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在过去很久之后的某一日,午后的光垂在她身上。
宁致远从她身后靠近,轻轻伸出手抱住她的背,将下巴磕在她的肩膀处。
视线一低,便见到了她这几日在练习的书法,白纸黑字,几行诗跃然纸上,他惹了兴趣,凑近了去看。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缠绵悱恻的相思之情。
宁致远便笑了,悄声在惠子耳旁喃喃这一句诗,叫她不自觉的羞红了脸。
她这诗练给谁看,她自个知道,他也知道。
于是动了心思,转过身去抱住他,手也圈上了他的脖子,宁致远俯首盯着她的眼,便忽然间想起许久之前那日在她房间中对上她视线的场景。
这日惠子醒的有些晚。
昨夜坐在灯前做绣工活,眼痛不说,针法也错乱的像个三岁孩子似的,寻常人家十几岁的姑娘都要比她绣的好看,谁叫她从前没有学过这些,功夫下的要比人家多。
醒来之后,惠子就懒懒撑起身子,窗户被吹开了一条细缝,暖意散进来,还能听到鸟儿的叫声。
她和宁致远在婚前并不住在一起的,而是两人住在隔壁房,有事可以随时喊他。
惠子把视线从窗前移开来,便看到了桌上放着的大红喜服。
艳丽的大红色,细致的做工,精巧的绣边,喜服上还卧着那金色的凤冠,几乎扎了她的眼。
随手从衣架上拿了件外衣披上,惠子就快步走过来了。
凤冠霞帔,不知为何就出现这一个词,即便她对从前的回忆已残缺的记不太起什么,可这词竟然就牢牢固在她的脑海里了。
她原本就是渴望一个这样的婚礼的吧?
听小丫头提过一句,这喜服和婚礼流程都是重新置办的,至于为何是重新,她再问就得不到答案了,只说从前那一套少爷看着不喜欢。
小丫头还说,大少爷对她非常上心,一切能亲力亲为的半点也不沾别人的手。
惠子手抚摸过喜服上的金丝绣边,敛下眉,唇边就荡起一个微笑了。
她要成亲了,就只剩不过三四日的时间。
从前是懵懂甚至是被动,可如今,她发觉自己竟然隐隐约约期待。
期待同宁致远的这一场婚礼。
只是,深夜入梦时,惠子总会梦见浅浅的人影,立在樱花树下。
是她从未见过的身影,虽不知是谁,可她明确的感觉到,并不是宁致远。
有时甚至会惊醒,因为梦里的那个她总是满脸泪痕的望着背对自己的男子,真是伤心啊。
每逢她醒过来回想时都会觉得。
她怎么会哭的,这么伤心呢。
宁致远去见她时,她正弯着腰侍弄着那些玫瑰花。
花丛一片,将她的脸遮挡住,他其实并不是很看得清她究竟是什么表情。
宁致远就站在不远处,目光定定的凝视着乐颜的身影,心中却并不会再起涟漪。
他也不记得,从前那么久追逐着她,究竟是喜欢,还是习惯。
而弯着腰的乐颜直起身来,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宁致远,先是顿住了,又接着诧异的说不出话。
从前纠缠的两个人,到了如今这种地步,颇有些前世今生复杂难测的味道。
宁致远几步走过来,唇角仍是带笑,先一步喊了声乐颜。
乐颜抿着唇,不知该喊致远还是宁大少爷,而那一声乐颜,又是足足的几乎击垮了她的内心,臭丫头这三个字,究竟是多久没曾听人提起过。
这个从前只能他叫的名字,竟然叫她怀念起来了。
【乐颜,我来是想托你一件事】
宁致远眼中认认真真的模样,她闻言抬起头来。
【我来是想拜托你,在惠子面前,不要再提起从前的那些】
她便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望着宁致远。
他原来是要说这个,她是,她是多么愚蠢才会猜测他来说别的,她早该想到的,宁致远眼中,如今满满当当盛的都是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