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抓到了。”
府中西边的小院虽然偏僻，几树桃花却开的繁盛，烟霞般的花枝越过院墙，洒落一地的香。
朴灿烈一把抓住摘花人的手腕，往背后一收，扣进怀里，那人便动弹不了分毫了。他虽然是跟着鹿张两位师兄到城里朴府来看堂会吃酒的，可总不能白白占了人家的便宜。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朴灿烈坏不了璧山派的名声。
“我便道这寒冬腊月的，雪还没下完呢，院子里的桃花怎能开得这般好，果然是有脏东西。”别的不好说，堂堂璧山派朴灿烈，管你是妖魔还是鬼怪，都逃不过他的一双桃花眼。
“这位小兄弟，君子动手不动口，你先放开我罢……咳咳……”朴灿烈一愣，这鬼的身子又轻又凉，身量也瘦小的很。分明不是一只新鬼了，可浑身上下却没有丝毫戾气，若不是那几树桃花，朴灿烈也不会发现他。
他起了疑，腾出一手接了飘落的桃花花瓣，谁知甫一触手，那花瓣便消融不见了。
这花，竟然是“幻”吗？
不是怨也不是恨，只是干干净净的“幻”。
朴灿烈突然就对眼前这只老鬼起了兴趣。他勾起一抹笑，逗趣道：“你叫我一声‘好哥哥’罢，叫了我便放了你。”
“你这人，怎么这般孟浪。”
朴灿烈收紧了怀里的手，许是弄疼了他，那人忙不迭地叫唤了起来：“诶诶诶，我叫我叫，好哥哥，你便放了我罢。”

三
“师兄，我同你说，那鬼的眉眼真是寡淡得很，像是下一刻就要融了似的，可不知怎么搞的，我一闭上眼，那人便在我脑子里打转，你说我这是怎么了？”朴灿烈蔫蔫地趴在桌上，心不在焉地拨弄着什么。
鹿晗头也不抬地剥着花生米往嘴里送，根本懒怠去理他。
朴灿烈只好可怜巴巴地看向张艺兴：“二师兄……”
“我估摸着……”张艺兴合上了手里的札记：“你多半是中了邪。”
“呸！”
“你二师兄说得对，那邪物必是趁你不备对你施了法。”鹿晗就这花生喝了一口小酒，这才施施然开了口。
“不可能，边伯贤……他……他……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朴灿烈愤恨地抢过鹿晗的杯子灌了一口酒，险些没把眼泪给辣出来了：“还有更蹊跷的，我这几日日日都去找他，可他根本不记得我，每一次都恭恭敬敬地问‘敢问公子尊姓’，没把我给气死。”
“哦？这鬼倒有意思的很。”
“更有意思的还在后头呢，每次我同他聊不上几句，他便要拉着我问话。”
张艺兴也坐到了桌边，饶有兴趣：“都问了些什么？”
朴灿烈叹了口气：“哪有些什么，翻来覆去便只有那一句。”
“你这的桃花开得真好。”朴灿烈只觉得自己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扰了眼前这人的清静。
边伯贤站在花下，眉眼低低垂着，青丝也松松绾着，几枚花瓣从枝头跌落下来，刚好落在他的肩上。朴灿烈也不知怎么了，鬼使神差地便伸出手去，还没碰到他的肩头，幻化的花瓣便已消失无踪了。
“他最喜欢桃花了，他常说‘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提到那个人，边伯贤的表情似乎也生动了起来，他似乎想起来什么，转过身来有些唐突的拉住了朴灿烈的袖子：“公子，你有看见我表弟吗？”

五
“你要将自己的命魂分给边伯贤，助他借尸还魂？”鹿晗扶了扶自己的下巴：“你可知这样你二十年来的功力将毁于一旦，人变得痴傻不说，他若是来找你，你命魂归位还好，若是他不来找你，你便……你便要这样过一辈子？”
朴灿烈急得似要哭了出来：“师兄，他梦里那个人……虽然模糊得很，但我看清楚了，那人是我啊，是我啊……是我将那毒药给了他，是我要他在这里等我的！他在这里等了我五十年，整整五十年……我欠他这样多，怎么能不还呢？”
张艺兴叹了口气：“人生如梦，你不过是他梦里的人，尘缘早已了断，你又何必……何必再投入这羁绊之中。”
“师兄，你叫我……叫我如何舍得。”
“公子，你可有见过我家表弟？”
朴灿烈从他的梦里醒来，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大半，他强忍着心头的酸涩问了一句：“你表弟姓甚名谁，样貌如何啊？”
花树下的少年愣了愣，像在努力回忆些什么，却只觉得脑海里空空如也，那些每日都在心头缭绕的回忆都还在，只不过那故事里的人，面容竟已模糊了。
边伯贤慌张地抓住朴灿烈的手臂，言语间已失了冷静：“我家表弟……我……他叫……我……他……他这么高……我不记得……怎么会……他要我在这里等他，我就在这里等他……等了好久好久……公子，你有没有见过他？”许是心里太过着急，两行清泪从边伯贤的眼里溢了出来，他抓着朴灿烈的手越发的紧，生怕连他也走了，就再也找不回那个人了。
“伯贤，是我啊。”朴灿烈一点点将他的眼泪擦干，不知是因为虚弱还是别的，连声音都有些发抖：“我是灿烈啊，等久了吧。”
“你说……你是谁？”
“我是灿烈啊，朴灿烈。”
“灿、烈……”边伯贤重复着朴灿烈的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却突然笑了出来：“你是谁，别闹了，我们灿烈比我还小，怎么会长白头发呢？”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