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遗体，葬礼就办得小小的，在清晨。
穆的长发与提琴彻夜缠绕，黎明前，像是无端添弦，奏成锦瑟。大提琴不是独奏好器，他一夜翻检乐谱，却不胜乐音，只与沉重丝弦相近。
”穆。“沙加敲门。
葬礼像私宴，气氛亲近而沉宁。穆是独子，又非常痛惜，起不来床。来帮忙的朋友代他在会场外不吝地发放素馨。他们前一日陪他喝酒，从早晨喝到傍晚，而后各分散，只有沙加留下来与穆收拾那些鸡碎骨，牛碎骨。推开落地窗，春风倒灌，穆拈抹布拭神佛的供桌，翻起盛经的宝匣，忽然从中涌出透着醉气的云雾，在斜阳里翻滚着金色麟趾。他一时怔愣，只听沙加在他背后问：”怎么了？“
穆掩饰地咳嗽两声：”没想到积灰了。“
沙加慨叹：”明明尚未离开许久……“
将一盏乱骨倒入绿色的垃圾桶，他忽然轻轻笑道：”说起来，没想到穆还有做无骨鸡的手艺……这手法依旧利落，浑似当年勇。“
穆仍十分怔忡，意兴阑珊道：”弃医从文，可惜两手皆废，如今也只能鼓刀祭牙了。“
沙加笑：”虎牙锋利，才能武运昌隆，刊文章做倒大恶。“
”穆，“连敲两次都无人应，沙加顾自道，”童虎老师下个登台，马上轮到你致辞。穿好衣服就下来吧。“
穆将长发从琴中解下，竟拨出片缕低音。这头发原是银挽铁钩的……？他一瞬想，立刻又问：”早饭吃什么？“
”煎了蛋，有吐司。“
到处都是素馨花清淡的香气，带着花园与朝阳的风味，像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早晨。沙加手握冰水走来，”你们家的器皿太讲究了……“他善意地嘲笑，”玻璃杯也没有一只。“翠红的琉璃杯中，冰水像毒酒。
穆双唇紫白，”我看了老师写给父亲的回忆录，六百二十词，讲了他们翻女生宿舍和喝酒放屁的事。“
沙加失笑。
”老友永远不肯给对方一个好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