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停府后街，往来人不多，略显清冷。翻身下了马，揣手打量打量，日头正高，角门两个家丁打盹，眯眼笑笑，示意常随钱三上前叫门，暗嘱了一句，门包封十两就好】

【我坐在遮阳架下的石凳上，阅览石聆寄来的家书，鹤懿则在旁烹茶，万物静好，这时，门廊传来脚步声，我转首去瞧，看到明厦，恍如隔世叫了他的小名一声，时间宛若回到他离家的前一日。而最先使我回过神来的，还是他士别三载的神态与气度】
小狼。
【还没等明厦开口，天枢便入内通报，道别驾有急事欲邀我一晤，眼下正在中门等候，犹疑起身，见明厦泰然，我遂改了称谓，又言】
彦熙看来已有成竹？
【弱冠取字，以便视事，奈何钱家子皆少年早成，幸耶？未必。】

【迎上来的是钱家老家人，一路聊了些家中近况，一路便进了后衙，遮阳架下，茶沸，人闲，倒似猛虎打盹见，不由一笑，大步流星上前，倒不想急匆匆来一人抢白，道是别驾有急事求见府台，暼了一眼，伸手捡了一盅功夫茶饮尽，笑道】
好乌龙！
【搁下茶盅，正色道】
想来别驾大人之事与我这事，当是一件事，府台大人若是不弃唐突，不妨邀别驾大人一道，到码头一观，我可是下了船马不停蹄的就来了，海上，要起大风了

【见明厦旷朗如昨，颔首道】自然。
【本想夸一句鹤懿的手艺，然而话锋一转，笑道】前日方从安溪送来。
【听明厦打官腔，挑眉怪看了他一眼，本想趣他几句，但随着对方的话音一收，我脸上原本和煦的神情顿扫，与明厦对视一眼，手扬向中门】
走，海风情形如何？我们还有多少时间？有你在，我心里有底。

【与他并肩而出，扇袋里抽出折扇，打开扇了扇道】
约莫不到半个月吧，来时海上太静，今年这风，怕是要比往年大的多。这次大风，可是你一道坎啊，用我的地方，尽管发话

【一面与明厦往中门去，一面扬声吩咐赶在前面的下人】天枢，帮我和明厦备马。
不到半个月……【叹道】也罢，总好过措不及防。
【得到一个相对准确的数字后，悬石稍定，脑中开始盘算起防灾的流程。东南打风，本所常有，曾在泉州府过寓居三年，经历过数趟海风，只是那时尚处孩提，权当它作天公的闹剧，全部回忆只剩守夜时几句玩笑，叹世事无常，那个孩子从未想过后来至今日的际遇】
若兄不济，丢了性命事小，若让泉州百姓跟着受难，兄实在无颜见祖先。【语顿，向明厦颔首道】悉明厦此言，兄心甚慰，若泉州得渡此劫，弟所襄赞，兄必感戴。
“知府大人，这——”
孙别驾，快请上马【扬手言，攒眉肃容】我们去海岸看看情形。

【同邦光一道出了府门，下人牵马而来，闻听他说的如此郑重其事，不由得一笑拍他肩头道】
有你我虎狼兄弟，还怕过不去这坎？
【转眼便见别驾迎上来，一脸焦急，拱手算是见过，并不过多客套。三人各自上马，马踏急驰，抛下街市繁华，蹄卷烟尘一路往海岸而去】
【响晴的天，闷的没有一丝风】

【明厦心性达观，昔在海上历练三年，行事亦愈见活泛，倒与我沉定审慎的性格形成极佳的互补，见他笑着安慰，我颔首为应，嘴角虽未硬生扬起，然眉宇见朗，拍了他的胳膊，三人各自翻身上马】
【穿康衢，过峙立的广第，一路径直抵达海岸】
【已是昏时，空气沉闷而低压，几乎听不见任何浪涛声，但见天际远端云霞有异，侧首道】
海上客，如何？

【昏时，正是海潮上涌之时，海浪漫过岸边礁石，如蛰伏神兽】
【闭目深嗅海风，捕捉着妈祖娘娘传达的每一道讯息，再观天边晚霞，捻指而算，转而问道孙别驾】
泉州几日不曾下过雷雨了？
【孙别驾一路本神色不虞，听此一问，方一缓神情言道此时泉州本是雷雨多发之时，但最近有三天没下雨了】
【得到答案，两人眼神交汇，彼此皆知情形如何，看了一眼邦光，叹了口气道】
不想这风竟这样快，本算着当有半月之数，如今看来，也就七八天了

【目极远空，听闻身旁两人交谈得出的结果，心头震慑，鹰瞳微敛，面上沉定如常，向孙氏言】
孙别驾，随我回衙门。
着即传令各县，凡户房，按需准备拨银平粜，凡工房，募民众固海塘，凡兵房，集合胥役抢收早禾，充常平仓，以备日后赈济，其余典吏书办令往沿海，助迁海岸居民至内地宁居。
再告泉州百姓，即日起，止渔火，禁海事。
【孙别驾得言，随即回身打马往来时路归，我方欲策马而去，忽又勒缰，回首看向明厦，关切一句】
彦熙，商船那边，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