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vor Selwyn
①
白羽的猫头鹰自进入火车起便一直在焦躁不安地用喙敲击着我的箱子，我猜想它或许是到了发情期。不过这无关紧要，威尔是个聪明的伙计，它在我刚握住魔杖时便明智地停止了制造噪音——真是个乖孩子——毕竟在我打算预习功课的时候并不喜欢有个聒噪的家伙在身边，而十分碰巧的是，我的魔咒课学得不错。
推开一节车厢的门，我微微挑了挑眉——lucky，是熟人，而且至少在我看来我们的关系还不错。手指指节在门框上象征性地敲了几下：“Hey，亚莉，好久不见，介意我进来吗？”
②
“诺拉的确有些好动得过头了——我是说相对于威尔而言，不过女孩子对可爱的生物总是没有抵抗力，作为一名绅士——”略带夸张地拉长了腔调，摊了摊手，露出一个带有揶揄意味的笑容，“我还是能够理解的。”
仿佛是被自己的表现逗笑了般抿着唇将虚握的拳头抵在唇上，过了一小会儿才带着似乎永远不会消失的笑意开口：“当然，如果你舍不得下手的话，我可以当这个坏人——威尔作证，我的魔咒一向很有分寸。”
③
“不必如此谦虚，至少在黑魔法防御这门课上我还得倚仗无所不能的Reed女王大人呢。”小幅度地挥动了一下魔杖，嘴里飞快地低声念着早已烂熟于心的咒语，“Incarcerous.”
没拿魔杖的那只手亲昵地揉了揉雪貂的脑袋，“好姑娘，我果然还是喜欢你安静时的样子——不过，亚莉，在预习之前能将你的魔法史论文借我看一下吗？我似乎还有几个时间点没有校正。”

Ivor Selwyn
④
“Well……说起图书室，”脸色变得有些微妙，“我们家倒是有个，但是拜我亲爱的兄长所赐，我直到临开学前几天才能进去。”有些烦躁地将笔尖往墨水瓶里杵了杵，伸出左手将挡在额前的几缕碎发捋到了耳后，“仗着父亲不在就给我使绊子，他真的已经成年了吗，真是幼稚。”
抽出更改完毕的论文吹了吹未干的墨迹，猫头鹰相当善解人意地将古代文的课本衔了过来，我敷衍地用手指点了点它的脑袋：“谢谢，亲爱的威尔，不过下次不用了，你的爪子印在这上面了——Scourgify.”
飞快地将去年学过的东西翻了一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对了亚莉，如果找不到图书馆的话可以来我家，哥哥至少不会对女孩子使坏——只要你不介意被误认成我的女友的话，赛尔温家的藏书室随时向你敞开。”
⑤
“唔……这个很难说清楚啊，你可以自己总结一些规律，umm……我家有一些古代如尼文和北欧文字的相关书籍，下次可以借你几本仿本，找到感觉就好了。”皱着眉思考了一阵子，“不过你所谓的死记硬背其实也挺重要的……斯巴达式的记忆法在把人逼疯的同时也会让你对于那些东西永远的——记忆犹新。”习惯性地开了个玩笑，眼睛微微眯起看上去笑得有些狡猾。
“不过不要心急嘛，亚莉，毕竟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而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

程韶函
⑧
“第一个问题——我找你，是因为你够狠，而且我们对彼此都有用处。”平复了下心情，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我为什么不找唐家？正是因为它是白道巨头，而我的计划里有不少见不得光的东西。况且，想一想，笙颜——陆川四家的同辈中，哪个没有自己的软肋呢？少勋碰到关于唐柠的事就不大清醒，陆家大小姐被保护得几乎见不得一点暗面上的东西，唐大公子也对她宠得不行……啧啧，美色误人呐。”
“至于第二个问题——傀儡二字，仅适用于我在程家，程家之外，他们半点干涉不到。作为被三大家排挤的顾家当家，你在上层的人脉，怕是远远不及我这个程家二少爷。我想你心里也清楚，能在程家的监视下设局与你见面，还对顾家的资金链毫无痕迹地动了手脚，我并非一无是处，这般贬低，恐怕是想压价吧，顾三小姐真是好打算。”
“至于好处——想想你顾家现在，在黑道上低程家一头，白道上更是排到了最末……我们来改动一下规则，让这排名变个顺序，如何？”
⑨
似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眼中却闪过堪称愉悦的餍足光芒，虽说对手的确难缠，但这般棋逢对手的感觉，远远超过了曾经在所谓的“死亡极限”中体会到的令人窒息的刺激感，这可真是……太棒了！
“北雁？不必担心她，她和念念关系最好，在元老那儿已经打上了少勋一系的标签。至于所谓美色……笙颜难道不知道我马上就要和唐溺订婚了吗？”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上左手腕内侧被手表覆盖了大半的纹身，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笑得无比温柔甚至于给人以虚幻的感觉，“我知道你不信，可我其实挺喜欢唐家的小丫头的——不过，爱情并不是全部，你说对吗？”
“我提出和你结盟，便是已经做好斩断一切的准备了，为了……自由。”

程韶函
10.
“呵呵，女人的直觉？”身子微微前倾，几近贴近对方的脸庞，脸上带着暧昧不清的玩味笑容，以温柔得足以将人溺毙的语气唤出如同情人般的呢喃，“不，笙颜，我不信——我永远不会信任你。”
仿佛永远带着笑意的眼神一点点变冷，最后回归为一片死寂的海洋，“试探到此结束，你只需要告诉我——是否结盟。”
“至于少勋的想法？我不在乎。他们要真对我这么忌惮反而更好，把注意力只放在我一人身上……可是会忽略许多东西的。”
11.
以一种极其放松的姿态窝在沙发里，自从前几日从顾家回来后身边便多出了不少眼睛，不过于我而言这也属于正常生活的一部分，只不过是人数多少的差别而已。我不信任任何一个人，大概就是因为自己从小在这个充斥着怀疑与冰冷的环境中成长，从未有一人对我说过“我相信你”。
——不，还是有过的。
即使是如梦幻泡影一般的虚假温暖，也能成为自己记忆中一抹难得的暖色，这可真是悲哀。
“在这座花园里有五千朵完全一样的花朵，然而，她却是属于我的，整个宇宙最独一无二的玫瑰。”
“我倾听过她的怨艾和自诩，甚至有时我聆听着她的沉默。因为她是我的玫瑰。”
闭上眼睛轻轻吟颂着来自法兰西的语句，倏地轻笑了一声，垂下头吻向手腕内侧的纹身。
“可是现在连你不信任我了。”
你甚至忘了我。
“好姑娘，时间过得太久，我可是会真的把你忘记的。”
门后轻微的声响引得我嗤笑了一声，随即继续把注意力投注到刚收到的最新情报——我现在的处境看上去很尴尬，但程韶函，可从来不是会为这种变相的监视感到苦恼的人——还不如说，他们放在自己本人身上的注意力越多，对自己就越有利。
陆川已经乱了。
而这种混乱也能成为我的工具。

程韶函
17.
“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明明还没养好身体。”微皱着眉，不容拒绝地伸出手整理好对方的衣领，“我之前去看了你一次，不过怕吵醒你就先下来了。”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对方滑下鼻梁的墨镜往上推了推，“这么不会照顾自己……下次你再找我撒娇我也不会帮你了啊。”
明明还是个孩子。
明明还处于最天真烂漫最不需要顾忌可以放肆做自己想做的一切事的年纪。
明明还经常需要自己给她收拾各种各样的烂摊子。
为什么……就不能听我的话，再乖一点呢？
18.
愣了愣神，片刻后仿佛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般半捂着脸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什么啊……你觉得我这是颓废？那我告诉你——我要真是会被那些事绊住的话，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渐渐收住了有些神经质的大笑，松开手，身子向沙发里面一摊，眼神玩味得盯着对方，“另外我是说过不会信任你，可你真觉得我就会信任别人？唐溺……没错，我是喜欢过她，可是单方面的付出可不是我的风格啊。毕竟，等待真的是件足以消磨掉一个人所有耐心的事，太累了……”
轻轻阖上眼，脑子里突兀地想到自己似乎是第二次在顾笙颜面前情绪失控了——尽管每次都不过短短数秒，可这……也算是一份比较独特的信任？
伸出手臂捂住眼睛。我感到有些可笑，自然也没掩饰。
“呵，有趣。”
有趣得我想发疯。

程韶函/20/男/程家二少
“太聒噪了可不讨人喜欢啊，小姐。”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心里暗自叫苦，“少看着肥皂剧，没你想的那么狗血。程家和唐家以前关系不错，小辈之间也是有交际的——不过也就是几个小孩子在那里瞎折腾，长大了忘了也正常。”
时间往往能把记忆中的每一样事物都修饰得无比美好，以至于那句仅有的“信任”成了我生命中的“光”。然而过分拘束于虚无缥缈的回忆未必太过幼稚可笑，可惜我明白得比较晚，被延迟了两年的“成年礼”直到前不久才姗姗来迟，“程韶函”也是在那时方得以摆脱名为“过去”的枷锁。

微生凉 男 人
教学楼走廊内，昏暗的灯泡随着凉风的吹过摇晃起来，连带着灯光也变得忽明忽暗。
”哒，哒，哒。“皮鞋敲击在地板上的声音回响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愈发显得周围寂静得可怕。微生凉一瞬间产生了“这个学校不是真实的”诸如此类的想法，然而转瞬又觉得好笑起来。
“真是的……披着丑陋皮囊的人类，恐怕有时候还不如真正的鬼怪显得真实……你说对吧，鬼先生？“脚步终于停了下来，微生凉左手扶着扶梯，将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左手上，浅笑着说，好像目光所在处真的有只鬼与他对望着。

独白：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初不是被权与力所诱惑以致失去判断力的话，或许我现在会走上一条与现在截然相反的道路而非至今仍徘徊在生与死的交界线上。教我射出第一枚子弹的老师曾再三告诫我所掌控的力量是一把双刃剑，稍有不慎便会割伤自己，遗憾的是时隔三年我才明白过来——算是，相当迟钝吧。
然而彼时，已毫无退路。

陈梧言
1.
开了口的信封搁在一边，信纸摊在桌上被整整齐齐摁平了边角，来回浏览了几遍友人的来信，方舒了口气，心下暗笑对方的脾气依旧，文人的皮囊里搁了颗武将的心，惫懒得连好好先生的模样也不愿装。不过此话以自己的性子自然是不容易当面讲出来的，只能感叹书信毕竟是有着话语所不能及的便利，往素尚能在信中和对方插科打诨几句，这次见了面，有些话说不出口反而难免会在口舌上落了下风。不过这也没什么大碍，再者旧友重逢毕竟是件好事，自己对于戌在黄埔的见闻——以及信中提到的枪也是好奇得很，虽说是以文著称的“陈家小少爷”，但对于枪械也是有着一份天然的好感与好奇。至于戌提到的“和鱼聊天试试”，则全然当作了一通胡话，鱼自然是会挑的，不过想来甲鱼大约会更和对方心意，到时候在严家大宅里屯一个缸，倒是方便了戌和那大王八聊天侃地——啊呀，打住打住，还是静待对方归来吧，一时间想了这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怕也是被戌那一通胡话给影响了。

陈梧言
5.
冷不防被人拍了下肩，转头一看却见到了张久违的——却也万万想不到会出现于此的脸。元戌脸上倒是半点焦虑也无，眉眼里反而带着掩不住的快活，也不知究竟是他在外面见多识广了不在乎这么些小扰乱，还是压根儿就没察觉到。脑子里胡乱过了些乱七八糟然而又毫不相干的东西，一时间也不好解释，后知后觉地发觉之前的确是响起过一声枪响，便只自己无意间搅和进了一个大麻烦，心烦意乱间又被之前那人吼了一句，显而易见的迁怒加之原本便不甚美好的心情使得恼火的情绪一时间盖过了修养，甩开对方的手用罕有的刻薄语气冷冷道了句歉便再也不顾。
正巧——真正是巧极了，许久未见的兄长竟也在此，听他那熟稔的语气怕是认识身边这人且关系还不错，我从未觉得上海竟如此之小，小得一场意外的麻烦里也能掺和进如此多的熟人。

陈梧言
7.
“你怎么也一副老人家的腔调了……”许是受这瑟瑟秋景影响，我情不自禁地放低了声音没什么威慑力地抱怨，话语里与其说是不满倒不如说是一种天然的亲昵。我自知在旁人眼中我是没有资格说这话的，论所谓“少年老成”陈家小少爷可谓世家代表——当然这话里多是带着些调侃与不自觉的轻视的，便如长者随意评论故作老气横秋的小孩一般，自己那张极缺乏说服力的脸我也是清楚的很，对于诸如此类的目光或评价早已练就“不看不听不想”的本事——但在向来孺慕的兄长面前，往往能轻易卸下包袱展现出轻松而略显稚气的合乎自己年龄的一面，就连那常被父亲斥责的“恣意妄为”的地方，也是习惯了温吞淡漠不露锋芒的我所憧憬的。然虽是憧憬，亦从无像兄长那般毫无犹疑地打破规则的想法，那怕被嗤笑“优柔寡断”——我与兄长，与长姊，与父亲，终究都是不一样的。
他面上是一派追忆往昔的缱绻姿态，眼中含着一汪温情的泉眼，平素的锐利被秋色打磨得温润无比——我这位兄长真真是愈发难以看透了，纵使如此，我宁愿他在这乱世中始终保持这云淡风轻的勘不透的姿态，总好过有朝一日自高阁坠下，被看透到骨子里失却了风度。

陈梧言
8.
他不多言，我也无意打破这难得的静谧。无论外界对“陈大少爷”、“彦英先生”如何捕风捉影亦真亦假地评价，这个人于我而言都是我敬慕的兄长，耳听或许为虚，眼见未必为实，那些真真假假杂糅在一起的零碎片段我无意细细分辨，至少血缘与感情是骗不得人的，余下的若要追根索源把真假黑白弄个明白，却是苛求了。
天愈发凉了。
我后知后觉般打了个寒颤，扣在门沿上的手收了回来虚握成拳，方感到指尖的凉意一点点渗了进来，末了又将拳头展开——一双娇养的世家少爷的手，握不住枪杆刺刀，能否握住命运也未可知，中指指节侧是被笔杆磨出的茧，掌纹浅淡并不明晰，恰如我那不知所往不知所向的未来。
漫无目的地想了一会儿，蓦地回过神来抿嘴一笑，如今正入秋，想来伤春悲秋也不算过错，如非一味沉溺自找不痛快倒是无妨。大厦将倾之时又有谁能预料那风云际会，虽有心，然无力，这些都是早早明了而无需再加怨忿的了。
“开饭了。”
堂中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抬眼望向兄长侧了侧头示意一同前往，得了默许后便带着一贯温和的笑容沿着来时的路归去。

陈梧言 9.
回去时我刻意放缓了脚步，反正家中规律还不至于像旧时严苛到用个食也尽是些不合时宜的条条框框，对于父兄心中的别扭隔阂确实一清二楚，总归得给个缓冲适应的时间。
过了玄关，以往无言候于一侧笑得慈爱包容的陈妈却不见了踪影。我想她大概是累了，或是身子不适，近来看她气色似是显出一分病颓之势——她毕竟年纪大了，大半辈子都耗在了陈家大宅里。我想明日若能见到还是得劝她去医院看看，又或者问父亲能否寻个时间放陈妈归乡安享晚年。毕竟是极敬爱的女性长辈，虽说名义上是“仆”，但父亲对于那些将人分为三五九等的旧式思想也颇为不屑。杂七杂八的东西想了一通，回过神来便已自觉入了座，隐晦地朝兄长的方向瞥了一眼，又看了看父亲的神色，这才勉强放下心来。

维尔莉特·奈尔森
①
女人像是没了骨头似的窝在扶椅里，从面容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节都显露出慵懒而冷淡的意味，妆容无可挑剔却像是厌倦了般丧失了继续维持下去的兴趣，右腿搭在左腿上，光裸的右脚脚尖勾着一只高跟鞋在空中有些危险地晃晃悠悠着。她伸出手挑剔地打量着自己新做好的指甲，不多时又恹恹地甩开手，转而将仅剩的一点儿兴趣投向新来的小下属身上。
“宝贝儿，给我咖啡——记得不要加冰不要糖多加牛奶最好双倍咖啡因。”她眨了眨眼，突兀而天真地笑了起来，“请务必快一点儿……虽然这并不能算是命令哦。”
在等待之余她开始轻轻哼起不知名的曲调，半阖着眼将手搭在额角上，笑容带着孩子般的天真与一点小小的肆意。过了一小会儿，她放下手停下了哼唱，瞥向墙上的挂钟，唇角的笑容缓缓收敛得克制而冷淡。女人在扶椅里坐直了身子，右脚踢着高跟鞋在地面上轻轻磕了一下滑进鞋里，手指将散落下来的一缕头发挽向耳后，随即移到桌子前轻轻敲了两下。
“看来时间不够偷懒的了……咖啡换成两杯红茶吧——咖啡都已经准备好了吗？也许我该夸奖下你的执行效率？现在已经到了工作时间了宝贝儿，这些无用的话请连同那杯咖啡一起灌进肚子里，自己学着处理掉，或者让别人把你处理掉——总之别浪费时间。”她已经重新换上了另一副工作时间特有的冷淡而严苛的面孔，顿了顿，不知是为了缓解新人过分紧张的情绪还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露出了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另外——我猜我们的客人更乐意双倍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