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沏一壶茶,在氤氲的水汽中忽的就想起了老屋。
那时是不识愁味的垂髫孩童,澄澈的眸子里有天空,还有老屋。许是经历了太多风雨的缘故,它朴素,却并不颓唐。它容得下漂泊的游子,容得下失意的旅人,同样也容得下所有的美好与遐想。无论你荣华抑或潦倒,它永远都在那里守候,温暖如一豆灯火,洗你一身风尘。老屋之于我,是心灵的归宿,闪耀着我馥郁的青葱年华里最后的光芒。
也曾偷偷爬过院里参天的古树,也曾皱着鼻子嚼过一叶香椿,也曾携了挚友的手拾拣树下的桑葚,地上映着两个人的影子,亲密无间。诗唱过便是一曲,夜漫过便是一篇,如今夕阳晚照,却再不见倚墙浅眠的安详老人。幼时的衣物早已遗失,谁还记得我纯白衣襟上曾染了丁香花的颜色,芳香浅淡,比梦还悠长。
喜欢把老屋唤作“花田故里”,一字一句,情意绵长。墙外花虽不多,但开不尽,落不完。四月桃花,一开就是一片,一树连着一树,是飞雨,是长歌,是最盛大的心意,念过一句春水流长。春来客舍青青,夏至芳草连天,秋来风清云白,冬至木窗寒雪。
总须有这样一个地方,能留得下寂静,守得住清欢。是喧嚣尘世里本心的回归,是繁华都市里的一隅安然,可独坐看檐外风雪,可小憩听枕边松涛。在旧年里,连时光都是慢的,有一支短笛在静静地吹,是关山月,是阳关叠。
就让我回到故里,与那些旧时光比邻而居吧。彼时莺飞草长,爬山虎斑驳了围墙,篱外桃花正开,是一行行的字,写着春天,写着流年。
茶尚未凉,墨还未干,阳光,雏菊,声声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