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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心魔
脖子被一只手扼住只是一瞬间的事，那一瞬间的短暂惊悚感，已经足够我将方才在干什么完全忘到九霄云外去。
那只手冷气森森，猛地从黑暗里伸出来掐住我的喉咙，用力一抡将我狠狠掼在树上。我的后脑勺砰地撞在树干上，那树皮粗砺不堪，伴随着后脑的疼痛而来的是黏糊糊的血腥味。鼻腔里仿佛被灌进了血液，血末在翻涌着呼噜噜地堵塞着呼吸。
一切快的我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鼻窝便磕上了一个冰凉的东西，硬梆梆的，我感到鼻骨险些被砸断，随后那硬物被施以极大的力气抵进我的眼睛和鼻骨之间的凹陷处，深陷进皮肉的一个小小的圆圈挤压着眼球，仿佛要把它从眼眶中挤出来。不多时眼前突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咔哒”，上膛的声音。
心脏就在嗓子眼里跳动着，一下一下鼓着血味窜进喉咙，紧张感让我恶心的想吐。
我眯了眼睛，视线在这弥漫的大雾中艰难地聚集在前方，发现抵着我的硬物赫然是把左轮手枪，枪身黑的发亮，准星尖锐地闪着寒光。浓雾的包裹让它看起来十成十的可怕，只是这么抵着我，就足够让我浑身战栗不已。
视线向左后方偏移一点，便看到了那抹扎眼的红色。
赤司征十郎。
认清楚人的那一刻我的头突然有点疼，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仿佛被那支硬梆梆的枪管顺着视神经捅进了我的脑子，不散的大雾，黑洞洞的枪口，冷冰冰的异色眼睛。
“赤司君。”
血液似乎涌到了喉头，让我无法说出更多的话，连这一声称谓都是模糊的，带着咕噜咕噜的杂音。
他看着我，没有出声，嘴角却大大地扬起一边，勾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那双异色的眸子平日里看起来已经足够盛气凌人，此时却更加的诡异可怖，浓雾飘飘渺渺，仿佛氤进了他的眸子，浓得看不清楚他的情绪。
呲啦——
霎时间又是一些模糊的色块撞入脑海，我一阵阵地眩晕，眼前漫开一片森然的黑红色，那颜色并不清晰，并且像是电视的雪花屏一般呲呲啦啦频闪着，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倒在那片红色中间，他也是一片可怖的红色。
然后我又一次看到那玻璃一般的异色瞳孔，黑色的伤口、硝烟、浓雾，像是上了发条一样在我脑海里转来转去，我听到尖叫和哭泣。
怪了，真是怪了，明明这是我记忆中赤司君第一次用他的左轮这么凶狠地抵着我，可是我偏偏觉得很熟悉，仿佛很早很早以前来过这么一次，现在已是彩排结束后的第一次正式演出。
“赤司君。”
我又叫了一声，半是为了让他说句话，这么沉默着对峙怪诡异的，还有一半是让自己快点从幻觉里醒过来，别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他还没说话，那枪管却突然在我脸上游移起来，从凹陷的眼窝碾着我的皮肤游走到嘴角，再狠狠地压下去，嘴唇的一块皮肉被压进枪管，有点疼。赤司君看着我，那双异色的眼瞳让我感到了摄骨的寒意。他已经收敛了方才高高扬起的一边嘴角，微微抬起的下巴让他的表情看上去似笑非笑。
“哲也，为什么不杀掉他？”
又来了，又是这样的说辞，自从我接到这个案子以来，这句话我已经从赤司征十郎的口中听到了整整二十三遍，但是唯有这一次他是这样凶狠地用枪抵住我的命脉将我扔在树上说话。他冰冷的语气和他给予我的压迫感同样让我想吐。
我咬紧牙拼命扼住自己的喉头，翻涌的血腥味让牙根都泛起了酸。他的枪口又往下移了，这次直接轧过我的下颌直直抵上了我的颈动脉，枪口的大力压制下我甚至能感受到脉搏那倍感压抑的跳动。他将脸凑的更近了些，近到我的视线被那双异色的像是玻璃一般的眼瞳牢牢霸占，他才捏住我的下巴，用一种我从来没有听过也永远无法想象的温柔的语调贴着我的嘴唇发出胜似耳语的轻语。
“遵从自己的心，就有那么难？”
他的声音被刻意压低了，每一个发音都拖长了抹去了棱角，变得暧昧不堪，尾音还轻轻上挑。声音贴着嘴唇传入脑海的感觉不亚于摸到了电门那种浑身过电的麻痒感，那低语蛊惑着我的鼓膜，顷刻间我的四肢百骸都震颤着酥软了。
我被撩的头皮一阵发麻，手指不由得摸向腰侧的枪套，手指扣住皮套轻轻弯曲，枪套的扣子被挑开的时候发出清晰的咔哒一声，像是赛跑前的发令枪。在这样的声音里，我突然醒悟过来。
我不能这么做。
就算蛇再妩媚妖娆，禁果也是不能乱吃的。
“乱杀人是犯法的，赤司君，警察也不行。”
我的手离开了枪套，转而抬起来捏住他的腕骨，将那把枪从我的脸上移开。为了保险起见我没有松开握住他的那只手，他细细的腕骨被我制在手心里，拇指和食指可以环握一圈有余，他的皮肤冰冰凉凉，像是死透了一样，不管握住多久都没办法用我的体温去温暖他。
“有什么不了解的事情的话，就去查清楚。”
赤司君突然笑了，今晚第一个剥开乌云的有些明媚的笑容，异色的眼瞳眯了眯，竟突然有了几分暖意。他挣脱我的掌控，反手捏住我的手，手指挑开指缝，扣进去，与我的五指紧密的交缠在一起。
“剩下的，你下不了手的事情，我替你去做。”
他的笑容越来越大，大到我觉得他的嘴角都快撕裂了，然后他在我突然变得惊恐不堪的眼神里和撕心裂肺的尖声大叫声中，缓缓的，举起了不知何时换到左手里的左轮手枪。
准星上的寒光更刺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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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赤司君，大概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认识他的时候我们俩都是五六岁的年纪，他是个少年老成的人，从来不跟其他小朋友们一起玩，我见到他的多半时候都是他从那辆看起来就很贵的车上走下来，稚嫩的脸上一片老气横秋的肃穆，他的衣领永远一尘不染，他的袖口永远整整齐齐，一点也不像同龄人那副脏乱差的模样。
我从小体质特殊，不晓得什么原因，周围的人总是无意之间就忽视了我。在第三次和别人玩捉迷藏而被人忘在脑后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加入到那些扎堆的人中间和他们一起玩游戏了。我更喜欢一个人抱着书坐在商店门口的台阶上就着招牌下方微小的阴凉阅读，即使那只是几本漫画和幼儿绘本。
按理说这样的两个人是绝不该有交集的，可是偏偏的，在某个突然下起雨来的午后，在我被泼水一般的雨幕困在那个窄小的屋檐下的时候，他将一柄伞支在了我的头顶。
哗啦哗啦的，雨水从我眼前坠下去，可是再也没有一滴浇在我身上。我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一眼就被那双红色的玻璃一般的眼睛锁住了视线。
那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眼睛，一双眸仿佛吸尽了天地间所有的阳光一般红的灿烂，它们明亮的堪比镜子，从那赤红的颜色里，我看到了属于我的，那种不起眼的蓝色。
“总是见你一个人呢，跟他们相处不来吗？”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是皮毛柔软的温驯的鹿。
我摇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
“你是第一个能看到我的人，他们……如果我不说话的话，他们是看不到我的。”
“这样吗。”他突然笑起来，从前只能远远看着他的时候他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圆圆的眼睛眯成弯月，嘴角的笑容像是被他眼里的阳光点燃了一般明亮而温暖。
“那以后就由我来陪你吧。”
年少的孩子得到一个意想不到的承诺都是会欣喜若狂的，我也不能例外。我当时几乎是欣喜若狂地问了一句真的吗。他噙着笑摸摸我的头顶，说，真的。
从此以后赤司君只要有时间就会陪我坐在那家商店的门口，和我翻看着一本书。他懂得东西很多，经常给我讲解故事的背景，或者是我看不大明白的地方。看累的时候他总会丢两块糖给我，我俩互相依靠着咬着糖，用包裹糖果的玻璃纸叠纸鹤。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好久好久，我们读的书从绘本换成了格林童话又换成了村上村树的小说，我亲眼看着他的身形逐渐抽成修长的少年模样，看着他脸上少许的婴儿肥慢慢褪去，看着他的眉眼日渐凌厉细长，看着他眼里的温柔渐渐消失，只有对着我才会显露出些许来。
赤司君长大了，我也是。
我看到镜子里有了棱角的我的轮廓，我看到我日渐变尖的下巴，我的衣服小了丢了又换了，我的心里也有什么一起不适合了换了又丢了。
赤司君要走了。
他来道别的那一天正是我打算去给他告白的那天，他将诀别说出口的时候我刚刚发现我的感情用友情来形容并不适合，我刚刚把它从友情换成懵懂的爱情，然后立刻的，我就把它丢了。
我张张嘴，还没有说出什么来，就被一阵鼻酸哽住了喉咙。
赤司君叹了口气，我低下头去吞掉眼泪，不敢抬头看他，以至于他什么时候伸了手我都不知道。被他扯进怀里的时候我浑身都僵硬了，畏手畏脚地缩着手脚不敢动，只感觉头顶被什么轻轻蹭了蹭，然后我听到了赤司君的耳语。
“我会回来找你的，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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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相信你，赤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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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AQQQ

好悲啊

啊，眼泪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