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
一切要从五岁那年,我从新渴乡下来到青柳家开始
那天下着小雨。绵密的雨丝落在我梳好的笈发上。木屐与石板路在寂静的道上发出咯咯的响声。奶奶粗糙的手紧紧攥着我,温暖地疼痛着。可她没有看我,也没有跟我说话。从她早上一脸阴郁地为我收拾着行李时,我就有预感什么正在发生我只是惊讶他如此隆重地请出祭典时才准我穿的蓝的青莲和服。面对我的惊讶,她只是简单地说了两句;“时间倒了,你该回去了。”
一路上我都没有再问什么,只是低头看潮湿倾仄的石板。脚上的新木屐夹得我的脚好疼,好疼。
母亲就等在那里。她是一个娴静的女人,从那天起到今后的十年,都是如此。她与两个小孩站在院门口,手里那把粉色的纸伞,与她身上那件粉色有着大朵大朵白色樱花的和服映衬得如此和贴。她看见我,对我展开灿若流樱的微笑,她说,小姐,你来啦。
她把孩子介绍给我。梳着麻花辫戴着眼镜穿着学校制服的是大姐,涵若。涵若向我礼貌但生疏地微笑了一下。同样穿着学校制服的是二哥,织若。那时他或许是因为到了反感异性的年龄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只是对我微微抬了抬眼皮。
“还有—”母亲从身后拉出一个小孩子,跟我差不多岁数的样子,“这是你小哥,雪若。”我漠然地看着紧抱着母亲的腿不放、腼腆地红着脸的小男生,没有任何表情。
母亲低下头拉出他的手然后将我冰冷潮湿的手交叠在一起,紧紧握住,说,你们应该在一起 ,你们是海棠同一枝头结出的两个并蒂的果子。
我扭过头,奶奶蹒跚的背影消失在迷蒙的灰色街道上,我没有来得及知道她是否在我临走前深深地不舍地看了我一眼。
同样地,我也没来得及知道这世上还有没有人愿意在乎我。
除了......除了此时包裹住我手心的温暖。
“你都淋湿了,我帮你把衣服换下来。”母亲抱着暖炉进屋来。我下意识地捂紧了身上那件只有在祭典时才让穿的蓝底青莲花纹样的和服。
母亲愣了愣,然后微笑,说,那我帮你把衣服烘干后再送回来,好吗小姐?
是个会体贴人的女人。我这才松了手。母亲将行李放入壁柜里然后转过头来说,今天起这就成为你的家了,青柳向若小姐。
父亲并没有对我的到来抱太大的反应。仿佛我是本来就应该在那里的一件物品或者家具。只是常常会对桌上多摆了一双碗筷而感到抱怨。只有母亲会经常地对我微笑叫我小姐。
我时常会想这是不是就是有父母的孩子的生活。可是我似乎并没有体会到想象中的那种快乐和满足。我是不是在哪已经遇见了幸福的脸,可是我却没有看见。生活像是被抛离了轨道,怅然若失却似乎无可挑剔。
“大概......是因为我和雪若你们不同吧。”
“有什么不同呢?大家不都是青柳家的孩子吗?”
秋天的时候我和雪若一起上了县立的小学。涵若已经是高班的学生了,正在备考上国中。织若也上了五年级。只有雪若和我是悠哉的一年级生。
雪若坚持每天都要和我一起上学,中午一起吃便当,然后再一起放学回家。过马路时还一定要牵着我的手不管我怎么拒绝。
他说,因为你是我妹妹啊。表情是理所当然的认真。
我看着这个穿着织若旧衣服—一件过大的白色毛衣、紧紧地攥这我的手,执意要走在我前面的小男孩,想起他总是说我的手太冷,每每将我的手贴在耳边,看着我呵的一笑,吐出的白雾模糊了视野中他温暖的笑颜。我一阵窝心的疼痛,一句长久的疑惑却始终没有能够问出口。
怎么只有你愿意当我是青柳家的孩子呢?
一年就这样飞快地过去了。又一年圣诞时全班小孩披着白布在礼堂里唱赞美歌时,我几乎忘记了我在新渴县的名字与初进青柳家的隔阂。照片上我和雪若站在一起唱歌时脸上认真的表情让人发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