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药》
By D千义
因为前一天晚上和今日的凌晨，一场暴雨再次袭击了蓝诺菲吉，所以这天一大早，放眼望去，整个城市都是湿漉漉的一片，而依然在空中飘荡的细雨和骤降的气温，更为之平添了一份萧索。这样的天气让兰狄·克雷姆的搭档安德烈·布拉冉很是一通抱怨——因为他昨天才换了一双新的皮鞋，结果今天，就不得不让他那双昂贵的新鞋子踩在贫民窟那稀稀烂烂的土路上。
“噢，天哪……哦，见鬼！早知道今天要来这儿，我就不该把那双旧皮鞋给扔掉！”
安德烈一边躲着路面上的水坑，一边不住地嚷嚷着，那副样子让他看起来像极了跳着滑稽舞的艺人。而相比之下，兰狄的样子则悠闲了许多，他嘴上叼着一根卷烟，将双手随意地插在长大衣的兜里，样子跟走在第四大道的石板路上没什么区别。
不同于他的搭档只能一个劲儿地关注路上的水坑，兰狄的目光一直在帽檐下观察着四周的景物。然而说实话，尽管这里也算是伟大城市蓝诺菲吉的地界，但除了“破烂”之外，他还真的想不出别的形容词来描述了。
“嘿，小心！”兰狄伸出手，一把将搭档拉离了路中间。安德烈被拉走的时候还没有回过神，只来得及看见一辆马车忽然从后方冲了过来，飞驰而过的时候，随便溅了他一身泥。
“啊——我真是受够了……”安德烈一边苦着脸，一边甩着大衣上的泥水说道。
“我也想现在的自己，正舒舒服服地坐在‘朽木’酒吧里头聊天打屁看美妞，但玛雅很显然并不希望看到那一幕——魔女小姐很可能会因此把我的脑袋拧下来，挂到办公室的墙上。”
“哦，真惊悚！她真的会这么做吗？”
兰狄耸耸肩，“你可以试试，小伙子。”
安德烈当然不想“试试”，相比之下，他还是愿意在贫民窟里被该死的马车溅一身泥——嗯，大概吧。
想来想去，他叹了一口气，掏出手帕搽干净了手，然后从衣兜里摸出一张便条。“……西林巷，五十三号，嗯……我看看，大概是这个方向。”
俩人又走了一段路，转过一个街角，终于来到一座看上去起码有三十年以上历史的公寓楼下——这便是此行的目的地了。蓝诺菲吉的东城区曾经也有过一段非常耀眼的过往，它也是曾经的商业中心，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也在渐渐没落。这栋造型华丽但外表破败的公寓楼正是此中缩影。
兰狄将卷烟丢在地上，用皮鞋踩灭，然后径直走上前去，拉开了那扇锈蚀的铁栅门。曾经漂亮精美的铁艺栅门，这个时候的作用，只有代替门房发出一声沙哑的“吱呀”来作为来客的问候语了。
二人踩着同样嘎吱作响的木楼梯走上三楼，顺着门牌号找到了便条上写着的房间。兰狄·克雷姆确认了一下后，屈起手指在门板上“叩叩叩”地敲了三下。
并没有人回应。
兰狄看了一眼搭档，然后再次伸出手来，用力地拍在门上。
“嘭嘭嘭！嘭嘭嘭！”随着他的动作，仿佛整座楼房都开始颤抖起来。

在世人眼中素来有着一点儿神秘感的统合会，它的全称是“法术与炼金统合管理委员会”，总部设在素有“炼金与魔迹之城”称号的蓝诺菲吉，具体的地点是西城区第四大道市行政大楼25层，其职能顾名思义，除了管理法术和炼金资料外，还有约束施法者和炼金术师的功用。换句话说，也有着制裁法术和炼金术犯罪的职能。
而此时此刻，统合会的一间办公室中，一个身材略有发福、头发斑白的中年男人正坐在一张办公桌前愁眉苦脸——整整有一座小山一样的文件正堆在他的面前，而他今天的工作，居然是要把它们全部弄完。
他的口气有些惊讶：“我说玛雅……我好像只是出去了半个月而已，为何就有这么多东西等着我看完？”
他左手边的一张办公桌前坐着一名身着职业套装的女性，听到他的问话后，她从眼前的事务中抬起头，扶着眼镜说道：“真是不巧，你出去的半个月正好是大忙月，这里有全国分支部的所有报告。我已经帮你整理好了一部分，尽量帮你减少工作量了，维克多先生。”
“这还是一部分？”他惊得倒吸凉气。
玛雅对他点了点头，顺便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同情。
他叹了一口气，自认倒霉地伸手拿起一份文件看起来。过了一会儿，他说道：“哦，这个，不老药制贩案……你派谁去办这个案子了，玛雅？”
“我好像已经在背面贴上有关资料了。我觉得应该让你过目一下，因为议长先生特别关注过这个案子。”
“我看看，高塔血法师兰狄·克雷姆，学院派魔机师安德烈·布拉冉……等一下，我没看错吧？！这两个混蛋原来还没有被革职么？”
玛雅叹了一口气：“原则上我也不想把任务交给他们，但摆在眼前的事实是——我们已经没有空余的人手了。”
“真是事态严峻。”维克多的脸上出现了罕见的严肃神情。
“嗯，尽管他们存在种种问题，但不可否认的是，能力确实都不错。而且也不是每次都会在解决麻烦的同时带来麻烦——虽然这得看运气……”这个时候，桌上的一块魔石忽然亮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水晶球，“喔，正说什么来着？他们已经过来了。”
维克多叹了口气：“让他们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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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行政大楼配有蒸汽动力的升降机，这种来自矮人的科技使得兰狄和安德烈免于爬楼梯之苦，毕竟25层的高度还是有些令人望而生畏。
“高塔里是不是也用种机械？”在机器上升的过程中，安德烈问道。
“不，那里有空间跳跃法阵，比这个快很多。”兰狄点了一根烟。
“很方便啊！”
“听懂我的意思，它很快——快到能让你把前天晚上吃的东西都吐出来。”
“呃……”
“所以高塔法师们都有一个强大的胃和一颗结实的心脏。”
“喔，我这可是第一次听说，那确实是——”
兰狄悠悠吐了一口烟，“逗你的。”
从升降机底部喷薄出来的蒸汽渐渐消散，在机械的咔咔作响中，大门打开。俩人跨出升降机，经过长长的走廊，径直走到一道门前，那里的门板上挂着一块牌子：犯罪科。
兰狄走上一步，随意地敲了三下门，里面传出一个清脆的女声：“请进。”
“我觉得你应该把烟给丢掉。”安德烈看了一眼搭档，意味深长地说，“你还记得上一次玛雅……”
“你说的对。”兰狄点点头，把卷烟取下，掀起门口挂着的牌子，在背面的门板上摁灭了烟头，然后放下牌子，再把烟头插进门边的常青树盆栽里。
“完美。”他吹了个口哨。
二人这才打开门走进办公室里。
犯罪科的办公室总是给人以一种颇有压力的感觉，也许是因为那些厚重黯沉的实木桌椅和书架；也许是因为看起来人畜无害，实则凶名赫赫的魔女小姐；要不然就是因为那些已经堆成一座小山的文件资料……
“哇哦！全国上下的犯罪事业正在蓬勃发展么，维克多先生？”兰狄用一种幸灾乐祸的语调说道。
“闭嘴，老混蛋。”维克多从文件堆里抬起一颗脑袋，瞪了他一眼，“全国最大的缉拿漏洞就是没有把你也一起抓起来。”
“啊，真令人遗憾……我是说——嗯。”
“请允许我在你们讲俏皮话的时候插几句嘴。”玛雅用笔敲了敲桌子，“调查的案子怎么样了？我听说你们今天一大早就去抓嫌疑人了。”

统合会的资料室就在26层，从25层走楼梯就可以上去，但是在进去之前要穿过一大片防御法阵，因此，这里可以说是整栋楼中防御最严密的地方。
兰狄走在走廊上的时候有点儿小心翼翼，所幸这一次防御法阵没有启动——看来魔女小姐并没有打算耍他。就在他们二人打开门，走进资料室的时候，一只黑色的猫咪忽然从旁边的书架上跳下来，落到了他们跟前的地上。
黑猫好像伸懒腰一样舒展身体，慢慢地变大，最后出现在二人面前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少女。
“午安，克雷姆先生，布拉冉先生。”她用手提起裙摆的一角，微蹲了一下，然后微笑着，用乖巧的语气说道。
“你好，爱莲娜，我和兰狄正打算去里面找点儿破案用的资料。”安德烈也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听说克雷姆先生已经戒烟了？”少女问道，忽然把鼻子凑近过来闻了闻，“只不过……嗯？这是什么？”
她敏捷地将手伸进他的大衣里，抽出了一只铁制烟盒，“啊哈！”
“你这只坏猫！”兰狄伸手要去夺回烟盒，但对方往后一跳，躲开了。
“玛雅叫我好好检查一遍才放你进去。”她狡黠地笑道，接着歪了歪脑袋，“不过呢，我可以帮你瞒下来。”
“这一定不是因为你突然变得好心了吧？”
“呜喵！人家才没有你说的这么坏心肠呢！只不过啊……街角的蛋糕店推出了新口味的蛋糕，可是我这个月的零用钱已经用完了；明明在很努力地工作，结果还被可怕的胡茬大叔凶……呜喵，我已经难过得想不了其它的事情了……”爱莲娜用手背揉着眼角，抽抽搭搭地说。
兰狄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掏出钱包，从里面拿出一张钞票递给她，“这些够了吧。”
爱莲娜眨了眨眼：“真的可以拿吗？”
“少废话，”兰狄瞪了她一眼，“不要就算了。”
“克雷姆先生最好了！”爱莲娜双手接过大钞，踮起脚尖转了一圈，裙摆飞扬，开心得不得了。
“喂，我的烟盒！”眼看着爱莲娜蹦蹦跳跳地走掉了，兰狄急忙喊道。
黑猫爱莲娜的声音从资料室的深处传出来：“东西我会妥善保管的，请你准备要离开的时候，到门口的失物招领架子上取走。”
然后就没声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真是一物降一物啊。”安德烈一边捂着嘴偷笑，一边揶揄道。
兰狄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吧，还有正事要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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