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独吟古调遣谁听,聊与梅花分夜永。
他没有走远,只是下了梅花坞,就在他们初次燃起火堆的地方生了篝火,因为剑雪说过,他不希望看见梅树就这么当了柴禾。
风愈急,但有了火堆,也不寒冷了。
雪也愈急,梅也愈急,到后来已分不清空中飘的是梅还是雪。不一会儿,他的肩头已经冰白点点,一如独自立在冰风岭的暴风雪中。
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现下才发现,是不曾把酒壶带在身边,但却带了另外的东西。
他的嘴角弯了弯,解下系在腰间的竹笛。
碧绿的流苏有些陈旧,抚平了依然保留着光彩,笛身上一丝丝细痕却是无法避免的,毕竟他已记不清有多久不曾拿起它了。
《鹊桥仙》的曲调一出,他忽然觉得自己找到答案了。为什么一直走到了梅花坞深处呢?他是看到了想看到的东西,才想看得更多吧?
是梅花。他原以为,梅花坞的梅花早该落了,自从剑雪走后。
一去不返的走。
但满眼的梅,几乎与他初到梅花坞时毫无异样,就是这种感觉。
茅檐人静,蓬窗灯暗,春晚连江风雨。林莺巢燕总无声,但月夜、常啼杜宇。
催成清泪,惊残孤梦,又拣深枝飞去。故山犹自不堪听,况半世、飘然羁旅。
羁旅的人总还是回来了。
他闭上眼睛,真正地陷入沉眠之中。
就在意识失去的时刻,另一人缓缓睁开了眼。
“剑雪无名,他还是来了。”吞佛童子望向四周的梅花,微微一笑。
一剑封禅还是来了。
他任他走了一回,于是见到了梅花坞,才知原来他的记忆里还有如此美景。
这想必是一剑封禅最想来的地方吧?
“吾来了,剑雪无名。
“剑雪无名,吾的……朋友,不对,是他的朋友。”吞佛童子促狭地笑了笑,“他想要来,吾便也来了,看样子他并不打算离开呢。”
吞佛与封禅,注定的殊途同归,只是无法共存。
“汝也希望他来陪汝吧?”吞佛继续道。
当吾入梦时,他入梅花坞。
古人道是,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只要梅花坞的梅还在,总有被寻常人打扰的一天。
那么,只好在此当一个小小的守门者,替原来的主人好好看着这里了。
《鹊桥仙》的曲调只存在于封禅的记忆中,如今却像从最深的水底浮起,在他耳边响得分明。
却是,某年某日的北域,封禅偶然走过的市集上,民间艺人的传唱:
“一竿风月,一蓑烟雨,家在钓台西住。卖鱼生怕近城门,况肯到、红尘深处?
潮生理棹,潮平系缆,潮落浩歌归去。时人错把比严光,我自是、无名渔父。”
独吟古调遣谁听,聊与梅花分夜永。
一剑封禅,剑雪无名,注定的殊途同归。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