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凯蒂求婚后问了迈卡维公爵——也就是我所属家族迈卡维的现任家主的居住地。虽然她看起来也不是很清楚，但至少指名了是在伦敦的南岸区。
穿着正式那是破天荒地的头一回。毕竟要给未来的干岳父留下好的印象才能安稳地把『女儿』带回家。
说到这里还得解释一下原因——
众所周知单单『女儿』同意那是不能把人带回家的，总也要『父亲』同意了才行——私奔那是没有好下场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为我们完美地诠释了这一结论。
我向凯蒂求婚而凯蒂的双亲已亡，我要提婚只能找她现在的『亲人』——冠以同样姓氏的家主『诺亚』。
听凯蒂说家主感觉是个随意的人，听起来好像和我挺像的——那我也不能穿休闲服去提婚。
反正已经是本家人了。应该不会有『本家人不可以结成连理』的规定吧…?
也不知道最后如何找到的『家主之宅』。看着眼前的古宅我真的无法将它与『家主』这个颇有几分神圣的字眼联系在一起。
深吸一口气后敲响了门。

送走前一位倨傲的贵客，眉底已显露些许倦色。去接爱曼的人应该在回来的路上，这代表我还有时间来进行一段并不严肃的对话。
门扉开合，管家将来访者带进会客厅便恭谨退出。以目光示意对方入座，并未刻意凸显地位与力量带来的压迫感，却更没有体恤对方加以收敛的意思。
向后倚去，目光轻抬，是名为等待的姿势。他来到我面前，就没有我先开口的理由。

我有些拘谨地入了座，清了清嗓子，说道：
【嗯…我是杜内丹•迈卡维。我…是来向您提婚的。】
见对方神色有几分疲倦，想来是不愿听我长篇大论，就直接切入正题。
第一句话则是在证明我和他是同族之人，第二句话就直接报出自己来的目的。
我感到空气中有几分沉闷之色，令我并不好受，就像是没有足够充分的氧气一般。然而我却并没有不识相的向这位准干岳父提出。

自己身份尴尬，因此极少对子嗣施予任何形式的关注，免得他们转头就被元老院盯上。初拥至今，对那个姑娘唯一且最后的记忆是墙边苍白虚弱的身影，和她眼中与求生意志并蒂连生的野心。
没有一丝迷茫。
“有些人类是生错了种群的血族。而有些血族，只是做错了选择的人类。”
“她是前者，你是后者。”
对他的话不作回应，也不打算为没头没尾的发言解释。空有一副猎人的身躯，却还留着一颗猎物的心，这在我看来未免有些可笑。

“别误会，我对你们的事不感兴趣——原本你也无需征求我的同意。”
如果一定要相互比较，那么人是羊群，血族则是独狼。亲长能给予子嗣的无非血统与姓氏，额外的关照并不会帮助新生血族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长久生存。
“但你既然视我为她的父亲，我不介意做些父亲会做的事，比如阻挠年轻人美好的恋情。”
一边嘴角微勾，简单地将刚才对他而言无疑过于尖锐的措辞归为玩笑。语言的本质并无戏谑之意，只是若他不懂，我也无心强求。

【这么说——我不征求您的同意，也可以和凯蒂在一起。】
眼神中的兴奋暴露了年幼无知的少年心中最真挚的感情。
【但是，我还是希望得到您的祝福，对儿女们幸福的祝福。】我垂下眼睫毛，轻声默念。
对于他话语之中对自己的不肯定自是相当恼火——也不否认，可是，我并不希望我们的恋情得到他的否认——相当于是父亲的否认。
【您应该希望您的子女得到幸福吧？】
根据之前的对话，我已经清楚地知道了他是怎样一类人——绝不会是古板而又刻薄的家长。可是，他现在的话语让我猜不透他的心思——仅仅是为了扮演一个阻挠儿女恋情的父亲吗？

“你们幸福与否和我无关，与其乞求虚无的祝福，还不如去看些书滋润你干涸的大脑。”
比起通常认知里长辈的谆谆提点，这听起来更像事不关己的嘲讽。
血族间子嗣与亲长结合的例子并非少数。百年后各自孑然一身，仅剩下不是亲人却维持着最为亲密的关系的彼此，此间羁绊早不能以某种单薄的情感来定义。
而人类由于一时头脑发热得到的永生，也免不了中途种种变数。多年后热情减退新鲜不再，想起为了爱那个黑暗里的人所抛弃的一切，或许心生怨忿，又或许是直截了当的背叛。
“她是给你生命的人。你的弱小无知不止等于辜负，还会把她拖下地狱。”
“毕竟血族除了地狱，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
我一时找不到什么有力的话语来反驳这位看似依旧年轻实际则不知活了多少岁的族长。
【但是……】
【我不会的。】
我除了苍白而没有任何说服力的承诺之外没有其他话可以讲。然而我确确实实是把我唯一的话讲了出来。
【我会证明给您看的。我绝不会让她被我拖累而死。】
我站了起来，空气中莫名增添的重力给我带来一丝眩晕感。
【晚辈告辞了。】
我行了礼，走出了给我带来奇怪感觉的古宅。

年轻人的背影挺拔，脚步急促，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要向世界证明……证明什么呢？
唯一能够被证明的，是世界从未关注过他们用尽全力去证明的事物。
血族确实有太多时间可以用来挥霍。然而真的用这些时间去燃烧成历史更迭间不值一提的星火，也是真的无谋。
旁人的命运我无权插手。作为迈卡维当下的掌权者，至少在他们成为迈卡维的缺点之前，都能够相安无事，听之任之。
终将有时间为一切撰写结论，而作为个人，我不关心这个故事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