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像宿命中的蝴蝶总是要飞往沧海。我不过是拍打这与身俱来的翅膀找到了有你在的地方。即使那里是火海茫茫。 

 ——题�

壹．伊。 


扫完最后一株凋零的梅花时正遇着了日出。我赤脚站在花园里，抬头看见橘红色的一片，像涅磐的火凤凰一样虚幻。 
等脚上传来丝丝凉意时我才回神，匆忙的回到阁楼去穿好鞋子。 
少爷还在睡觉。我轻轻的扣了扣门：“少爷。”怕吵着他又怕他听不到。 
做下人的本不应该如此多事。但是少爷待会还得和清砂小姐去寺庙，若是耽误了时辰少爷定会大发雷霆。所以我宁愿被其他人说成多事也不愿意看少爷难过。 
“是蛾儿么。进来吧。”少爷声音不太精神，果然是打扰了他。 
我小心的走到少爷身边为他梳头发。我把眼皮垂得很低，因为稍稍接近少爷先前伪装的镇定就会一下溃不成军。即使心底已经重复了许多遍眼前的这个人是我的主子，是我誓死要默守一辈子的少爷，还是忍不住的……颤抖。 
“蛾儿。”少爷突然唤住我。 
少爷的声音像投进心湖的碎石子，慢慢的，缓缓的，勾勒出一道道涟漪。少爷的声音很好听，游晃着飘进了灵魂深处。 
他念我的名字，蛾儿蛾儿……像是流光转动了几束微风，像是一种亲密的印记。 
“少爷，什么事？” 
“梅花都落完了吗？” 
“是的，”我退到一旁将早餐盛上桌子，“少爷，春天到了。” 
少爷很斯文的放下筷子，望着快关不住春色的园子低声说：“蛾儿，我总感觉一到春天就会有好事发生。” 
我恍惚了下，才想起少爷见到清砂小姐也是在三年前的春天。前年春天，他们发现彼此的爱慕之心。去年春天，私定终身。 
“少爷，今年的春天也会有好事的。” 
我为少爷推启门，轿子早已停在府前。少爷走过我身边的刹那，思绪有些碾转，蓦然想到要是这扇门能开启幸福就好。 
少爷，蛾儿多么想，为你开启一扇幸福的门。

贰．儿。 



清砂小姐总是到得很早。她倚着朱红的墙让人由心底发出怜惜之情。 
我和清砂小姐相貌有七分的相似。只是我是个做下人的，从来没有打扮过，粗衣粗布自然没有清砂小姐那令人赏心的气质。 
想叹息又顾忌自己的身份。只得安慰自己，幸好那个人是清砂小姐。温和的，善良的，知书达理的清砂小姐。 
“清砂，”少爷快了几步走上前，“别来这么早，小心伤了身子。” 
清砂小姐小声答了几句，我站得远没听见。一旦清砂小姐和少爷一起我就会退后几步，站在两米左右的距离望着他们的背影心就刺生生的疼。 
少爷，你的世界，终于会不再有我了。 
我是在八岁那年被少爷捡到的，少爷说我坐在离云府不远的地方，很安静。少爷那时玩心很重，不知道同龄人哪能这么恬静，便跟着坐在我旁边。 
这么一坐，就是三个时辰。 
直到云府派人来找他，看到那个杭州城出了名的破坏王竟乖巧的坐着一动不动，无不不惊讶。然后少爷用清澈的声音问我，你坐着都在想什么呢。 
我说，我迷路了呢，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就拼命的想。 
少爷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了几圈说，那你是无家可归了。 
我重复了那句无家可归，然后摊开汗水熠熠的掌心，失望的说，是呢。 
少爷突然乐了，他说，那你跟我回云府吧，等到哪天你想起回家的路了就回去。 
没有想到，这样一跟，就是八年。 
两个八年，我长到及笈年岁。普通人家的女子的门槛正担心被媒婆踩踏的年华。 

回过神来，发现少爷在叫我。 
我小碎步跑到他跟前：“少爷，有事么。” 
“清砂让你也求一签。”说罢，就将竹筒递到了我眼前。 
我急忙摆摆手：“少爷，我是下人，使不得的。清砂小姐，你的好意蛾儿谢过了。” 
少爷皱了皱眉：“哪里来那么多规矩。”执意要我抽的样子。 
呆在少爷身边很随意，他不爱讲究规矩，除了闹脾气的时候蛮不讲理，其他都好。我想，这辈子有一个八年就够了，不知道他娶人生子后还要不要我陪伴。 
是下下签。 
很不吉利。清砂小姐好心，竟安慰起我：“蛾儿，这神算也会有误呢。” 
我反而笑了笑：“少爷，清砂小姐。我是做下人的，抽到下下签和上上签呢都是一样的。我听别人老说命啊命的，自然是知道这三六九等，怕是最下层也排不上呢。” 
 然后羞愧的说：“蛾儿多嘴了。” 
少爷的眉头皱得更凶了，使劲将从我手中夺过的下下签捏得粉碎。 
“这地位，当真如此重要？” 
我和清砂小姐默然。 
出了寺庙清砂小姐提议去逛街，其实少爷最讨厌的就是市集那种嘈杂的地方，但是清砂小姐的要求他似乎是，从来都没有反驳过。 
街上看到有大肚子的女人横冲直撞，少爷皱了皱眉头。清砂小姐倒是心情很好的看着那位妇人，突然凑到我面前：“蛾儿，你喜欢孩子不？” 
我垂了垂眼帘，答：“喜欢。” 
“在说什么？”少爷走到清砂小姐的身边问。 
“说小孩子的可爱。” 
少爷蓦然停住了脚。 
我站在他身后，不明原因不也敢多问。 
“尊焕？”清砂小姐唤着少爷。 
第一次看到那样的少爷，明明只隔着衣袂的距离，却永远的触及不了他—— 
“清砂，我们成亲吧。” 
少爷的声音如旧。只是早已没有期待的灰死的心，竟然倒塌了大片。 
——轰轰烈烈！

叁．伞。 



九岁时曾问过少爷，为什么要给我取名为蛾儿。他漫不经心的回答，因为遇见我时的那个夏天飞蛾很多而已。 
而已。 
从那时我就该明白，我这荒唐的一生，都将随他。 
若有所失的在云府走动，看到夫人和清砂老爷站在一起谈话，表情很严肃。 
主人们的事情我们是不能够探听的。但是没有原因的，我饶了弯路从他们身边走过。 
却没有想到，从此就是天各一方。 
“尊焕昨日还向我提起成亲的事，原来清砂已经有婚约了……”夫人遗憾的说。 
“这事连砂儿都不知道呢。年轻时的约定。我和亲家也是十五年没有见过了……” 
随后他们还聊了些什么我早不听不进，慌慌忙忙的去找少爷。 
才蓦然想起少爷和清砂小姐去了西湖，不到日暮是不会回来的。 

下雨了…… 
开始时轻雨跳动，我急忙回屋拿起一把伞站在云府的门口进退两难。怕卤莽的冲出去会错过少爷和清砂小姐。 
再然后是磅礴的大雨，缠绵悱恻。 
我站在少爷回家必经的十字路口，连伞也未撑。死死的抱着伞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恐怕也只有那么一个念头，这伞是要给少爷用的，怎么能湿？ 
怎么能湿？怎么能不湿！ 
周围哗啦哗啦的雨声震得神志有些模糊，记忆的书籍不断的翻动，回到了几年前—— 
那时少爷血气方刚，爱意气用事，脾气大得很，老和夫人老爷顶嘴。 
那时少爷的身子里，装的最多的便是江湖。 
他要独自出去闯荡的要求被老爷拒绝后闷在房间里。 
少爷在屋内不吃饭不喝水，我怕他伤着身体，傻忽忽的守在门外眼也不合，就等着少爷忽然推开门好把饭菜端给他。 
饭菜冷却了就去热，我两头跑，累出了一身的虚汗。 
一个年长的婆婆看到我那么卖力，出了摇头就是叹息。她说，做下人的，再怎么努力，主子也是不会知道的。还不如安安分分的守好自己那颗心。 
我年纪尚小，不太明白，就只喃喃道，没事，少爷好蛾儿就好。 
老婆婆说，蛾儿蛾儿，你还真是一只蛾呢…… 
后来家丁帮老爷带了几句话给少爷，只见一个青铜器就那样笔直的朝我飞来。我并不是不想躲闪，只是它飞得太过突然，来不及防备。 
蛾儿——！！！少爷大喊。 
我才反正过来，用手挡了挡，可是疲惫交加的哪里有什么力气？ 
血放肆的渲染我灰色的布衣，右手臂上从此长出了一条长长的，深深的，永不腿色的红丝。 
少爷很是惭愧，但他身旁的家丁谄媚的说，少爷那没什么的，能被少爷砸伤蛾儿也算是有福气的了…… 
我看着那条伤疤想，这是少爷给的。 
少爷暴躁的脾气从此之后改了不少，我想，是因为清砂小姐的出现吧。像道阳光，照拂了少爷的一生。 

 “蛾儿？” 
雨不断的从我头顶流下大地，朦胧之中我还是听得出来这声音的主人。 
“少爷。蛾儿终于等到你了。”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蛾儿真的……等到少爷你了吗？ 
“大雨天的你怎么在外面？”少爷声音有些不悦。 
我睁大眼睛才发现，清砂小姐亭亭玉立的站在一旁。手中撑着颜色艳丽的油伞。 
原来，我的担心只是多余。少爷，少爷怎么会需要我的自以为是？他的身边，已经有清砂小姐了，已经连我这个婢女都容不下了。 
 咬牙抱着雨伞将它背到身后，尽量挂起笑容。 
“啊……蛾儿很喜欢雨。” 
然后转身跟在少爷和清砂小姐后，周围的大雨在那么一瞬突然消失。 
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于又无息的合上。

肆．似。 



时光倒退，就像回到了记忆无比深刻的那一年。 
稍微捞起衣袂就能看到张牙舞爪的伤痕，它偶尔会疼痛。 
夫人告诉少爷清砂小姐已经有了指腹为婚的对象，下个月的十五日就要嫁过去了。 
我看见少爷的手握成拳头，他说怎么可能！ 
我也想，怎么可能。 
我见过门不当户不对的悲剧，我见过恨不相逢未嫁时的悲剧，我见过我生君老的悲剧，我见过天妒红颜的悲剧…… 
却怎会料到少爷和清砂小姐的悲剧。 
少爷又把自己关进房间，安静缄默。 
我从窗户窥视，看到少爷那张神采奕奕高贵好看的脸忽地失去了光泽。 
指甲不由得陷入手掌，竟全无知觉。 
敲了敲门，我不言。在少爷的房前站到双腿麻木的时候才听到他的声音，他说：“蛾儿，以后的春天，恐怕都不会再有好事发生了。” 
“少爷，蛾儿用生命向你保证，少爷会幸福的。” 
我拍打了下裙子上的灰尘，毅然的走向不远处的一间屋子。 
…… 
和夫人谈话结束时天色已晚，急忙去厨房端了些许点心来到少爷熟悉的房前。 
“少爷，蛾儿能进来吗？” 
这是我第一次向少爷要求请进他的房间，心底的弦早乱了套。 
少爷亲自开门，让我受宠若惊。我将点心摆在少爷桌上，一小碟一小碟的慢慢搁放。 
半晌，我才启齿—— 
“蛾儿从八岁起入云府，知道了不该说的话就一定要死守在心底。所以少爷的名字从此成为一道咒缚。” 
少爷不明所以的抬起头看向我，清澈的眼眸映照了些灯火，让人看着飘渺。 
“蛾儿其实是官宦人家的女儿，虽然没有长子得宠却也不少荣华富贵。所以蛾儿经常想呐，如果当初没有离家迷路，那么现在和少爷也算是门当户对，八年所受的苦都烟消云散。可是又转念一想，如果这样，蛾儿就遇不到少爷了。” 
“蛾儿这样胡思乱想起来，还会落泪呢。” 
“少爷肯定忘记了八年前，你说如果我记得回家的路了就回去。我忘记告诉少爷，有些事情就算想要回头也无法挽回。” 
“蛾儿说过的，春天来了就一定有好事。其实夫人和老爷都是希望少爷和清砂小姐能够长相厮守的。” 
少爷愣愣的，还没回过神来。 
“少爷，那日在寺庙蛾儿偷偷的许了个愿。无论少爷娶妻生子还是得福得祸，都希望能伺候少爷一辈子。不过那日抽了个下下签，老天爷定是在嘲笑我的痴心妄想。” 
“蛾儿不能陪在少爷身边了。少爷今后定会遇到比蛾儿更听话更乖巧更聪明的丫鬟，不过蛾儿想，也许少爷不会忘记蛾儿的。” 
绽放出一朵凄然的笑容，我终于敢抬起头看向少爷：“少爷，你有没有觉得，蛾儿和清砂小姐长得很相似？” 
默默的退开，我飞快的逃离了少爷的寝室。 
心潮起伏，我跌坐在冰冷的石头上，长长的嘘了口气。 
隐约之中，听到少爷在喊我……

伍．无。 



代嫁新娘。 
清砂小姐的父亲说了，新郎官和清砂不相见已有十五年余，除了画像根本无法辨认。我的素颜加以修饰瞒天过海是不成问题的。 
手心涩出点汗水，我捏着红色嫁衣的裙摆，神经似乎麻木了。 
早就应该无所谓的……不是么？ 
至少少爷的一切，都刻骨铭心了。 
一步一个脚印，我未曾想过回头。 
红盖头盖着头，只能隐约的看到前方的红色，云府浸透了我一生的府门前，有人傲然挺立。 
“少爷……”光是感觉便知道的。 
“蛾儿，”少爷猛然抬起头，“云府那么多丫鬟，非你不可吗？！” 
跨了一步，与少爷平行着。 
少爷自言不语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蛾儿不行。” 
我茫然的看向不远处的轿子。周围的人都穿着大红色的衣服，无比喜庆。 
“少爷，蛾儿走了。” 
少爷缄默，只是看着我。 
“少爷你的名字……云尊焕。是蛾儿永世的劫难。” 
大庭广众之下，我提起裙子，像小时候一样奔跑起来。 

奔向一场华丽炙热的葬礼。

想起一首很老的歌：

我向你飞，雨温柔的坠，只要你无怨我也无悔�

作者：孤の微 

http://hi.baidu.com/609699164

.

写的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