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的格律是哀歌体 / 动词的过去时 / 凄美的粉红色的忧郁 / 萦绕着修剪过的灌木林 ——萨拉·基尔施《维珀斯多夫·其一》

回马德里的时候你在飞机上准备关机的时候翻出了他的号码，那瞬间你有点惊异你居然存着他的号码，第二个念头就是这号码大概已经不用了吧。
然后你自嘲地笑笑点了删除，屏幕上弹出确认对话框，你犹豫着，伸手抹了一下似乎湿润起来的眼眶，最后还是点了取消。然后像是生怕自己反悔了一般迅速按下关机。关机界面安静地闪动着，萨拉抱着马丁走过来，你微微起身接过儿子，让她坐在你身边调整好座椅。萨拉把头靠在你肩膀上，说：“我需要睡一会儿伊克尔，马丁就交给你了。”
你和马丁对视了一眼，马丁瞪着眼睛看着你，你耸耸眉毛，回答说：“没问题。”同时心里暗暗祈祷这一路马丁能安安静静地睡觉。

圣诞假期之后的赛程很紧张，你每天忙着训练和比赛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什么。比赛的成绩也很是不尽如人意，网络上各式各样的舆论铺天盖地，你常常觉得心烦意乱而又不知所措。有那么几次，你在深夜一个人坐在伯纳乌的看台上，看着黑漆漆的草皮，想象着这片草皮上你曾经参与过的比赛，拿过的奖杯……
就好像可以看见对手前锋浑身发着光，奔跑在黑暗里，照亮脚下小小的一片。你认真注视着那个小小光源，缓慢移动着视线——是一个漂亮的单刀！——远角！你在心里轻轻喊着。然后好像是看到了当初的那个你做出了跟现在的你一样的判断，球带着光亮离开对手前锋的脚下稳稳落在你的手中，那颗金子一样发着光的球。你看着对手前锋和护着球的你身上的光芒仿佛被撕扯了一下，然后吱吱啦啦地消失在黑暗中……
“劳尔——”你听见古蒂的声音，然后看见中圈附近发着白光的你的队长和队副。两个人灵活的跑位穿插然后是默契的传球配合，最后是劳尔临门一脚——球进了！你下意识振臂欢呼，然后看着这两道白光在拥抱到一起的时候倏尔消逝。口里的欢呼硬生生咽回喉咙，你茫然地收回手臂，轻轻抱在膝盖上。
一座座奖杯的影像从球场的黑暗中划过——你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仿佛是很老旧的胶片电影，银亮的奖杯上有一些斑驳的黑点。那些奖杯是那么美，圣洁的光，荣耀的光，你所追求的生命的光。
黑点逐渐扩大，最终你看到的伯纳乌回复到一片黑暗。
你咬着嘴唇抬起头，夜空晴朗，星光安静地注视着马德里的灯火，仿佛从来没有变过。
然后你才想起他，也许训练场更适合去想他吧。你这样想着，然后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迈开步子，仿佛是害怕他的身影会因为你过于跳跃的脚步被遗落在思维之外。走上楼梯的时候你绊了一跤，然后他的身影忽然就被冲散了。
你努力去回想，充斥在脑海中的却始终是拉莫斯，是萨拉，是马丁——
过去了。都过去了。
你捏着手机，荧幕发出的光芒仿佛是此刻伯纳乌唯一的光。
而那个人，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你心中唯一的那一束光吗？
你回头，看见那一片盛大的黑暗里，白色的朦胧雾气，于是你忽然就莫名其妙地红了眼眶。你低下头双眼无神地看着手机屏幕上他新开的Instagram主页，眼泪一颗颗砸下来。你用衣袖擦了擦屏幕，轻轻点下+Follow。

令人敬仰的华屋 / 拥有双重屋顶——我的内心 / 充满双重孤独，我置身于晴天 / 劈劈啪啪的冰雹和柔和的月光 / 之中。我追忆 / 感人的年华，清晨兄长 / 用温柔的手将我唤醒，今天和昨天 / 是一对快乐的孪生兄弟。后来我 / 为什么要到处流浪？我热衷于 / 捕捉阿波罗并且竭力 / 赢取跳动的人心—— / 一切皆枉然。结果 / 我只拥有我自己、一颗童心 / 和不断增长的年龄，偶尔还有 / 绵羊般的浮云 ——萨拉·基尔施《维珀斯多夫·其五》
Th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