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看起来轻松。
他不管什么时候碰见Natasha都能嬉皮笑脸，不论什么任务都敢和Eric全程玩笑不断，令人意外的是不少新晋特工还对Eric的认知停留在幽默感丧失的古板货上。
他也时不时地跟其他复仇者碰上面，那总是他为数不多快乐至极的时刻，在Steve身上玩恶作剧，编造不存在的“中庭人传统”给Thor，和Tony开着下流的玩笑，和Bruce度过安静的时光。
它看起来轻松。但多数时候并非如此。
他能像没有明天一样沉浸在欢乐里，只可惜明天一样会来临；第二天Clint只能回到神盾局忍受夹杂着遗憾与仇视的目光。他仍会看见那些人，那些让失去家庭的他当成至亲手足的人，还有在大老远就会笑着叫他名字然后告诉他因任务错过的八卦故事的人，那些在咖啡吧会挪出一截长椅让给他坐的人。那些人，看他的目光好像是他们给予他这个世界，只是为了看他如何流血至死。
他又和Eric接了下个任务，完成后一起看了场电影，不管是哪一项都在全程拌嘴；他回到神盾局肚子坐在咖啡吧的大长椅上，然后发现大家在赌他死亡的时间和方式。
他身边再也没有Phil Coulson。
这些事根本不轻松。

想想也搞笑，把他逼上绝路的不是愈发猛烈的仇视，不是他背后的流言碎语，也不是猜测中终结他的死亡方式。
反而是他某次不请自去的复仇者大厦之旅。
那是个明朗的周五晚上，Eric在西伯利亚的某处执行任务，所以Clint便邀请了自己前往复仇者大厦。Clint上了公共休息室的楼层，电梯门一开就能远远听见他们在放声大笑。整栋楼都是漆黑，除了餐厅灯光明亮，Clint走近几步听到了Bruce正在评论什么。评论本身索然无味，但整个餐桌都爆发出一阵大笑，大概是笑评论暗指的笑话吧，而正是这个笑话本身狠狠击中了Clint，是的，他再也不该属于这里了。复仇者团队就像个大家庭，但Clint不在他们之中，那里没有给他的一席之地。
Phil总会给他留位置。
Phil也不在了。
这不像是被一桶冰水从头淋到脚或是别的什么，而是窒息，像是在燃烧的大楼里的浓烟呛进肺部，像在流沙里慢慢地被吞噬。一股作呕的恶心感填满他，然后他的双腿不受控制，他逃走了。
他逃出这座楼层，逃出复仇者团队，逃出神盾局；有那么半秒钟他想叫上Natasha，但转念想到Natasha已经视神盾局为家，这对她该有多不公平？更何况Natasha正和Bruce与Steve关系紧密，以一种Clint未能理解的方式。
所以他选择了逃走，一个人逃走。
不过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
18:05，Eric Byer在西伯利亚任务中切断联系，六小时后被宣告任务失败。神盾局次日闯进他的工作间，发现室内早已空无一物。
五天后，他出现在Clint藏身的旅馆房间前，不容分说地把自己的行李推进房间，他完全无视Clint惊异的表情和脸上写满了的无数个【发生了什么】【为什么】。

CIA向他们伸出了援助之手。
毫无疑问他们会这样做。CIA憎恶神盾局就像弟弟嫉妒老大哥，所以CIA会尽其所能从神盾局挖墙脚，当然包括它最强的射手和他的指挥官。特别是他们俩。
噢，他撒谎了，包括很多事。Clint甚至绞尽脑汁编造新名字和完整的故事——一个从街边炸弹事故幸存的驻伊拉克士兵——毕竟除了神盾局，他们还要提防Natasha。但Eric冒着泄密的危险拒绝改名，CIA没有插手，并让Clint得到了他需要的一切。
仔细检查他们档案的正是CIA的老大，而Ezra Kramer几乎是一目十行。
“Kenneth Kitsom——先是马戏团，然后参兵。”Kramer边翻页边叨念，他停下来仅仅两次，一次是在Clint的设计成绩记录上，一次是Eric漫长的成就列表。“背景可疑，”他对此直言不讳，Clint的身体忍不住绷紧。“但成绩才说了算。我们招收过比你背景还可疑的。”

短短几个月后，他们就把Outcome项目交给Eric，Clint对此一点都不吃惊。他们还要求Clint成为他们的第一个实验对象，Clint也未感到奇怪。
让他震惊的是Eric的反应。
“不行。”Eric一锤定音。
Kramer嘴唇周围紧了一圈。“但是——”
“我从理论角度完全理解，这项目安全性高，而且你们需要精英中的精英。”Eric坚决果断地打断他，“但其中变数也不少。在让像Kenneth这样的宝贵人才涉入项目前我们仍需要至少两个实验保障。”
Kramer不发一言，但看他的眼神全是不敢苟同。
很快会议转换话题缓解气氛，Clint靠向Eric的一边对他耳语问道：“这样的宝贵人才？”
“你是我的特工，不是实验项目。”Eric回答他。
Clint调皮地挤挤眼，“噢噢，我的特工。听起来真古怪。”
Eric表面板着一张脸，桌下给了Clint一脚。
（Outcome最终还是接收了Clint，但从那时起它就不仅仅意味着实验了。三人失控逃离，Clint正式进入项目，代号五。）

那些药片推翻了一切。
不是绿色的那种。虽然说绿色药片增强了他的体质，但其实作用不大。Clint和他的同龄人就体能相比本身已经超凡突出，所以体能上的补完并非大用。
那些蓝色的，就是另一回事了。Clint某天醒来时突然发现整个世界变成塞满无尽知识的盒子，还有无数的问题等他解答，那会儿Clint真心希望自己能多读些书，因为时间真的所剩无几。他模模糊糊记得曾经他的兄弟拿走了他所有的书，对他说，我们这么傻读什么书，然后Clint人生首次认为，他不该信那个人。

“Aaron Cross，”Eric翻着他的档案冷哼，“我不喜欢这名字。”
“也许这就是我选它的原因，长官。”Clint或许会对他毫不掩饰的嘲笑，但Aaron仅仅对他露出一个暗含讽刺的微笑。
Eric看了他一眼好像在犹豫该看到哪一种笑容。

他们还是吵个没完。说句实话，架势升级了——是的，这是早晚的事情——因为Aaron现在有蓝色药片来让他的论据底气更足。争论的内容仍是世间万物——有时就是些愚蠢乏味的东西，有时倒会正儿八经些。
比方说Eric觉得香草味的冰淇淋会比较好，Clint会对他争辩，那味道太傻帽了，巧克力味的明显美味些，然后整场交锋就不了了之。Aaron区别于前者的地方在于他会说你的陈述很有误导性因为好这个字就评论而言太过主观，随后他们的争吵就会诡异地无限延长。
（有时Aaron会跟他吵：你一直跟着我，不觉得太蠢了么。然后Eric挑起眉毛回敬道：我是你的指挥官。）

Aaron醒来时发现Eric已经醒了，正坐起身在手提电脑打字，但他放任Aaron的手紧抱在他的小腹上。Aaron的讶异感还未消除，像Eric这么个私人空间要比别人多得多的人，居然对拥抱需求不足， Aaron倒是没抱怨什么。
Aaron挪了挪身子和他靠得更紧，Eric空出了他的左手置于Aaron的脑袋上。
“我在Netflix上发现了这份有趣的文件。”Eric对他说。
Aaron不会像Clint对查阅档案这件事索然无味地嘲笑，他急需知识和信息来填补他过去无法理解的空白。他眨了眨模糊的双眼抬头问道：“它叫什么？”
（成为Aaron是他和别人能站在平等位置上的第一步。Clint认为他总比自己的兄弟要弱，比他的复仇者同伴要无趣，比他过去的搭档要更幼稚冲动。但是Aaron——Aaron是个机敏聪明能力非凡的特别存在，他和Eric站在平等的位置上。
平等，Aaron爱死了这个词在舌尖上滑动的感觉。）

没了？

Clint Barton，他总把Eric Byer看成一个走了样的Coulson，一如有裂痕的镜子中反射的人像。他常开着玩笑，称呼那个人为Byer因为他永远只是一个痛苦的暗示，暗示一位无法回到身边的爱人。
Aaron Cross，他眼中的Eric Byer救起了支离破碎的他，即使他被全世界遗弃之时仍义无反顾跟着他。他会微笑着叫那个人Eric，是的他不会忘恩负义，他自己都没发觉每次想到Eric时都忍不住咧嘴——上帝啊，他不得不承认爱上那家伙了。

当Aaron Cross在Outcome计划中出现时，大家都以为Clint Barton已经死去，但大多数人总是一错再错。
抵抗Chitauri侵略战役后的一天，Clint在母舰的围墙内发现Phil Coulson死了，Clint定义中深爱Phil的部分跟随他化作尘埃。
Chitauri之战后的第三年，在印尼一条狭窄的巷子里，Clint Barton和Phil Coulson重逢，目睹眼前天大的谎言，Clint定义中信任Phil的那部分也再也不见了。
Aaron Cross，是在破灭的灰烬中浴火重生的人。

这是一个关于Clint Barton如何死亡的故事。
也是一个关于Aaron Cross如何诞生的故事。
Clint Barton曾怀念过一位一生坚定信任的女人，一个他甘愿奉献生命的组织，一群他能以大家庭相称的英雄联盟。他还有想过那个男人，在巷道中找到了鲜血满身遍体鳞伤的他，还给了他一次救赎的机会。
Aaron Cross不属于以上任何一条。
生活继续，永不停息。

“只有凤凰才能永垂不朽。世间万物皆在变动之中。
没有什么会真正失去。”
——尼尔·盖曼，《睡魔》

第二部分就这样完结了……稍微有些不舍。
作者说目前正在着手第三部分的写作，也就是很多人有疑问的Clint变为Aaron的细节补完，Eric和Aaron的更多故事，一直到Aaron独自前往印尼（没错，独自）和Phil重逢的部分——默默等顺带填原来的坑……
Coffee姑娘的文有种让我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微妙好感，之前那篇铁鹰也是萌虐结合各种戳，只是这篇明显虐的部分要多些了……
尤其对于我这肥啾亲妈粉来说……
正如文中所言：这是一个关于Clint Barton如何死亡的故事。也是一个关于Aaron Cross如何诞生的故事。无论怎样，生活仍将继续。

第二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