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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卷-誓鸟之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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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福建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15-08-12 17:41回复
    引子
      我时常会回想起那个夏天。南京的夏天。一个人的夏天。阿诺不在了的夏天。   南京是阿诺的故乡。来到这里,才发现这里衬得起阿诺。尤其喜欢玄武湖。湖面寂寂,曲径回廊,垂柳晓岸。一个人,踱步树下。杨柳天生就是具备悲情气质的树木。在有月亮的晚上,树身垂落下丝丝缕缕如思绪一般的柳条。风吹过时,树影轻摇,浓淡有致的月影里,或许有轻微的叹息,或许,只是夜宿的鸟儿惊飞的声音。   时至今日,我依然会选择用笔书写。笔尖与纸面亲吻摩挲的触觉岂是电脑键盘冰冷的敲击可以带来的?在南京,最享受的消遣莫过于取一张白纸,削尖了铅笔,坐在玄武湖边的柳树下,听一曲筝笛箫合鸣的《正月梅花》,在纸上沙沙地写满豌豆大的字。写写字,走走神,眨眼就过了半日。再低头时,纸面上赫赫然: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东边路、西边路、南边路,五里铺、七里铺、十里铺,行一步、盼一步、懒一步。霎时间、天也暮、日也暮、云也暮,斜阳满地铺,回首生烟雾,兀的不、山无数、水无数、情无数……情无数。顿了笔,不知再往下该写什么了。   夏日长,湖水败,岸边一株垂柳的树根半裸于黄墟黑土中。那天我在树根下挖出了一个半埋的小物件。拿到湖水中洗净,竟是一枚锈迹斑驳的小镜子,青铜的质地,打开镜盖,镜面已经浑浊不清,镜角的一只狐狸浮雕却还清晰。   我把它带回广州,放在了公司抽屉里。   一日午饭后,我在公司茶水间喝茶。周围没人,只有对面坐着一个男生。他的气质独特,虽沐于灯光下,却有月辉的幽凉之感。一身月牙色布衫,领子却缀银色狐裘。他用一个古式的四方杯盏喝茶。茶散发着轻软的绿烟,杯口在灯光照射下,幻化出一轮流转不定的光环。   公司里大家喝水多是玻璃杯、有机杯、陶瓷杯、不锈钢杯。这样一个古色古香的杯子,放在电脑横陈的办公室里,有些唐突了。   我很奇怪他是哪个部门的,我在公司里好象从来没有见过他。   第二天,我把手头的文档写完,已是深夜。起身去公司顶楼小坐,楼顶花园的树木在夜风中轻轻摇晃,满阶清光中,浑不似人间景物,倒像一幅多年前的图画。行至繁树边,有鸟惊飞的声音,随即归于寂然,却见树影中影影绰绰有人。就在这时,我又看见了那个白衣男孩。   我朝他笑笑:“你也在。”   他微笑颌首。这时我打了个寒噤,脸上的笑意冻住了。   我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不该遇见的“人”。   我对面的“人”,在月光下,没有影子。   他走到我对面,缓缓说:“你不害怕吗?”   “怕什么?”我勉强朝他挤个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自思没做过伤天害理的坏事,不足为惧。   “鬼。”他简短地说,“你们人类不都挺怕鬼的吗?”   “我倒希望世上有鬼。”我捂着手中的杯子,茶水渐渐凉了。   他摇摇头,轻声道:“你还是下去吧,时间长了,你会觉得害怕的。”    我笑:“奇怪,做人的不怕,鬼反而替人担心。”    他停了一停,也笑:“也是。我不太懂你们的性格,我已经很久没和人交往了。”   “你的意思是,以前你曾经同人交往过?”   他侧身望着广州的夜色,说:“其实,鬼和你们人一样,也有善恶之分。如果你不介意,我想给你讲一个故事。”   姑且听听他的故事罢。既然我本就是一个写故事的人,既然我如此祈盼与那个异界发生对话。


    IP属地:福建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15-08-12 1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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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个故事:何首乌——青丝
        “其实故事从妖魔进攻大荒之前就已经开始了。故事有些老,故事里的人也都老了,但情意不曾老。   那时你们都还小吧,慕斯樵也才刚刚入堂。我们弈剑和你们冰心的一个首领好上了。弈剑的这个女孩,叫宛希星。你们冰心的那个首领叫杜衍笙。他当时才二十出头,俊朗英挺,品性澹泊疏放,是很多女孩心仪的人。   弈剑和冰心自古就相交甚欢,两门派有不少订了终生的人。宛希星和杜衍笙不久也拜了天地,每日里煮茶吟诗,颇为逍遥。   但是呢,新婚燕尔没多久,宛希星就发现自己头发开始变白,她按照夫君的建议,喝了很多何首乌煲的汤,也吃了很多黑芝麻,但都无甚效果。   冰心堂是个善医药的门派,杜衍笙告诉宛希星,如果能找到人形何首乌,一定可以将白发转黑。可是两人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人形何首乌。   后来妖魔开始入侵大荒了,两个门派被冲击得七零八落,宛希星和杜衍笙还算幸运的,两人不离不弃,得以守住了自己的小家,只是内心忧虑,宛希星的白发愈发严重了。   在后来的战事中,杜衍笙断了一只手,成了独臂。但两人还是相濡以沫、相互支撑,走过了岁月中最为艰难的一段,直到妖魔被赶出大荒。   或许你知道扭转大荒命运的一战吧?荒火引火,天机擂鼓,翎羽施箭……所有门派开始全面反击。但是,当时仍有一些散乱的妖魔在四处作祟。   有一些鱼精侥幸躲过了众门派的围剿,他们躲在了鼎湖的水草丛中。杜衍笙就死在鼎湖的那场混战中。杜衍笙被妖魔打死后,尸首落入浑浊的湖水,整个冰心和弈剑将士打捞了几天都无果。   那段时间,宛希星好象没了记忆。她觉得丈夫没有死似的,因为总感觉有人整天在身边关注着她,但事实又是,所有参与那场乱战的战士都确凿地说她丈夫确实已坠湖而亡。   空荡荡的房间,宛希星开始有些幻听,他的笑声,他的气息,房间里的空气有中药的味道,那是他身上惯有的气息。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她不知道……   终于有一天晚上,宛希星做了个梦。梦中杜衍笙跑来向她告别。他告诉她,他要走了,他的肉身已经化身成一株何首乌,扎根在鼎湖湖心小岛的一个大鼎下。他叮嘱她一定要吃下它,这样她就可以变回一头乌发。   宛希星半夜从梦里惊醒,再也无法入睡。第二天天刚亮,她骑马赶到鼎湖,果然在湖心小岛大鼎下发现了一株何首乌,人形,缺了一只胳臂。   那一刻,她知道他的夫君已经向她告别过了。”   故事讲完,婆婆看着一脸怔忡的我,轻轻解开头巾,一头白发,刹那间如月光倾泻了一肩。   “小伙子,你一定猜出来了。没错,我就是宛希星。   但我平生中第一次拂逆了夫君的话。我没有吃掉那株人型何首乌。我不忍心吃掉它。我怎么可以吃掉我的夫君呢?只要它还在,我就感觉夫君没有走,还在我身边。   再说,夫君不在了,我还要一头青丝给谁看呢?”   人形何首乌轻轻放在了我的掌心。我策马转身,那一窗烛光如豆。   我在心里说:宛婆婆,谢谢你。


      IP属地:福建来自iPhone客户端5楼2015-08-12 1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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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尽的故事:鹤顶红——誓鸟
          得到人形何首乌,已是第三天的晚上了。我只剩下最后一个夜晚去寻找鹤顶红。   我想起宛婆婆的叮嘱:“你快去找慕斯樵。你们老祖宗身边的那只精卫鸟可去东海衔石。定能找来鹤顶红。”   我回到慕斯樵那里。她看见我手中的西河柳、莲子心和何首乌,叹了口气,说:“想不到你真的都得到了。”   我在冰心堂深处见到了冰心的老祖宗和那只守卫在她身边的精卫鸟。   慕斯樵告诉我,紫荆婆婆当年为了救治夫君,不慎中毒昏迷,至今未醒。而她生前抚养的那只精卫鸟,从此就一直停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一直不肯离去。   那精卫鸟依偎在婆婆身边,不停地叫。鸟的眼神里,竟有一丝哀婉之色。   慕斯樵告诉我:“这只精卫鸟,名叫阿诺。”   我一怔,竟是同名。难怪一见它就有可亲之感。   慕斯樵对精卫鸟说了整件事情,“你快去吧。”   精卫鸟点点头,绕着紫荆婆婆飞了三圈,又绕着我和慕斯樵飞了一圈,然后奋力扑打着翅膀,箭一样飞出窗户,遁入黑暗之中。   天渐渐亮了。东方出现了鱼肚白。   “不行了,小伙子。”慕斯樵焦虑地说,“你快走吧,来不及了。”   “不!让我再等等!”我长吸一口气。   半柱烟的工夫过去了,天色逐渐明朗,精卫鸟还不见影踪。   “不行!你现在必须得走了!”慕斯樵斩钉截铁地说。“我们不可以再牺牲一个无辜的人!鹤顶红是稀罕之物,即使在东海也难觅,精卫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不去霜洲那里了。我要等精卫鸟回来。我的一滴眼泪已经沾在了那枝西河柳的枝叶上,你带去吧。请一定转告霜洲这一切。要告诉他,我是真的爱他。”   我赶到映日荷塘边时,天色已经大亮。我从淤泥中挖出那面铜镜,在我的述说中,霜洲的真元与魂魄一点点消散,我也跟着虚化;我不知道霜洲是否听到了这一切,但我相信,他这一生,是一次不悔的旅行。待我清醒过来时,我发现自己已回到了现实之中。   最终,我未能改写霜洲和慕斯樵的命运。带着缺憾,我踏上了返程列车。难得火车上人这么少,我仿佛看不见周围的乘客,乘客仿佛也看不见我,我还沉浸在这几天的悲欢离合里,忘记了现实中的一切。我思考了很多,关于爱与恨,关于生与死,关于承诺与离弃,直至沉沉睡去……   我被列车的静默惊醒了。列车停靠在一个不知名的山间小站。陆续有乘客上下。   仰面只见清凉的月光,寂寂地洒在窗边。我从上铺下来喝水,发现躺在下铺的是阿诺。阿诺似乎也刚刚醒来。阿诺看着我沉静一笑:“我等你很久了。”   “怎么这么巧?”我揉着惺忪的双眼,惊讶万分地问道,“我以为你早已永远离开了我,原来你在这里等我。”   阿诺含笑不语。   我赶了一夜的火车,肯定是衣衫不整,阿诺不喜欢蓬头垢面的人。我对着窗户,想整理一下头发。   然后,然后我就在车窗玻璃里看见了车厢里所有人的影子,惟独没有我和阿诺。   我惊叫一声,阿诺苦笑了笑,身边其他人却对我的叫声置若罔闻。   阿诺看着我:“我曾经以为我在这个世界上是孤独的,但现在我发现,再孤独的灵魂,也可以找到同伴。”   我们开始接吻。我闭上眼睛。刚才灰尘一样狂舞的心突然安定了下来。现在只有我和阿诺在同一个世界,另一个世界已经与我绝缘。   列车广播响了起来,在催促到站的旅客抓紧下车。阿诺离开我的唇,我张了张嘴,喊不出话来——刚才在接吻时,一样东西从阿诺嘴里转移到了我嘴里。   我把嘴里的东西转移到掌心,是一枚血红的鹤顶红。   “阿诺,你为什么要吞下它?”我恍然警醒。   “你可能不知道,精卫还有一个名字,叫誓鸟。只要是许下了誓言,誓鸟就会至死不渝地飞下去,直到死去。我在东海找到鹤顶红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我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我衔鹤顶红而来,只为你的留下。”   我眼睁睁地看着阿诺漂出了车厢。我伸出手,却怎么也抓不住。   车门又关上了,继续向广州驶去。我的包里有那三种药材。西河柳、莲子心、何首乌。我口衔鹤顶红。我得到了全部药材。   列车穿越无边的黑暗,我又能看见车窗玻璃中的自己。   在这一刻,那个灵魂失而复得的人泪流满面。他的四周,全是惊讶的目光。


        IP属地:福建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15-08-12 1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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