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死后
我刚一醒来,就看到了这个男人。五官端正的模样,干巴巴的白色T恤虽然老旧但很干净,只是嘴边吊着一根烟把他整个人包裹进弥漫的烟雾中,显得不伦不类。
他脸上有着静静的笑意,很浅,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随着一声叹息,他闭上眼,微皱着眉头,吐出一口烟来。
我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出于对烟气的反感,但下一秒,我就在对于没有闻到任何异样味道的惊讶中蓦然想起:现在的我已经是鬼了吧。
——那么眼前这个男人呢?
正在这时他转过头来,又吐出一个烟圈,微微眯起眼,纤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眼底的神色。我听到一个清朗的声音无风自入耳畔:“小鬼,你醒了啊。”
他撑着腿坐起来,走到我面前,复又蹲下来,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说:“嘿,居然来了一只比我还年轻的小鬼。”
我没理他,早死当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他摸了摸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茬,作出一副沧桑的表情看着我说:“我呢,叫苏沐秋,我不介意你叫我哥哥。你初来乍到对这不熟悉,所以我会负责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暗想难道我是要被压下地狱了,正想开口争辩我是社会五好青年不上天堂也总不至于下地狱,却见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罩上我的头顶,狠狠揉了下我的头发,继续道:“不过,在此之前,我看你似乎还有什么没有了却的心事。作为你来到这看到的第一只鬼哥哥,我就勉为其难地帮帮你吧。”
我眨眨眼试图搞清楚这是什么展开,帮我了却心事?完成心愿?你是神灯吗?那我想继续回人间苟活五百年可以吗?
只是想归想,对于这个似乎掌握着我死后归宿的家伙还是礼貌些好:“你好,老鬼,啊不是……那个,苏……沐秋哥哥,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可以再回到人间吗?还有你说的‘该去的地方’是哪啊?”语毕我简直想咬舌再死一回,怎么就控制不住嘴叫出了“老鬼”这种称呼啊!
我低着头偷瞄他,他明显是愣了一下,随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叼着烟暗暗发笑,笑到烟灰都晃的掉下来了,才象征性的正了正脸色对我说:“啊,你不是心愿未了嘛,我就是给你个机会,让你以鬼的形态把最让你遗憾的事情做完,然后再送你去转生的地方。”
“你说真的?”我有些不敢相信,他就不怕我赖在人间不回来了?
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无所谓的笑了笑:“你要愿意我也不会抓你回来,但你的形态永远只会是鬼,除了完成你最后的心愿所需要做的事以外,你触摸不到任何东西,改变不了任何事,也不会被任何人看到,你所能做的就只是旁观一切。”
老鬼此时的声音冷漠得像系统提示音,我回想起打游戏时角色挂掉后、复活前处于上帝视角的那种对于自己无能为力的痛恨,打消了逃之夭夭的念头——那种心情,我丝毫不想在家人身边再体会一次。在我作为“人”生存的最后时间里,我和妈妈因为假期和同学的聚会被她勒令不得参加而大吵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