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的洋先生叫爱德华,经常穿一件不知道什么料子的藏青褂子,像件死人穿的道袍。这家伙逛窑子信大神,估计也跟中国道士差不多,没什么戒律。
我摸过几回他的衣服,不滑也不粗糙,软绵绵的。我回去问过父亲,说是什么料子。父亲摇头也说不知道,只说家里做这个的,你要是喜欢这个行当,等你大点,送你去西洋学几年就是了。
那时家里的雪花膏馆子已经关了好久了,各地都在打仗,以前的山大王都进城来装军阀了,不过虎皮鹿皮衣服穿着跟土炮一样。什么少帅,司令。有两杆枪都敢说自己统兵多少万,其实就是几个家丁,几把破枪。
进城后都赶时髦了,爱弄些规矩的衣服。父亲眼睛尖,卖雪花膏积攒了不少钱。从上海的织布厂弄来些料子,买了些机器,请了工人,给丫们做军服呢。
这生意做了几年,钱没赚多少,白条倒是收了不少。有什么办法,人家驾着机关枪来你家要做军服,打赢了加倍给钱。打输了怎么办?认倒霉呗,人都死了,你拿着欠条找阎王老子要账啊。
父亲狠了狠心,说这群王八蛋仗着有枪,光欺负老子来了。老子也卖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