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的时候，三姑姑养过一只猫儿，毛色雪白，乖巧的很。二姑姑也跟着买了条狗，不凶，想来也是温顺性子。后来她俩入宫，宠物便都给了我们。在蜀中时，我与阿灼常去马戏园，待到了京中，虽看不见，却也想过把瘾。最起码，身侧欢呼掌声传来时，能依稀记起一点马戏是什么模样。 ）
（ 这双眼睛是要避光的，既天阴，解了白绫，书成却仍撑伞，唯恐伤了眸。目形仍存，与常人无异，却实打实瞧不见。笑她太过小心，却不曾阻止，到了珍萌园，只往马戏表演的台子去。 ）
@爱新觉罗荣治

【启晏渐大，自个儿总想应有个活物伴着他。那鸟雀儿容易叫人玩物丧志，熬鹰他又太小，干脆寻个猫猫狗狗的学洋人一般给他养着玩。行轿珍萌园，挑挑逛逛选了只小犬，吩咐小厮先送回府上去。心想若叫人瞧见自己带着只小家伙上街成个什么样子。自个儿带着百健往戏台子去，遥遥见阴天上有人打伞，自觉有些好笑，慢慢移步至前，轻声吩咐百健前去唤人将伞收了，不然挡都挡全了，后头人还瞧个什么劲儿。】

（ 四周一片热闹喧哗，倒不大听的见台上的动静，果真是两眼一抹黑。实则我也是天真，想着现在解了白绫，出门不似以往引人注目，竟也想如从前一般到处闲逛了——徒添可惜罢了，何必呢。 ）
（ 偏我又舍不得这人声鼎沸，一手扣住书成手腕，唯恐走丢。忽闻身后有人声，道是让我们将伞收起来，蹙了眉头，半响了然。 ）你竟还打着伞呢，这般不就挡着后边儿人了么，收起来罢，我们寻个角落处。
（ 辨不出来人方向，虚虚一礼，赔了罪，凤眸低敛，由书成领着转身往后走。 ）

【方站定了，镇袖。城南不比皇城跟儿底下，鱼龙混杂、人声鼎沸。前头那阴天打伞的怪人收了，挤挤攘攘往后走，抬眼儿一瞧——兀地一愣，扬手，后头跟着的那小丫头抬眼则见着我。分辨一会儿，瞧清楚了，似也是一怔。勾掌示意她噤声把人引着跟我走，自往后退了些，到清净一点儿的地方。与其并肩而站，半晌，方道：】
又见面了。

（ 退到一处，离着戏台怕是远了许多，低声问了句：“ 这儿？ ”往往出门来，要留神的地方许多，常人如此，更何况我如今这番境地。耳畔有人低语，蓦的一惊，就辨出了他的声音。此番相遇，这地儿倒多了许多人气，只是那时我心里都在想什么呢，哦，我将他当成谪仙一般的人物，一遇过后，再不相逢。如今碰上，竟不知如何是好。愣了半响，也不晓得眸光投向何处，左右无甚差别。 ）
公子……来看马戏？

【扬眉，言语含笑：】不看马戏，不成来看你？
【自觉有些轻浮了，轻咳一声。左右想想，又觉不该瞒她。仙谷一见，忆起偏觉是梦，还以为自己喝高了，黄粱与现实分不开。即便她是个真人，这四九浩大，她又不过一闺中女子，如何能遇得上。可此时偏偏活生生立在我眼前，亦仍是那番战战兢兢楚楚可怜的样子。在她跟前儿说胡话反觉对不住自己，亦对不住她。】
我此行不过替犬子购一只小活物，旁见了有马戏，就来瞧瞧。

（ 被他用话一堵，当下愣住，细瞧还带几分委屈。与他终归比旁的外男亲近些，或是那日仙境似梦，记忆未曾消散，偏先碰上了，更不能忘。 ）
（ 人声鼎沸，辨声这事儿，自目盲后强了许多，熙熙攘攘亦委实扰人，亏得他的话，我是实实在在听见了的。从前阿灼爱缠我，耳边念叨好一会儿，我眼儿一睁，权当没听见。这会子可就不成了，目不能视，耳不能听，成什么样儿。不过，往后阿灼缠我，我便能说了，看不见。 ）
（ 闻后话，一怔： ）本来听你声音，还以为只比我大些许呢，原来膝下已有子嗣。小公子今儿多大了？你这般有心，他定很欢喜。

年少轻狂时……【 呸我终于活过来了 我去回你们戏】

【桃源仙谷一见，犹有世上千年感。故不能永存迷境，亦不能长居槐安，半年以来先觉雁娘腹部渐起，瞒不顶住再有启晏一声啼哭惊扰阖个谨王府，再后玛法亦落话去母留子，恰时同要忧心领顶戴一事。十足焦头烂额，罢此刻，却一觉只有二人。戏班子的喧扰同在万里以外，有迷蒙间隙，了不能闻。】
犬子不过牙牙学语，我亦不过十七矣。稍长你些许。
【我亦希望启晏能是欢心的，同他寻一些小玩意，自欺欺人以为可以弥补过他额捏的痛。心中尚压有一钟重石，时常有不能呼吸之感。可如今在她身旁，仿佛甚么也都好得多了。多么奇妙的情感，分明这四九城一如往常的面目可憎，却时时犹如清风拂面。】

【弯眉低笑，哪里来的尊夫人，雁娘从头到尾，不曾过门。启晏记忆中连一抹他额捏模样都是没有的。这怨不了谁，天意如此，时机不对。往日我还责怪过玛法，到底最终明白大仁不仁。不能留便是不能留，满门清誉为重，不容私情作祟。】
先室分娩难产便去了，恰时入户才足一年。说来惭愧，彼时不得空多陪她。如今斯人已去，我虽痛心疾首，到底不能挽回。人自有天命，若列祖列宗寻她去，我便也只能恳切答过。如今是门下空空，了无妻妾。但有犬子伴在身侧，故格外用心。

抱歉。
（ 怔愣颇久，还是先道歉，毕竟说起的也是他的伤心事。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听他话中意，似已放下，却用心照料幼子，还是个有情人。一时静默，也不知如何应答，终归旁人家务事，红尘素难勘破，外人何足多言。指尖轻捻衣摆，只想将这话题拐过去。思索良久，两颊绽笑。 ）
如今台上在演什么？你说与我听？

【眼风仍留戏台上，虽无心观看，亦照旧答了：】一人在往铁圈中吐火，一人胸前碎大石，一人往台下讨钱。老三样儿。
【复：】瞧不见便不要执意瞧，有时看不见亦有看不见的好。且听，左边那对老夫妇应是那做玛法的想来看戏，孙儿啼哭不止，那老妇人拍着那小童的背缓缓的哄，可做玛法的却只唤她二人轻声点。你若只听，才觉那位玛法对不住旁二位。你若瞧得见，哪里会注意这个。
【可不是，如若你能瞧见，早知我腰间一段黄带子。兴许便不会如此同我讲话。再往后，你又能见我神色，料你那么聪明，月白袍子底下是什么心你讲不定一会儿便瞧清楚了。掏出来，同墨一般黑。彼时你如何还能同我这般同行。人心难测，被我骗骗，至少我待你不坏。】
世间万象，能看清反而为之蒙蔽。不如故我，不也顶好。

你与我阿玛说的一样。
（ 眼尾稍长，凤眸一弯，似有几分不谙世事。我的阿玛，那位老爷，也成天这般说，道我尚且在疗愈间，会复明的。只一回席间贪杯，醉得迷糊，拉住阿灼，扯着嗓子便开始哭昭回，我的儿呀，你既目盲，日后婚嫁，可如何是好？哭完这一茬，就开始诉衷肠，阿玛一息尚存，必保你无忧，可我的阿回呀，万里江山，你竟再见不到了。阿灼愣了，而我站在她旁边，眼眶一热，耐不住泪珠下落。 ）但其实，不过安慰我罢了。
（ 抿着笑，仿若释然，风过长街，再不复存。 ）
你说的都对，其实没有什么不好，偌大博尔君府，也还养得起我。只是偶尔觉得可惜，有许多想看的，再看不到罢了。

【一怔，原亦是博尔君府的。这些日子同博尔君府的人打交道也是巧的多，先是遇见二格格，而后又遇着承俨。阖个京城，居然都叫博尔君府的人凑趣儿到一块儿了。这倒像是给事中讲的话，我亦不过是打官腔尔。这世间我巴不得许多东西我看不见，可如若真叫我瞧不见、摸不着，我又不乐意了。即便是恨，我也要看的清清楚楚。良久，道：】
你想看什么，我替你去看。
【复有沉不住气，问：】姑娘是博尔君府哪位格格？我与你阿玛，算是老相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