蘸……孜盐

【车马徐徐停于别院前头，打帘看一眼，放下吩咐】去请子忠侯。

居王畿，护盐队更兼守卫君上之责。日夜轮班值守，不敢松懈。
先前闻宫正江氏唤车马欲出，亲卫来询，是否排兵护之，未应——兵精而稀，分兵大忌，难兼顾之。然，私心甚忧，江氏多智，却无缚鸡之力。乃思量单骑遥缀车马之后，暗中护卫。
未久，忽闻宫正来请，既欣且慰。然则平神静气，披甲步出，按剑凝声凛道
“宫正何故欲出？未经本侯得允——洛邑非琅琊，安危不得儿戏。”

【半张脸隐在帘后，轻缓道】特地请允，护国寺祈福。
【往外看一眼，笑】天子脚下，哪来的魑魅魍魉。子忠侯不必挂心，未时便回。

“天子脚下——魑魅魍魉才多。”
淡着神色，紧追不舍
“琅琊岂非无寺庙？镇国寺远处皇郊，来往不乏白丁游民。”
猛力击拍剑鞘，昂首质问
“亲兵尽不得出别院——宫正是在为难臣下？”

那便不必亲兵。
【声音淡静，搭住窗棂】留着护君上罢。
【靠近一些，目光清浅】高祖祭辰，不得不往，望子忠侯网开一面。

“…”
对视一阵，心头忽悸，只觉软香沁骨，明眸印神——竟又急又惊：为何独独留心于她？
低垂视线，涩声回道
“江宫正言重了。先前不知是为高祖祭辰——罢了，俨便失职一回，护送宫正祈福。还望宫正及时回返——俨，归来后自请惩处。”
不敢再望，心绪难宁，牵来赤血马翻身而上，策鞭驰行——
“宫正还请速速跟上，臣下为您清道开路。”

【怔一下，复又温和】麻烦子忠侯了。
【感激在心，并不多言，嘱咐车夫跟紧。平日惯是悠闲，快马终究不适，至镇国寺面色略有苍白。扶侍人下车，有些晕眩。眉尖若蹙，对左右】你们先进去找住持，我随后便至。

秋风本无意，湿汗浸重衣。一路寂然无波，至镇国寺前方勒马徐行，调转马身——却见江氏身若细柳，纤纤羸弱，似有不适。
掌心缰绳不觉紧绷，骏马不耐刨蹄，低低嘶鸣——暗叹无法，栓马于外，复及人身侧，面容端肃，稍顿，歉声道：
“宫正身骨弱，臣下疏忽…不如坐轿入寺，臣护侍左右，随您祭奉。”

【目露歉然】还是娇惯太过，让子忠侯见笑了。不过无碍。
【一阵天旋地转，情急扶了他一下，察觉不妥，旋即松了手】抱歉。
【清风拂面，郁气平缓】佛门重地，走进去便是。
【入内请香，肃立合掌，良久，眸中微润】……惠然，来迟了。

事分缓急，人分轻重，她以这般俏丽仪容不期倾入我视线，似乎也将于我心中落下一笔——后来我才懂得，那样的浓墨重彩，皆始于最初的触碰，有个词语形容，它叫：心动。
“宫正多虑。”
并未多言，庙宇恢肃，卸剑方可入内，亦未曾犹豫，轻装随她身后三步之地。
沉滞之隅但闻她喃喃自语，心中微顿。良久，待她祭拜完毕，方低声轻道
“还请节哀，身体要紧。”
稍忖，似不经意添上一句
“子氏族人，少有祭拜之举。征战沙场，马革裹尸，凭以立功告慰祖先。”
我又想起她先前提起的赐婚之事，想起那时突如其来的想法。也许就是这样一遍遍唇齿间无声重复她的名字，视线内沉默描绘她的容颜，我才已然留恋不舍。
“人生自古谁无死…来日臣下为君上平镇四方，亦不需亲眷挂念惜别。”
我抬眼望向她，似欲寻求一个答案。

【每逢祭辰，总心绪难平，或许因此，才比失了冷静。出护国寺，却不急登车，手抚车辕】子氏刚烈血性，由此而见。
【是故，昭国得以长安。未得见时，总是敬子忠侯其人赤胆忠心。如今——却更多几分，极浅的怜惜。唇轻轻抿着，心疼掩去，唯余一贯的恬淡，并含蓄的安抚之意】总有一日，会有人为你的离开挂心，日夜不得安寝。其实……有留恋归依之处，未尝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