乏晨终途【耀中心】
By 刹微
王耀曾经设想过很多次重逢的场面。在战场上,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亦或是某个不知名的小巷里。
显然这次的重逢并不符合他的任一个设想。
在对方失踪了十年之后。
刚刚从青年的车上下来,脑海中还残留着对方强制性灌输的故事,如果那些家长里短算是个故事的话。王耀本来裹紧了大衣却意外地发现这里并不算太冷。
这是青年家里宅子的后院,据说他请了不少朋友来做客,为了不引起注意所以还是从这里进来比较合适。就在这个当口,他注意到一个过分熟悉的背影。
和青年道了声失礼,他便朝着那人走过去。
还在装着看那几个孩子吗?王先生。
他把冻的发僵的手塞回口袋,故作镇静地跟那人并排走在街上。从聚会上逃席并不是多么好的行为,虽然这宴席大得很,少两个人并不会引起什么注意。
似乎有寒气能直接顺着鞋底透过来,然后顺着皮肤钻进骨髓里去,引起一阵抽搐的疼。无论如何这里也太过冷清了,比起之前自己休息的地方来简直没有个过年的样子。
他忍不住揉揉耳朵,仿佛前日那些热闹场面里人们的笑声交谈声还挥之不去。另一只手指尖却正好触到一个不大的硬纸片儿。
那是张贺年片。说来有趣,这是一个女学生送给自己的,看样子是把他当做了老师。她递过来的时候似乎是冷得不得了,手腕发紫,眼中也水气氤氲,过了片刻才艰难道了贺,整体来说还是很高兴的。然后她依旧是那样,高兴且艰难地缩着头背过身离开了,包里没准是礼物,也没准是更多的贺年片。
王耀看了看身边的人,和自己全然相同的五官硬是被他挤得老气横秋,这么个天气里也只是穿了件薄大衣,气色显然是比自己好上不少。
“王先生,”他终究是耐不住先开了口,站定了身子直愣愣地瞅着对方,“十年里过得好吗?”
他们走到了个古街街口,住户不知是都搬走了还是守在家里很久不出来了,安静极了。
雪块层层叠叠压在木质棚屋和小砖房房顶上,似乎能听见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伴随着这吱呀声,还有更多雪抖落在铁栅栏上的声音,从王耀这个角度看,对面那人身后像是没有尽头的隧道,有股强大的吸力,最终能将所有事物卷入未知的黑暗之中。
……然而雪和天是那么白。
“硬说的话,我过的挺好的。感觉像是梦醒了,我在我自己的世界里处理着这样那样的事情,和过去所有日子没什么区别,忙碌但是有意义。你呢?”
回答的时候也是一样的老表情。
王耀挺想一拳打上去,不过理智犹存:“我也挺好的。问个问题,十年前的那电影,好看吗?”
“我觉得是我看过的最好看的电影。”这次倒是回答的快了不少。
接着再也没什么话题了。他突然觉得特别困,是那种抑制不住自己眼球上翻脑中乱作一团的困,他没多想这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自己是该好好休息休息,即使不能。
他看了看四周,然后做了个奇怪的举动。
奇怪到他永远都想不通自己当时这么做的意图。
他向后仰去,先是一下子坐在雪里,接着彻底躺了下来。那一瞬间最开始的感觉是头发湿透了,脑后一片冰凉。勉强睁大眼睛,雪片就砸下来,砸在睫毛上融化滴进眼睛里,他艰难地顺着这窄窄的古街上方一小片的空隙里往上看,看见沉闷灰白的天空和数以万计的细白飘絮。
整个世界只剩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