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讲坛】侠骨柔情之展昭篇

他是仗剑四方扶危助困的侠客，他是辅佐青天持剑卫道的良臣。展昭，这个被无数影视剧传奇化了的人物，他真实的人生究竟如何？他独步天下的“燕子飞”究竟师从何人？他为何在武林地位如日中天之时毅然跟随包拯投了公门？他与白玉堂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关系？他谜一般的感情世界里又有着怎样鲜为人知的故事？
让我们跟随开封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沈茸一起，细看展昭真实而又精彩的一生。
今天我要讲的这位侠客想必在座有很多人都非常熟悉了，很多电影电视剧里都有他的影子，他就是展昭。
展昭，字熊飞，常州府武进县遇杰村人氏，生于宋真宗天禧二年，也就是公元1018年。展家家境很殷实，史书上记载他家有百亩良田，家中还有几个仆役，虽算不上是大户之家，但放现在来说应该是达到小康水平了。展父一生有两个儿子，老大名叫展曜，大展昭八岁，展昭是家里最小的，上上下下的人自然都很疼爱他，所以展昭的幼年是过的十分幸福的。
但是好景不长，就在展昭三岁的时候，展父害急病突然去世了，只留下了寡母幼子。亏得展母是个比较有主见有能力的女人，展家平时待人又亲厚，下边的几个仆人也就都很忠心，留下来帮衬着，勉强维持着这个家，但自然是比不得从前了，直到展曜成人接下了家业才渐渐有所好转。

关于展昭的师父究竟是谁正史里是没有记载的，只提到了这么个人却没有说名字。后来我们沿着展昭成名的轻功“燕子飞”这条线索终于在《武林史》里找到了蛛丝马迹，确定了展昭师父的身份。
这里简单说一下《武林史》，其作者不详，内容分两大部分，一部分是历朝历代的侠客传记，一部分是武林大事记，流传过程中有部分散佚。虽然它不算正史，但是却堪称江湖史中的《史记》，可信度是很高的。而就在这本书中我们找到这样一条记载：
真宗年间有晏姓奇人，善轻功，翩翩然若乳燕，名“燕子飞”，人皆识其轻功而忘其名。其人豁达，遂改名晏子非。
说有个人姓晏，他的轻功极好，使起来就像燕子那般轻灵，轻功名字就叫“燕子飞”，后来大家一见到他就说“呀，看那看那，燕子飞”都忘了他本来的名字了，他也看得开，干脆就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晏子非”。有人问光凭这一点就能证明这位晏子非是展昭的师父吗？会不会史料有不实之处，会不会有误传，这里的“燕子飞”跟南侠的根本就是两码事？幸运的是就在这条记载后面没隔几行又有这么段话：
负宝剑，包裹严密，不得观。偶窥其貌，花纹古朴，隐约有字，疑为“巨”。问之，曰余生望能寻其主。
这段讲晏子非一直背着把宝剑，但是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不让别人看到底是什么样，有人曾经偷看着一点儿，说剑鞘上刻着花好像还有个“巨”字儿。问晏子非宝剑的事儿，他就只说这辈子希望能给它找个主人。经过跟史书上关于巨阙剑的描述比对研究，证实这里提到的宝剑确为“巨阙”。
“燕子飞”加上巨阙剑，可以相信晏子非确实就是展昭的师父。他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于展昭，并认定他为巨阙之主，在展昭十六岁学成出师时，将巨阙传给了他。关于展昭学艺这些年的经历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都没有任何记载，我们只知道在景佑元年江湖上出现了一位少年侠士，名展昭，手持巨阙，剑法精湛，轻功卓绝，行侠仗义，好不平事，后称其为“南侠”，与“北侠”欧阳春齐名。

讲到这儿我们正好来说说展昭的爱情。刚才说这个时候展昭已经22岁了，这年纪放在古代可不小了，一般都该有了妻室甚至都做爹了。但是展昭这时候还是单身，这跟他一直在江湖游历有很大关系。
他从小就跟师父学艺，出了师又开始在江湖上闯荡，没过过安定的日子。展昭心又善，爱打抱不平，南侠的名头好听，但过的也是刀头舔血的日子，所以他的心里就多少有些不想连累人家姑娘的意思。当然可能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还没遇上对的那个人吧，要是真找到了心头所爱，那肯定是想与之白头偕老的。
而他的哥哥这时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了，展母孙子孙女儿都全了，也就对小儿子的婚事没催得太紧。就这样家里也不逼迫，自己也无意，展昭就一直没定亲。到后来他又做了官，官场险恶甚于江湖，派系之间互相倾轧，包拯为人刚正，得罪的人可不是少数，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开封府就等着挑他们的错。所以他心里那种想法也就跟着更坚定了。而从史料上来看呢，确实是没有任何关于展昭妻室的记载，且他一生是没有子嗣留下来的。

有人说了展昭有老婆啊，末(同音字)花村比剑定亲，娶了丁月华嘛。这我要说一下，石玉昆的《三侠五义》跟历史虽然很贴近，但是它毕竟是评话，是一种艺术形式，其中有很多情节都是经过演绎了的，不能把它当成真的历史来看，像我们前边讲到的很多地方都跟书里写的不一样。
关于历史上是否有丁月华这个人还有待考证，因为正史上对她没有任何记载，个人观点丁月华这个人是石老先生杜撰出来的。过去讲故事都爱讲美女配英雄，大家也都喜欢听。展昭这么一个年轻小伙子，又是江湖上的南侠客，又是皇封的御前侍卫，人品相貌都没话说，缺什么啊，就缺一个能和英雄在一块儿的美女啊，哎，那我就再讲个丁月华，相貌也美，还算是江湖出身，家世也好，正好和展昭配一对儿。昭，日光；月华，月光。日为阳月为阴，阴阳相配，听这名字就是一对儿的。但是大家想想哪有那么巧夫妻俩名字都那么配的，这很明显是石老先生为展昭量身杜撰出来的媳妇嘛。
退一步说，就算真有丁月华这么个人，是不是真会有末花村比武，之后换剑定亲这件事？
首先我们说，古代成亲整个程序是很复杂的，不像我们现在就是一张证的事儿。过去讲究“三媒六证”，也有说叫“三茶六礼”，再小户的人家办喜事该讲的礼法还是要讲，何况丁家可不是小门小户。展昭家里可能相对差点，但是他那时候已经是四品官儿了，再怎么说地位在这摆着呢，那亲事是说定就定的么。
再一个，过去婚姻都是父母做主，父母要是都不在了那就得是族里的长辈啊，兄长啊，师父啊，总之是要有个辈分长于你的给你定这件事儿。展昭的母亲这时候还在世，高堂尚在，做儿子的哪能对家里一声都不知会就随随便便跟人换信物定亲了。还有，他要换的信物是什么，是他随身的佩剑巨阙，剑是剑客的生命，可不是说换就换的，而且我们前边也说过了巨阙是展昭的师父传给他的，晏子非一生就想给巨阙找个传人，好不容易找着了，肯定是千叮万嘱要展昭爱惜善用，所以展昭也不可能轻易的把剑换出去。
最后一点，也是最有证明力度的一点，在《武林史》上有这么段记载，讲的是我们前边提到的展昭和白玉堂第一次真正的动手比武，其中有一句写到“巨阙画影两宝器相交，金石撞击之声不绝于耳”。要照着换剑的说法，这时候展昭使的剑该是湛泸了，但是我们看展昭手里拿的还是巨阙，所以这换剑一事历史上是没有的，是石老先生戏说出来的。

只可惜这样幸福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太久。庆历四年，也就是公元1044年的冬天，有密报传襄阳王赵爵勾结西夏意图谋反，并造一高楼，名为“冲霄”，暗藏与西夏签订的盟书。仁宗得信后立刻派包拯的门生颜查散为襄阳巡按前往襄阳，名为代天巡查实为搜集证据，并派白玉堂随行保护。一行人到襄阳后不久，赵爵就设计盗走钦差大印，置于冲霄楼内。白玉堂为夺回印信盗取盟书夜探冲霄楼，不料陷于铜网阵内，身中数箭而亡。可叹他终年不过才二十四岁。
而就在白玉堂出事的第二天早晨，展昭与白玉堂的四位结义兄长及江湖上一些前来相助的义士赶到了襄阳，没想到却从颜查散处得到白玉堂失踪的消息。而正在这时候襄阳王府派人送来了白玉堂的尸身，来人传赵爵话，说此人昨夜潜入王府意图不轨，被王府护卫击杀，希望钦差能帮助查明此人身份来历，以保襄阳的太平。待来人走后众人细看尸体，虽然五官已经模糊不清，但是看身形和面部轮廓再加上画影剑确定是白玉堂无疑。颜查散和卢方当时就因过度悲痛晕了过去，其余人也都痛哭不止，只有展昭在呆立片刻后就开始劝慰众人。

之后展昭的生活仿佛又回到了初进开封府的时候，陪着包拯审问要案，四处奔忙，而且他就像要把自己不在的近三年时光补回来似的，时常忙碌到废寝忘食的地步，有时包拯不得不勒令他去休息。直到几年之后这种情况才有些好转，因为这时候距展昭入府已经十几年了，开封府也陆续的注入了不少新力量，很多事都可以交给年轻的一辈儿来做，展昭自然就清闲了不少，除了外地上报的特大要案，他已经很少出外差了。当然这是相对展昭以前来说，而且我觉得在开封府中无论是谁，在外人看来真正清闲的日子都可谓是少之又少。
一场大劫过后展昭在公事上的生活没有变，那么在感情上呢？我有一个同事，有一次我们俩聊天的时候她就问我，你说展昭守完“丁忧”也不过才二十九岁，他就没想过再找一个伴儿？难道他真的就想这么一辈子无妻无子孤单的过下去么？我觉得展昭这个人说的俗一点，其实挺死心眼的，他若认准了什么那就是一辈子的事儿。你看他认定了侠义是好的，就真的一生都在行侠仗义。所以在感情上他认定了白玉堂，那么白玉堂就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伴侣。而且或许在展昭的心里，白玉堂其实一直都在，一直都与他并肩同行。

说到这儿我突然想给大家讲一件事儿。故宫博物馆收藏了一幅宋朝留下来的画，画的作者不详，上面画的是一位红衣男子的背影，他坐在桃花树下的石桌旁，石桌上放着酒壶和一个酒杯，他的右手握着另一个酒杯，抬头看着天上的月，片片花瓣随风而落。画的落款处没有署名，只写着“至和二年三月十五夜于开封府”。我有位朋友她是国画的行家，她当时看见这幅画说画功尚欠，笔力不到之处甚多，但是画的意境极好，把一个人等待朋友来与之共饮时的寂寞表现的淋漓尽致。后来就有很多人猜测说可能画中人等的就是这幅画的作者，画中人与作者相邀共饮，结果作者来迟了，正好看见这么一副景象，就把它画了下来。
但是我觉得不是这样的。我认为画中人有相当大的可能就是展昭，因为看画中提到的时间，正是展昭在开封府的年代。而且如果我们把画中人当做展昭，再在他的旁边添一个白玉堂，这幅画面大家觉不觉得很熟悉？想想前面我们提过的白玉堂生辰那天他拉着展昭在院子里对饮，不正是这样一幅画面么，而在《白安杂记》里也多次提到二人于月下饮酒比剑。所以我们有理由做一个大胆的猜测，在白玉堂逝去十年后的一个晚上，展昭备好了美酒，坐在院子里静静地等，等着那只会被酒香引来的“大白老鼠”，等着那个会叫他“猫儿”拉着他饮酒比剑的人，等着永远不会来的白玉堂。而这一幕恰巧被一个略通丹青的人所见，便留下了这样的一幅画作。
作为一个研究历史的人，我很遗憾这位作者只画了展昭的背影，否则我们就可以拥有一份展昭真实的画像；而作为一个喜爱展昭的人，我又很感谢这位作者只画了展昭的背影，因为他帮展昭隐藏了悲伤的表情，让他留于世间的永远是一个坚强的形象。

有人问展昭不是很可能和白玉堂葬在一起了吗？知道白玉堂墓在哪儿不就行了嘛。很遗憾，他的墓的所在地也是一个谜，史书上只记载了白玉堂的遗体在襄阳火化，因为兄弟朋友想让他在襄阳亲眼看着大家为他报仇，再加上襄阳事了定是要将他带走择地安葬，只是这肯定要花一段不短的时间，所以权宜之下为他选择了火葬，但是之后就没有提到底把他的骨灰葬在了哪里。白玉堂有追封，跟展昭一样封了御前三品带刀护卫，但是没有提安葬的事，联系我们前边讲到的，很可能本来这一段在史书上是有的，只是后来删掉了。那正史没写，《白安杂记》上也没有么？我们当初也是对《白安杂记》抱了很大希望的，可惜它上面最后只写到“传爷已遭不幸，甚忧。”就再也没有了下文，白安本人后来如何我们也不得而知。
总之，两个人墓的所在地至今还是个谜。但是可能很多人都知道，现在在河南开封有一个“锦御祠”，就是民间为了纪念这两位侠士而建的，每年都有不少敬仰他们的人前去祭奠。因为我的家就是开封的，所以那里我常去，过了正堂往里走有一个院子，里边有两人的石像，舞剑的姿势，细看俩人的表情还是带着笑的，少年意气，神采飞扬。我最爱站在那个院儿里，看着他们，想象千年前这两人蓝衣白衫，阙影相随，令人心折。谁要是也对这两人感兴趣，又想旅游啊，不妨去“锦御祠”看看，很不错的。
好，关于展昭我们就讲到这里，谢谢大家。

后记：
刚喜欢鼠猫那阵儿我也正在迷《百家讲坛》，不过说白了我也是冲着鼠猫去的，我听它讲《正说包公》，讲《两宋风云》，其实不过是想从这些专家学者的口中得知一些展昭的历史，哪怕只是一些怀疑猜测。可惜他们没有一个人提到他，展昭真的是不存在的。于是在某一天晚上我就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在百家讲坛的现场听某位专家讲展昭，前边讲的什么都记不住了，只记得最后他（她）讲到展昭的死，说他因淋雨高烧，又因多年劳累，早以染了沉疴，这一病便成了引子，大夫均束手无策，于两日后的早晨病逝于开封府，终年四十二岁。我梦到这儿就哭醒了，所以对这个梦印象深刻。前一阵心血来潮仿写了一段百家讲坛的开篇语给相公小雯看，她鼓励我干脆把全文写出来，于是便有了这篇文。相公曾经问过我沈茸是在影射谁么。我说不是，沈茸其实是耽美的耽拆出来的名字，寓意这篇文其实从头到脚都是伪学术、纯耽美。后来我想沈茸也可以看成是喜爱鼠猫的人当中的任何一个，或许几年之后我们不再对这两个人如此狂热，但这份爱将会被自己铭记一生。

附上一篇EG小番外~
医院重症病房内，八十三岁的沈茸静静地躺在床上，女儿在一旁含着眼泪轻声的叫她：“妈，妈。您说的盒子我找到了，你看，这儿呢。”
沈茸闻言吃力的睁开眼，看了看女儿手中的盒子，断续的说到：“这盒子，以后就由你来保管了……这里面是沈家先祖的遗书，里面的事不求万人晓，但求，一人知……沈家到我这辈就算断了，所以，我曾把遗书里的事讲出来，但不知，有几人信……所以，你，至少你要信，完全的相信，把它流传下去……”
“好，好，我知道了，我信，我一定信。妈……”
沈茸安心的笑了，点了点头，慢慢的合上了眼睛。仪器上跳动的曲线变成了一条直线。
葬礼完毕，女儿想起了母亲的遗言，便打开了那个盒子，里面平展着一封信，竟是用古文写的，纸已发黄泛脆，要不是被一直盛在盒子里，恐怕早已成了碎末。女儿仔细的辨认着信上的字，慢慢的读了出来：
“余一生聪敏多智，人谬赞‘诸葛’。惟一事乃心结，终不得解。若冲霄楼图余能早得，则五弟不致身死，展弟不致终生抱憾。余甚愧之。闻官家有意隐匿二人相恋之事，甚忧。如此真情，若不得传，岂非憾事。故留此训，凡我沈家子孙须世代相传此事，不求万户通晓，但求一家铭记。切记，切记。
仲元绝笔”
End

刚刚去搜了白安杂记。。我还以为真有这本书呢。

楼主：我想去故宫博物院看看那副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