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1959年夏天,乡下的亲戚邀请阿尔芒一家去度假,外公、母亲和埃米莉都去了,唯独阿尔芒没有,他谎称自己和朋友组了乐队,要为即将到来的第一次酒吧演出而排练。
杜结香当然也没有去,她只是个寄居者,根本算不上是阿尔芒的家人。
在巴黎待了两年,她好像没什么朋友,每天早上去上学,放学后就一个人待在阁楼里。她很少下来,大约是因为知道自己在这个家里并不受欢迎,所以尽量降低存在感免得讨人嫌又引发家庭战争。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根本就不喜欢阿尔芒一家人,不喜欢巴黎,她是被迫的,只因越南在打仗。
她待在阁楼里干什么呢,连电视机都没有。
阿尔芒觉得好奇,送午饭上去的时候,杜结香说了“谢谢”后,他并没有立刻走,他一只脚卡在门缝里,问:“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进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杜结香任由阿尔芒坐在旁边,她自己拿了一本书在窗前看。阿尔芒有一搭没一搭得逗她说话:“我毕业了,夏天过后想去外公在的远东学院学文物修复。”
杜结香回答他:“这个工作很苦。”
阿尔芒满不在乎地用鞋底蹭地板,“我不怕,我对亚洲的一切都很感兴趣。”
亚洲的一切,亚洲的历史,亚洲的文物……当然也包括亚洲的姑娘。他偷偷看了一眼杜结香,好失望,他没有从杜结香的脸上捕捉到哪怕有一丝异样,他只好换了个话题:“你每天都在阁楼上干什么?”
杜结香抬了抬眼睛,“没干什么呀。”
她的口气很无辜,阿尔芒撇撇嘴,刚才他从门缝里看的时候还看到杜结香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听到他敲门后她才塞到垫子下面的。
他心生一计,“我看见你看书的时候总是凑得很近,是看不清楚吗?阁楼上太暗了,眼睛可能有些坏了。”
窗外正飞过一队鸽子,阿尔芒指着它们:“没事的时候,你就看那群鸽子,视线随着那群鸽子走,一直到它们消失,这样对眼睛好。”
杜结香不疑有诈,她站起身来趴在窗前,专注地望着那一群鸽子。就在这个当口阿尔芒火速掀开坐垫,抽出了藏在下面的东西。
是一块石头和一个小小的凿子。更加准确地说,是一块雕刻了人脸的石头,石头上的脸有一种宁静圆润的美,阿尔芒惊奇得翻来覆去地看:“这是谁?”
见秘密已经暴露,杜结香便不再隐藏:“帝释天,东方神话里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