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东万随李玟宇来到药庐,便将近日之事尽皆告之于他,只隐去了竹林舞剑一节。两人一席浅谈,不觉日已西沉,金东万点燃桌上蜡烛,一点莹火将他英俊的面容映得更加温柔可亲,他笑着对李玟宇说:“总之方才我在大厅见他面色如常,行动轻捷,想来已无大碍,你不必担心。”
“是么?可是此次无事,并不代表下次还能如此侥幸。只要呆在李善皓身边,便会永无宁日。”李玟宇坐在椅上,以指扣桌,目光灼灼盯着金东万,似在问他,又似在问自己:“如何才能让他离开李善皓呢?”
“玟宇。。。。。。。”金东万见他如此固执,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不知如何回答,两人一时沉默下来。
要知他们虽然眼下境遇相似,心思却大为不同。金东万素来乐观豁达,性情温和,又早知情之所衷,无法勉强。故对此向来都是本着顺其自然之心,不愿强为。就连倾心之人在眼前记挂着别人,他也只是惆怅难过,并不会如何愤恨。而李玟宇则不同,他出身豪富商贾,又是太岳门的得意弟子,故从小便精明伶俐,逞强好胜,且性烈如火,凡是心爱之物必定要得到手方才罢休。虽然其后太岳门覆灭,数年蹉跎,让他圆滑事故了不少,但对文政赫之心,却是一日烈似一日,更胜从前。
两人各怀心思,相对枯坐无语,只有影子随着烛光在壁上跳动。过了半晌,金东万方才起身,按着桌上包袱,勉强笑道:“为何还没有动静,难道今日不动身了?”
李玟宇也站起身道:“不管今日李善皓走不走,我都定会教政赫与我一起前去万花园躲避。我劝你最好也与我们同行。不然待申彗星回去之后,十万平南军顷刻便到,到时谁也跑不了。我想,你再忠心,也犯不着在此陪他送死吧。”
“玟宇你。。。。。。”金东万听他说得决绝,心中不由微有怒气,便抬头瞪着他:“不论如何,善皓也是我们的小师弟,你怎能如此对他!?”
“小师弟?”李玟宇却不以为然的皱眉冷笑道:“自从五年前我改投倥侗派开始,太岳门就和我没关系了。而他也成了魔教教主,又何来小师弟一说?如今我肯帮你们,也是瞧着昔日情分。至于李善皓。。。。。。。。”他还想再说下去,却被一阵自远而近的急促脚步声打断了,他抬头看向门口,一双细细的眼睛突然睁大:“政赫!?”
金东万也吃惊回头,果见文政赫满面焦灼的闯进门来,见到李玟宇似乎怔了一下,但还是径直走到金东万面前,急道:“东万,快随我去寻善皓!”
“善皓?”金东万皱眉道:“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没有,”文政赫立在他面前,神情前所未有的慌乱:“他点了我的穴道,说要去找申彗星,我寻他不到,我。。。。。。。。。”
“你冷静点!”金东万用力扶住他的肩膀,大声道:“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文政赫被他一吼,方才镇定了些,理清了思路沉声道:“我也不清楚,大概一个时辰前,有护卫来报,说申彗星与安胜浩,朴忠载,还有那白衣女子的仆从兵分两路,又回到了山中,似在寻找我们的总坛。善皓一听之下便即大怒,立时就要去寻衅。我上前阻拦,却被他点了穴道关进内室,如今才得脱身。我方才已派人前去山中搜寻,但善皓身上有伤,我也好不到哪去,若申彗星等人真是意在本教,那他们就算找到,也帮不上忙,东万。。。。。。。。。。。。。。”
“知道了,我陪你去便是。。。。。。。”金东万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放轻松点,这么多年,我们不知遇过多少比这还要艰难之事,你都镇静沉着,此次却为何如此慌张?”
文政赫自失的一笑,又皱眉叹道:“惭愧,但不知为何,我总觉此事与往不同,不能善罢。东万,若是善皓此去有什么意外,那我。。。。。。。。”
“担心的话就快走吧,还磨蹭什么?!”金东万打断他的话,先行走出门去,却听李玟宇在后笑道:“文政赫,故人为你出生入死,你却连一句问候都没有,是不是太过分了?”
金东万一惊回头,正看见李玟宇的左掌自文政赫的百会穴上移开。文政赫双目圆睁盯着他,只来得及喊出一声:“你!?”,便昏倒在他怀里。
“李玟宇,你做什么?!快放下他!”金东万怒喝一声,袍袖一挥,左手并指如刀拂向他面门,右手便去捉文政赫的手。
李玟宇笑着侧身拉过怀中之人挡在身前,金东万一招使老,收之不及,便回掌在自己腕上一推,滴溜溜的转了半个圈,避开他们。而李玟宇趁此机会,早已扶着文政赫滑了开去,在几丈之外对他微微一笑:“东万,若论武功,我们是旗鼓相当,但若论机变讨巧,你便远不如我。”
金东万立定身子,皱眉道:“就算如此,你也不该用政赫来做挡箭牌!若我方才伤着他,却又如何?!”
李玟宇闻言,面色一沉,低头看着怀中睡颜,神情渐渐变得萧索,良久方笑道:“我岂会让我深爱之人身陷险境。东万,我早就发现,自小我们切磋武艺,你总会留三分力。所以,我算准你不会伤我,才会出此怪招。”
金东万一愣,方才苦笑道:“你倒是聪明得紧。。。。。。。。。但你点晕他,却又为何?”
“我已说过了,绝不会让我深爱之人身陷险境。”李玟宇抱了文政赫进屋,将他置于塌上,复又点了他肩井环跳两处穴道,方回身笑道:“他伤势不轻,需得静养休息,寻人之事,便由我陪你去吧。”说毕,便走到金东万面前,握住他手:“你放心,我虽讨厌李善皓,但终究与他相交一场,更何况,就算是为了政赫,我也不会为难于他。”
金东万见他神情,知他心意已决,劝也无益,只得点头,随他出了药庐。两人向西行了几步,金东万回首望去,便见那点微红烛光在窗纸上摇摇弋弋,忽的一闪,便熄灭了。
夜,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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