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头云似盖，岩下雪如尘。
年关将至，归心似箭，风雪夜行山路却是万万不敢，思量下我便去了往日也曾歇脚过的一间破庙，便当作是故地重游。
大约十多年前，同样是年关前的雪夜，我曾在这庙中碰见一位唱牵丝傀儡戏的流浪伶人，这位老者衣裳褴褛精神却也矍铄，背上的藤条箱子都已磨的光亮，看上去很有些落魄，却唯有怀中二尺来高一傀儡，朱漆油亮衣着光鲜，五官精致眉目宛生，一看便是这位老翁的心头珍宝。
那傀儡委实精巧，夜里又着实无事打发时间，我便忍不住与这位老翁攀谈起来。
老翁摩挲着手中精巧的傀儡，笑容分外柔和：“你若不觉无趣，我便讲与你听。”
“我跟师傅学牵丝戏前只是街上的一名乞儿，因那精巧的傀儡委实惑人，某次看完牵丝戏我便偷偷跟着师傅回了家，许是师傅看我还算有些天分，便收了我为徒，再后来师傅又收了一位师弟。”
“师傅的技艺确实精巧，无论是制偶操控还是唱腔，都超旁人一等，我那师弟也是极聪明的，十指灵巧纤长，尤擅长制偶与操控，但性子颇有些内秀，也只与我一道表演时还能唱几句。”
“初时学艺不精，师傅便一人出去搭台，常常月余也不归还，那小院中便只我与师弟二人相伴相依。”
“我与师弟每日一道吊嗓练戏，照着对方模样画傀儡，武戏文戏轮着练，随口诌些戏词也当曲儿唱着听，我那师弟性子勤勉和顺，最是赤诚，待我极好，小小孩童便会偷偷起夜替我扇风盖被。”
“现在想来，那十年便是我人生中最快活的时光。”
“再后来，师弟有他不得不做的事情，离开了我与师傅，戏文里唱了千百遍的离别，终究是替他人悲欢，到了还是愁绪满怀无处可开解。”
“师弟曾与我约定三年便还，却至今未归，我那师弟最是守约，想是被什么麻烦事绊住了手脚，这也无妨，既然他不归来，那便我去寻他。”
我呐呐无言，听他口中言语，那师弟大约已不在人世，这人分明心里知晓，却一寻便是半生。
老翁抿唇一笑“多谢你听我絮叨，身无长物，也只这一傀儡伴我左右，肩挑风雪数十载，足行山水几多程，无以慰怀，唯有搭台一唱，望不嫌弃。”语毕转头将身侧藤条箱子往火堆边挪了挪，一翻一扣便成了三尺见方的简易戏台。
眉目清俊的傀儡长身立于帷帐间，额间朱砂暗红如血。

盘铃一响，戏便开场，没有锣鼓家伙事儿，单凭一把嗓子一双手，老翁喑哑的嗓音吊着戏腔，竟也清亮温润，那些咿咿呀呀的唱词我也听不分明，满眼只有那精巧的傀儡在细线操控下翻飞腾挪，偶尔转身间瞥过的细致眉眼流光溢彩，分明热闹的一场武戏，在那十指勾挑下，却似一段风花雪月红尘缠绵。
第二日我醒时，那演牵丝戏的老翁早已离去。
自此后，每每行路遇见牵丝戏台我总忍不住停下来观看一二，却也始终找不回那天夜里的悸动与感慨，偶尔想起那老翁擦拭傀儡时温柔的眉眼，便也叹上一叹，一世执着一物一人也不知是幸是悲。
转眼一过十多载，想来，那位老翁已寻着他那师弟了吧。
===END===

这是看完古剑和霸王别姬而开的梗吧

又见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