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通行
你有时候会觉得疲惫了,于是你就停止了旅行,斜靠在吉普车的驾驶座上,闭上眼,等待毒辣的日光将你血管里的水分给蒸发殆尽。但不能如愿的,你听到耳畔边传来叮当叮当有节奏的声响,就像是小时候你拿着汤匙去敲击餐碟,但远比这要沉重得多。你张开眼,看到车窗边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与瓷娃娃的外表不同的是他的右手拿着扳手,试图将吉普车的机箱撬开,滑稽得像是小孩拆开收音机又绞尽脑汁再度拼好——他在修理车,你努力地让海马体动起来,回忆起缘由。你仅有的记忆告诉你,你是在昨天晚上遇到这个自称路鸣泽的孩子。你叫路明非,你和他在沙漠里旅行,作为他交换水和罐头的契机,你和他同路找出离开这里的道路。
你花了一段时间确认不是自己的错觉,毕竟中学老师已经不止一次和你解释过密度不均而造成的海市蜃楼,密密麻麻的公式抄得你脑壳涨裂。
“如果你是幻觉,我大概是中彩票的命。”你说,看着对方已经身手敏捷地开始敲打着你们已经宛如磐石的吉普车。
你就算是傻子也大概明白:现在你们遇到麻烦了,那就是你们仅有的交通工具坏掉了。
“其实我可以尝试去修理。”路鸣泽慢吞吞地说,擦得光亮的方口皮鞋踢着副驾驶的座位,“当然如果你有工具的话……”
你大概是不相信,但你还是拿出了堆在后尾的工具箱。你做梦也不会想到作为嘲笑你的二十一岁生日礼物竟在此时派上用场——他们谁也不会相信你有这么个勇气去驾驶如此个喷着灼热空气的怪兽。接下来回到开头的那一幕。
尽管你带着修女塞给你的新修版《圣经》,但你确信自己不会向着上帝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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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氧化碳取代氧气填充了路明非的肺部。他不敢张开嘴,害怕潮咸的海水会通过缝隙进入喉咙,夺去他所剩无几的氧气。海水是咸的,镇上所有的孩子都知道,它们非但不会给你带来生的希望,反而像个恶魔死死掐住了你的咽喉。海水漫过了眼睛,刺痛的感觉让路明非差一点惊呼出声。但身后的三四个孩子依旧没有松开他的手臂,其中一个将防水手表在他眼前晃了晃,仿佛告诉他:喏,你还嘚待上一分钟。
每天都会发生一两次。
理由很简单,路明非的父母不在小镇。像是有人会因为被吃了一块蛋糕而去杀人,孩子们作弄人的理由不过是反感异类,找个好欺负的人来进行愚弄——更何况没人会替他说话,包括作为他监护人的叔叔婶婶。
教堂附近是一个芭蕾舞蹈团,每天穿着洁白舞裙的少女会在玻璃窗下舒展着她们柔软的身姿。而神父会在十字架前给孩子们读上一小段《圣经》。路明非记得最清楚的是在尚未拆除的巧克力工厂随在风向而飘来浓郁而香甜的糖果气息时,神父总会摸着他的脑袋,让他坐在台阶上对他说:“我们不应心存怨恨。”
路明非记得自己是曾经相信过的,就像他相信自己父母并非是抛弃自己而是像电影里的特工般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直到很后来的时候,少女不再轻盈,少妇们下垂的双/乳干瘪,失去了往日作为奶牛的光彩。
一切都了无生机。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