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五年公历三月十日。
木桃徜徉在一片枯败的花海中。斜靠在一块半人高的碎石上,乳白色的连衣裙已经脏了边角,头发也略微
汗湿着,看起来似乎很是狼狈。
阳光出来了。
它笼罩起这片大地,把石头裹起来,把花海裹起来,把她也裹起来。可这毕竟是三月十日的阳光啊,没有
到立春,便算作半个冬日。看起来似乎是温暖的,周身,却是刺骨萧瑟。
于是连带着那张沾了一些灰的脸上也是枯死一片。乍一看好像还是安详,暗暗涌动的确是对生的弃念。
零五年公历三月十日,是红南国昌城城破的日子。
俱东国的士兵像是冬天里凛冽的狂风一般,横扫过境,所到之处,无不一片萧条。
那片曾经欣然的花田,终是在冬日的照耀下凋零了。那片曾经湛蓝的天空,终是蒙上了漫天的灰,让一切
都变得看不透彻起来,却又以这种方式,昭示着它的的确确来过。
木桃的咽喉已经干了,在战火中嘶喊,呼救,最后归于无声。
木桃的眼也已经干了,在冬日里流泪,通红,最后归于平静。
那是没有一点涟漪的眼,是没有一点生机的脸。
无论这世界怎样绝美,无论那狼烟如何飘摇,似乎都与她无关了般。她只静静地阖着眼,在枯败的花海中,在半身高的碎石上,静静地。
“你就这样了吗?结束自己的一生,和着这片被践踏过的泥,被刺穿过的尸体,告别这个深爱的世界。”
我就这样了吗?
就这样成为一抔黄土。
那些在母亲怀里听到的吴侬软语呢?
那些长辈摘下的桃花说要酿的酒呢?
那些冬季里不算温暖,却照耀普世的阳光呢?
也要在这世上,在这心尖,化作一抔黄土么?
她终究是睁开了眼。
于是她看见了那片阳光中,他的翦影。
他微微笑了。
而她以为,立春的暖日到了。
零六年公历三月十日。
红南国七星宿之一柳宿破昌城。阴郁的蓝色终于在红南国的土地上散开了,火红的凤凰图腾再次升起,柳
宿在她耳畔说,这故事没到最后,都且睁眼看看,看清楚了,这路才好走。
这半个冬日的阳光终是太耀眼了,她似乎被刺痛一般,眼里突然流出泪水来。止也止不住。
三月十日啊,是个好日子。
枯败的枝叶会开始抽绿,烈火的凤凰在人心里重生,而且永存,就像某抹紫色,就像某颗泪痣。
而那阳光迟暖,毕竟,总不是不暖。
“有生无数个三月十日,我便睁眼,替你好好看尽这荣光。”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