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夏的太阳,火辣辣的,懒汉钻在屋里都不敢看一眼。“芒种节到收麦忙,男女老少上战场”。三十年前的农村大忙天,哪有一个闲人呢?初中放忙假时的我,无奈地拉起架子车,走向村南麦田。
晴空烈日下,一望无际的麦子已褪去金黄,仿佛一丝儿火星扔进去就会撩红半边天,少块麦子已经收割。天还没亮,父母就夹着镰刀下地去了。我贪睡不起,又心存愧疚,记着父母昨晚的叮嘱。太阳半头高时,头上扣着顶旧草帽找到了南冢麦田。

不知哪位唐代大臣的冢矗立在麦田中,高官厚禄千年后还要醒目于后世,不知农民疾苦啊!我学着父母的样子,右手挥舞镰刀,左手搂住一把麦子。“嚓-”锋利的镰刀拉回来,一撮干黄的麦子便攥进手里,再一拉,又是一撮。几十把过后,一大捆麦子就堆积好了。挑稍嫩的长杆麦拧个死结做捆绳,咦,一捆麦子像稻草人一样矗立在麦田。农人真是心灵手巧办法稠,不用很多农具、现代化的工具,仅靠双手和苦力,麦子就被运到碾麦场。

麦子好收,酷热难受。我涨红着脸,挥汗如雨,正镰挥欢处,左手没有抓牢麦秆,镰刀顺着麦秆滑到手上,顿时,左手鲜血直流。“妈呀,咋办呀!”我带着哭腔。母亲闻讯快速走到我身边,用嘴吮干我的手指,随手扯下身旁几片刺蓟叶,揉出汁水,狠狠地压在流血处。“这刺蓟汁能很止血,你压紧试试。”母亲叮嘱我多压一会儿,又忙着挥镰收麦去了。真神奇,几分钟后,我去掉刺蓟,血竟然止住了,指头上只留下一条细细的刀伤。

天越来越热,穿着发白对门襟布衫的母亲,让我躲在一米见方的架子车底下凉会儿,说收完这片麦子就回家。她又忙着挥动镰刀,瘦弱的身子在麦田时隐时现……
今天,关中礼泉地方果园成片,大片麦田已没有了,镰刀也早已离开我的生活,田野中的刺蓟却随处可见。我永远记着母亲的话。假若儿子手指被划破,我也会像母亲那样告诉他:“刺蓟能止血!”可是,儿子在我身边连划破手指的机会都没有了。


雕塑家董建杰嵕山玉雕
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 蔡国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