黑色。
『到上游。』拐子反射出来的光映出一片狰狞。
——第十个冬天。你手指数够了就数头发。不许停下来,不许。如果等到春天,那么誓言就会过期。
『恭弥!』迪诺停下了脚步。『如果可以,他会来找你吧?』
『什麽意思?』云雀敏感地站住,睨一眼迪诺,问道。
『没什麽。』迪诺耸耸肩,『只希望你能冷静一下。』实际上便是云雀无论何时都不会头脑发热,无论他的行动如何怪异对于外人来说都不奇异。
『我很冷静。』云雀半眯起修长的凤眼,白色渐渐叠加在他的身上。『那个笨蛋也很冷静。』
『你害怕你们的诺言过期麽。』迪诺一语道破,云雀像被剥了茧一样所有都暴露无遗。『这本是你们的事,或者,彭哥列的事,我无权也无意干涉。』
『那就别管。』云雀侧过头厌烦了兜圈子的谈话。
『那他就可以了吧!』迪诺蹙眉,顺着迪诺眼神所到之处是彭哥列年轻的十代首领,温顺的食草动物。
『混蛋。』云雀握紧了拐子,『不需要你们来管。』
『云雀学长……』阿纲想出语说些什麽,他不能不说不掂记着伙伴抑或者其他什麽,到头来还是什麽也出不了口。
『少罗嗦。』
——现在哪有什麽可以不可以,准许不准许。只在于他愿意不愿意。
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要后悔。
既然成果可以无悔,就不要后退。
阿纲和迪诺都知道这一切无法阻止。
『需要跟上去吗,迪诺先生?』阿纲捏着衣角,他想他荏弱依旧。
『不需要了,阿纲。』迪诺安慰他的学弟,知道各自都无能为力。『回去吧。』
地球自转一周的时间是23小时56分4秒,公转一周约为365天4小时58分56秒。如果错过了,便是即使76个365天4小时58分56秒也补不回。
假若错过了一个23小时56分4秒,那麽我何必为了誓言而守到百岁,守到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