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快要死了。
腐烂的味道从她的心渗入脏每个细胞。接着房子里她脚步到达的所有地方都长满了粘稠的液体。围墙太高了。外面的阳光进不来,味道也关在一起。猫儿意识不到这一点。它还是懒散地躺在脚垫上面。尽管罗反复洗涤过,依然不可抑制地感到死亡的恶心与恐惧。也许就是明天。她想
“蕊秋,快来把懿温抱走。”
老懿温很为失去了脚垫的控制权而不满。老迈的它一直视脚垫为自己的疆土。九岁的波斯猫已经是了不起的高寿者了,它漫长的毛发一直在地板上漫不经心地散开。在这个年纪还妄想保持年轻时一样的活力是绝无益处的。于是它顺从地跟抓在毯子上,任由蕊秋把它拖到了阳台上。
“罗颐,可以给我讲个故事吗?”
“故事书都老啦,”罗自言自语般望着天花板:“也许应该讲讲我们自己的故事。”
“在很久……呃,是一年之前——当然也已经很久了。我在千街的集市上看到了你。”
“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无人看管的小生命和待屠宰的猫猫狗狗总是一个价。但你毕竟是个孩子。那时候我还不算太老,所以我把你带了回来。那时候你才三岁”
“那时候的懿温不长这个样子。”蕊秋抗议到。
“是的。你来了没多久我就老了,当然与你无尤,只是恰好在那个时间段,老这一状态抵达了我。那个时候我才明白老完完本本是一瞬间的事。”她顿了顿,瞄了一眼蕊秋一眼:“懿温也是这样。”
“不久后懿温就跑了。那时候它刚好十岁,算上去是比我还老的的老骨头啦。”
“是从秋千上逃跑的吗?”
“正是。”罗严肃地说:“秋千和门是唯一通往外面的东西。”
“后来我又买了猫儿,依然叫它懿温。因为我的脑袋已经装不下任何新的东西了。我不喜欢猫儿靠近秋千,但猫儿们还是接二连三地跑到外面去了。”
“后来我想明白了。它们眼里流露出的光是真切的。如果猫儿想去外面,我们也不能阻拦。后来我给它们荡秋千的时候总会留心,如果它们眼里有光,那么我就还给它们自由。”
“光?”
“是的,因为它们向往外面,所以会有光。你想去外面吗?”
“哦——一点点吧。”
“太阳很好,我们去给懿温荡秋千吧?”
“懿温——懿温——”秋大声呼唤着阳台上的猫儿。
“抱过来啦。”
秋千的吊索很长。罗和秋一次次把猫儿往前荡出去。“眼睛里有光吗,秋?”
“有呢有呢!”蕊秋兴奋地大喊。
“连它也……那么,要隆重地送它出去哦。三,二,一,推!”
猫儿惨叫一声,飞过了围墙。“走吧,我们回去。”她拍拍手,心满意足地说。隐约听到坠落的声音。蕊秋小,不会想什么的。但罗同样担心自己死了她也和猫儿一样无依无靠。
“罗……”她嗫嚅着,拉着她的衣角。
“嗯?”
“我也想荡秋千。荡高一点的那种。”
这一天终于来了。她清寂地笑。在自己死的时候放下所有责任,这是最好的。他们都死了,然后明天自己也会死去。谁也不难过谁,干脆利落。命运为何对她如此宽宏大量呢?
“那么,坐好了。我们慢慢来。”
她听到年轻而有活力的笑声浮在空气里。其实秋一直是这样一个有活力的孩子,不过是一直被她压抑着,所以显得规矩。蕊秋很愿意去外面,也许她愿意当懿温。不管她们彼此的隐瞒或是无视。不过这声音现在正在腐朽,即使自身依然毫无预知。
第十一下。蕊秋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了围墙的上面。尖叫包裹了罗慈祥的笑。
“祝我们逝去,”她双手合十。“安宁地。”她轻轻地退回内室,描上第五个蕊秋和地一百三十七个懿温的排位,然后换上寿衣,躺进自己的棺木里。
第二天她又一次醒来了。死对她又吝啬了一次,只是那气味越来越稠实了。她对着镜子绾起漫长的头发,喃喃到:“是时候再去买一只猫了。”