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莱斯利惊呼，但是还没等她说完这句话，喉咙似乎被掐住了。
烛光映照着布莱恩湿润的嘴唇和油亮的头发。“你们怎么了？害怕什么？”
他猛地拉开门。
外面的雾像棉花墙一样。雾气的边缘紧贴着门，像被刀切过一样齐整。没有一丝雾气穿过门口。
“看到了吗？”布莱恩把胳膊伸进雾中，“雾。”莱斯利看到他皱起了鼻子，然后自己也闻到了雾的气味，一股退潮时的咸味儿，像死鱼一样。
“该死！”布莱恩说道。他朝小木屋的走廊上迈了一步，突然失去了平衡，抓着了两侧的门框才没有摔倒，“怎么回事？”
他尽量把胳膊往远伸，只是伸进了雾里，“这儿什么也没有。”
“我可不喜欢这样。”苏珊说道，但是没有人听她在讲什么。
“看不见走廊，”布莱恩说，“看不见地面，什么都看不见。”所有人都开始不自觉地向壁炉方向靠拢。
“把门关上。”沃尔特平静地说。当他说这话的时候，布莱恩已经这样做了。“莱斯利，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
“风声伴着大雾，咆哮尖叫，可是空气却没有流动。雾气笼罩了整个小屋。”
声音又响了起来。
风声最初像低沉的汽笛，渐渐变成咆哮。这声音更像是人类声音的合鸣，而不是风声，恐吓和拷问着这群人的灵魂。
“停下来！”苏珊尖声叫道，“停下来，请让它停下来！”沃尔特抱住她，把她的头放在自己胸前。她开始静静地流泪。

事实上，他们现在围在一起，在壁炉前的地板上形成了一个紧密的圆圈。彼此膝盖相抵，相互在别人的脸上搜寻着某种理解的讯息。
“那是什么？”迪娜哭道，为了让其他人都听到，她几近哭喊地说，“它从哪儿来的啊？”
莱斯利和沃尔特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莱斯利的眼神移到了地板上。
“是那个故事，对不对？”迪娜说，她的声音尖利得像撕裂了一般，“对不对？”
“可能是吧。”沃尔特说。外面狂风怒吼，他的声音又很低，莱斯利勉强能听见。“罗布在墨西哥一定发现了什么，能够对我们实施报复。”
“那是不可能的。”布莱恩说，“那不可能，不可能。”
“就是这样。”沃尔特说，故意提高声音盖过外面的风声，“假定这个故事不是真的也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好处。”苏珊哽咽着说，把头埋进了沃尔特的胸前。“听着，我们全都读过这样的故事，有人还写过这样的故事，当人们拒绝接受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时，我们理所当然会感到愤怒。那我们自已要多长时间才能接纳发生在这里的一切呢？”
“好吧。”布莱恩说，“那是真的，可我们该怎么办呢？”
莱斯利说：“纸和墨水，罗布在故事里说它们很特别。”
“为什么我们不烧了这该死的东西呢？”布莱恩说，“我们应该回到事发前的时刻。”外面的风好像听懂了他的话，声音变得愈发响亮，震耳欲聋。
“不，”沃尔特说，等着风声再一次稍微平息，“要是我们烧掉它，并被困在这里会怎么样呢？但愿我们能知道它的结局。”
“那太简单了，”布莱恩说，他绕过去，从莱斯利的手中夺下了那几页纸。
“不要！”沃尔特惊呼，上前抓住他，但是布莱恩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
“我们都死了，”布莱恩说着把故事还给了莱斯利。“文笔虽不怎么样，但实在太可怕了。”他的草率酿成了不可估量的后果。莱斯利似乎觉得风更猛烈，墙壁都要被吹成碎片了。
“有什么办法吗？”沃尔特说，“你们？”
“我说了要烧了它吧，”布莱恩再次说道，“能出什么事呢？
“改写。”莱斯利说。
“什么？”沃尔特说，莱斯利发觉一些更可怕的声响已经淹没了她的话。

“改写！”她又说了一遍，“改变这个结局！”
“我赞成这个办法。”沃尔特说，“盖伊？”
他耸耸肩，“值得试一下，谁有笔？”
“不，”莱斯利说，“我认为那不管用。”
“为什么？”
“我想，”她说，“它是用血写成的。”
她知道这件事只能由她来完成，此刻她的想法和责任关系着大家的安危。抢在别人制止她之前，莱斯利用钱包里的安全别针刺破了左手食指。
她用别针在血滴里蘸了一下，然后试图用它在刚才读到的那一页的下方划一个叉。别针上的血不够，于是她就直接用手指来划。终于，她在最后两页上也划了两个大叉。
“那么，”她说，“我该怎么写？”
他们全都坐下，看着彼此，任凭幽灵一样的风在周围肆虐。
“比如，‘让一切都回到正常。’”盖伊说。
“那什么才是正常的呢？”布莱恩问道。
“被他问着了。” 沃尔特表示同意，“我们需要表述得更加具体一些。”
“不能过于具体。” 莱斯利说，“我的血可没那么多。”
没人笑得出来。
“好吧，”沃尔特说，“有人知道莱斯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读的吗？”
“我看一下，”莱斯利说，“是十一点十八分。”
“好的，那一切就回到今天晚上的十一点十八分，怎样？”
所有人都点头赞成。“就这么办。”盖伊说。
这时莱斯利不得不再次用别针刺破了手指。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最终她在最后潦草地写上了那句话。
风仍然在呼啸。
“快读。”沃尔特说。
莱斯利的手一直在抖。快点，她对自己说，你可不能失血过多。但是她知道情况不是她想的那样。如果她读了以后不起作用怎么办？她已经无法再承受那些可怕尖厉的呼哮声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开始侵蚀莱斯利的大脑，这个故事中所谓的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恐怖事情到底是什么？
一定要起作用，她祈祷着。让一切回到从前，只要能回到开始的那个时候就行了。
“一切，”她读道，颤抖的声音刚刚能盖过外面呼哮的风声，“恢复到今天晚上十一点十八分时的情形。”
突然一切都平静了。
夜晚的空气清冷，树上落下的水珠滴落在地面的一层松针上。
莱斯利看了一下表，时间是十一点十八分，她读道：“小说名叫《圆圈》。”
她开始朗读起来。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